第155頁(1 / 1)

春江花月 蓬萊客 4308 字 5個月前

,先叫她把病養好了,事情查清楚。倘若她真的洗心革麵,痛改前非,便成全她,給她安排個穩妥的去處,也算是了結從前和咱們的是非恩怨。”

“阿令,你放心,我心裡有數的,絕不會做對不住你的事。”

高嶠加重了語氣。

蕭永嘉望了丈夫片刻,笑了笑,說:“我知道。”

……

蕭永嘉的生日過後,洛神在家中又住了些天,照著原本的計劃,收拾起行裝,打算接下來去京口那邊住幾個月。

說起來,自己這個兒媳,在嫁人後,都沒怎麼侍奉過婆婆。也幸好阿家人好,從不計較這些。

臨行前的晚上,洛神去蕭永嘉房裡陪她說話,叫阿菊這趟不必隨自己,留在家中照看母親最是重要。

蕭永嘉笑道:“我一切都好。你不在家,還是讓阿菊伴著你,我才放心。”

阿菊看了眼蕭永嘉,似乎欲言又止。

洛神又勸了幾句,蕭永嘉卻堅持讓阿菊同行,洛神知道母親關愛自己,隻得作罷。回房後,阿菊又來檢查侍女們收拾好的行裝,以免有所遺漏。

洛神看著她的背影,微微出神。

母親自打生日過後,似乎有點反常。

她看起來其實和平常也差不多,但洛神就是有這種感覺,她似乎帶了點心事,有時自己陪她說話,她聽著聽著,就會走神,仿佛在想什麼。問她,她卻又笑著說是無事,言笑如常。

她忍不住問:“菊嬤嬤,我阿娘這幾日可是有事?方才我見你在她跟前,似想說話。”

阿菊停了手中忙碌,轉過身,看了洛神一眼,猶豫了片刻,搖頭。

洛神原本還是不大確定。問出了口,見阿菊這等反應,愈發肯定,這幾天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於是屏退了人,說道:“嬤嬤,你不要瞞我。阿娘若真有事,她不方便和我說,你一定要叫我知道。難道我是外人嗎?”

阿菊再也忍不住了,走到她的身邊,小聲地道:“小娘子,你如今大了,有件事,我告訴你也無妨!實在是太氣人了!”

她靠到洛神耳畔。

“從前長公主和相公不和,小娘子你不是想知道緣由,曾多次問我,我卻不肯告訴你嗎?那時我覺著你小,怕你不懂,不敢叫你知道。如今你也大了,告訴你無妨。全都是被一個姓邵的賤人給害的!”

“那個賤人,如今竟又回來了!”

洛神一愣。

阿菊憤憤不平。見洛神一臉的不解,便把當年高嶠北伐帶回邵氏姐弟,長公主為報答,將邵玉娘接入府中,以貴客之禮相待,不想邵氏卻趁著長公主不在,爬高嶠的床,事發之後,引長公主大怒,逼她回江北,半道被人劫攔最後跳江的整個經過,說了一遍。

“原本以為死了,沒想到竟還活著,入了天師教。從前咱們在京口,不是有個女天師嗎?那人就是她!裝神弄鬼,做儘了壞事,如今竟還有臉露麵又纏上高相公!最可氣的是,高相公還信了她那些鬼話,把她留在建康養著身體!”

“叫我看,就是那賤人見天師教沒前途了,見不得長公主的好,才故意把自己弄得如此淒慘,不過就是認定高相公心軟,記著當年那麼點救命之恩,又纏了上來!這種不要臉的賤人,爬床脫衣服的事都能乾得出來,到了男人麵前,嘴巴又跟抹了蜜似的,黑得能說成白的。偏男子還就信這一套。小娘子你說,氣不氣人?”

蕭永嘉的原話,自然不是這樣的。甚至叫她出去打聽消息時,情緒也是平靜的。反倒阿菊自己氣得不行,這會兒說起來,咬牙切齒,連聲音都在發抖。

洛神簡直是震驚了。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很想知道,父母到底為何不和。可惜從前沒人和她說。後來父母和好,這個困擾她多年的謎團,慢慢也就變得不再那麼重要了。

她沒有想到,今天竟從阿菊嘴裡說了出來。更沒有想到,這竟然就是這幾天導致母親情緒反常的原因。

“菊嬤嬤,你先莫氣。你和我說清楚,這幾日到底又是怎生一回事?”

洛神終於反應了過來,急忙安撫她,又追問了一句。

阿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稍稍平複了下心情,這才又繼續道出原委。

三天之前,高嶠回來告訴蕭永嘉,獄官上報,說邵氏病得很重,繼續待在牢裡怕是不妥。他知照了主管此案的蕭道承,暫時將人提出,安置在了外頭的一處住所裡。

蕭永嘉把事情告訴了阿菊。阿菊打發人去看,回來說那地方位於建康東郊,周圍很是僻靜。那個邵氏的弟弟邵奉之也跑了回來,照顧邵氏。

“你瞧著吧。她就是瞧準了高相公心軟,記人的好。這回好不容易又巴住了,病必會越養越重。等她能走,怕是要到猴年馬月了!”

阿菊冷笑著道。

洛神這才徹底弄清楚了來龍去脈,一時沉默,沒有說話。

“罷了罷了,不說了。好在高相公這回沒有瞞著長公主,事事告知。料那賤人也掀不了什麼風浪。小娘子你心中有數就行。長公主也是不想叫你知道的。”

阿菊檢查完了行裝,樣樣不缺,合上箱蓋,轉身對著洛神說道。

洛神想了一會兒,說:“菊嬤嬤,你去告訴阿娘一聲,我還是在家再伴她幾日吧。過幾日再去京口,阿家應也不會見怪。”

……

阿菊走後,洛神出神了良久。

原來這麼多年以來,在父母不合的表象之後,竟然還橫亙著如此一樁往事。

以她對父親性格的了解,想必這許多年來,在他的心裡,那個邵玉娘的死,一直是塊心病。

雖然當年邵氏做出過那樣的事,但在父親的眼裡,錯不致死,即便後來得知那些被派去劫她的人和母親無關,對於父親而言,負疚之感,想必始終未曾徹底消去。

如今,他以為早已死去的人竟複生了。父親必定如釋重負。

洛神覺得自己似乎能夠理解父親如今的做法。

但是,理解歸理解。想叫她在這個問題上和父親站同一立場,這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情。

姓邵的女人,竟然就是當初在京□□動的那個蒙麵女天師!

退一萬步說,即便沒有京口的事,洛神對這個女人的複活現身,也是抱了極其抵觸的態度。

父母兩人在蹉跎了那麼多年之後,好不容易終於和好,再幾個月,母親就要生產了。

她無法容忍這個女人在這種時候突然又現身,夾在父母的中間。

洛神太知道父母的性格了。

阿耶大約也是記取了當年的教訓,這回終於沒有隱瞞阿娘,坦坦蕩蕩,但他卻是個認死理的人。在他的眼裡,邵玉娘或許依然還是當年那個對他有恩,因為一時犯錯而遭到過度懲罰的女子。她僥幸死裡逃生,這些年經曆坎坷,諸多無奈,境況可憐,需要他的相幫。

阿娘也不再如當年那般衝動了。對於阿耶的舉動,她看起來很是通達。

但在她的心裡,又怎麼可能真的一直如此毫無芥蒂下去?

不是洛神信不過父親,而是信不過那個女人。

就憑邵玉娘當初在京口乾過的那些事,洛神真的無法相信她是完全無辜的,隻是被迫行事。

更何況,如今還用如此湊巧的方式,在父親麵前死而複生,博得他的同情,還順利地落下了腳。

洛神沒法拿善意的目光去看待這一切。

她覺得邵玉娘彆有用心。至少,對自己的父親,她絕對懷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阿菊那最後的顧慮,正是洛神的顧慮。

或許,也就是阿娘的顧慮。

可是這種話,連阿娘都不好對阿耶明講。更何況是自己這個做女兒的。

無憑無據,叫她怎麼開口提醒父親,這個女人極有可能居心叵測?

洛神眉頭緊鎖,反複思量。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當初在京口,天師教擄婦人吸引教眾這事被查出來前,便曾有過些品行不端的傳言。有一回,街坊婦人來家中閒話,道那女天師的弟弟借著傳教,勾搭鎮上一個年輕婦人,被那家人發覺,鬨起來要送官,後來得了錢,事情才平息下去。

當時婦人們都笑罵天師教蛇鼠一窩,就沒幾個正經的人,洛神聽過,也沒放在心上。此刻想起,心裡一動。

她想到了一個法子。~思~兔~在~線~閱~讀~

未必一定有用。但哪怕,隻是借此了解些姓邵的女人在詐死這些年中的經曆,也比什麼都不做,眼睜睜看著她用這種叫人無法拒絕的理由,再次橫插在父母中間要好。

洛神立刻寫了封信,叫人去將阿菊喚來,和她說了一番話,叫她儘快悄悄把信親手送給一個人,請她幫忙。

……

秦樓。

綠娘教完來學琴的女弟子,送走人,關門,對鏡卸妝。

脖頸上的那道傷痕,印子褪得越來越淺了。

她有些不舍。心底深處,倒似是希望這傷疤永遠都不要褪淨才好。早已停用了那人送來的藥膏。

那人很是精明。這事卻糊塗得很。每次路過,上來坐時,問她傷口如何。聽她說疤痕未消,便隔三差五,不停地送。

存胭脂的匣裡,已是堆了好幾隻尚未啟口的藥瓶子了。

視線從鏡中那段玉頸側的傷痕,慢慢地轉落到臉上。她怔怔望著鏡中那張還當花信的容顏,眉間漸漸爬上一縷愁緒,出神之際,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上樓的腳步聲,仆婦叩門,道有人尋她。

綠娘正想回絕,聽有另一婦人說道:“娘子,我是替人傳信的。”

綠娘一怔,感到這聲音有點耳熟,急忙起身開門。

門外立著一個中年婦人,態度恭敬,向她行了個禮,笑著遞來一封信。

綠娘立刻認了出來。

這婦人正是那晚在船上,伴於李夫人身畔的那個仆婦。

她極是意外,忙接信,請她入內,關了門,又引她入座。

婦人自稱阿菊,道小娘子還在等她回去,不敢坐。

綠娘明白了,立刻拆信。

果然是李夫人的親筆所書。

綠娘看完信,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道:“煩請嬤嬤代我向夫人傳話,說我記住了,必會安排妥當,儘早給她消息。”

阿菊上前,握住綠娘的手,低聲道:“我家小娘子叫我再轉你一話。這回的事,隻要娘子答應相幫,不管最後消息如何,小娘子便又欠你一個天大人情。往後,必會相還。”

阿菊朝綠娘一笑,鬆開手,留下一隻錢囊,快步離去。

第113章

建康東郊, 距離城門數裡之外,一鄉野, 村居院落。

邵奉之來此已有十來天了。周圍僻靜,往來隻有村夫,白天人也寥寥。他又被邵玉娘叮囑,不得潛入建康尋歡作樂。知事關重大, 自然不敢妄為,但這樣的日子,叫過慣了放蕩生活的他形同入牢, 頗有度日如年之感。

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