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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 蓬萊客 4284 字 5個月前

這般君臣相和,阿娘自然是求之不得。今日告訴你這些,不過是為提醒你,防備萬一。”

“今日起,你和你阿姊相處,須時刻牢記,你不僅僅隻是高氏女,更是李穆之妻。你的阿姊,也不僅僅是你堂姐,更是當今的皇後。該有的禮節,不能少。凡事再多留個心眼,總是沒錯。”

“你懂阿娘的意思嗎?”

洛神屏住呼吸,良久,慢慢地吐出一口氣,點頭。

“我懂了。多謝阿娘的提點!”

蕭永嘉麵上露出笑容,抬手,愛憐地替女兒整理了下發鬢,催促起身。

“去吧。莫讓她等久了。”

……

來接人的宮使,畢恭畢敬。

洛神坐上了車,在高七等人的陪送下,去往皇宮,路上反複思量著方才母親對自己說的那一番話,心中泛著難言的滋味。不知不覺,車入宮門,停下後,早有宮人在旁等候,請洛神改坐四人抬的乘輦入內。

坐輦入宮,如此待遇,隻有太後、太妃或是帝後、太子級彆,才能享受。

洛神怎敢僭越,再三地推辭,叫那宮人在前頭領路,自己走路進去。

宮人無奈,隻好領她步行,最後來到高雍容所在的皇後寢宮,進去傳話。

洛神還等在殿外,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抬頭,見阿姊麵帶笑容,親自從裡頭出來了,忙斂起心思,朝她下跪行禮,以皇後呼她。

高雍容急忙將她扶起,望了眼身後,蹙眉斥責宮人:“宮門到我這裡,路有些遠。我不是特意吩咐過,叫阿妹坐我的輦嗎?怎的還是走路進來了?”

宮人噗通下跪,磕頭告罪。

洛神忙開口解釋,道是自己要走路的。

高雍容才又露出笑臉,挽她胳膊,帶她入內,歎氣說:“做這勞什子的皇後,也不知哪裡好了。非但不如從前自由自在,如今連我的阿妹,和我都這般見外。旁人尊我皇後,阿姊不想你也和旁人一樣。阿姊從小看你大的,你若也這般呼我,豈非叫我傷心?”

洛神笑著道:“我本想著,我心中還是將阿姊看作阿姊,但麵上,須敬阿姊為皇後。因阿姊如今是天下人的皇後了,我和阿姊再親,也不能僭越分位。”

“那些東西,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你我親姐妹一樣,跟前無外人,隻管叫我阿姊。”

高雍容親手扶著洛神入座,仿佛她還是當年那個小女娃娃。

洛神也不再執拗了,順她之言,說:“多謝阿姊先前派人給我送來那些賞賜,早就想親口向阿姊道謝了。今日才有機會。”

高雍容這才又露出了笑,擺了擺手,道不過是尋常之物,叫她不必掛懷,隨即打量著洛神,讚她愈發美貌,說:“阿妹你和李穆,實是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兒。我隻恨我自己,當初怎會如此糊塗,險些害了你們這樁良緣不說,還差點叫我大虞,損失一名忠臣良將!阿姊真是後悔!”

洛神驚訝,又有點不解:“阿姊此言何意?”

高雍容麵露慚悔之色:“阿妹,我想伯母大約也早和你說過的。當初你嫁李穆之前,他遇刺一事,乃我派人所為。當時我知你和柬之兩情相悅,不願嫁他,伯父伯母,對他亦是切齒痛恨,卻又無可奈何,我一時激憤,衝動之下,便做了那事。後來時過境遷,你和妹夫琴瑟和鳴,我方知自己錯了,倒兩麵不是人了,後悔不已。來建康後,亦早早地去拜見伯父伯母,當麵向兩位大人認了錯。所幸,二位大人亦理解我當時所為,並未責怪。我卻怕阿妹你還埋怨我,故趁著今日,向阿妹當麵認個錯。阿妹千萬莫要怪我。”

洛神呆住了。

當初那事,她一直以為是母親痛恨李穆,為了自己,一時激怒而做下的。

卻怎想的到,行凶之事,竟是她一向認為的穩重又柔善的堂姐所為?

再想起今早出來前,母親對自己的一番教導,突然有種醍醐灌頂之感。

聽阿姊的口氣,分明是疑慮母親已經告訴了自己此事。

以自己對她的信任程度,倘若不是來之前,有過母親那一番教導,阿姊如此地引咎自責,以當時的情境而言,她除了感動,還真不會再有彆念了。

此刻,再想母親所言,道阿姊如今一言一行,皆是帶著她身份地位的考慮,不禁徹底信服,也隱隱明白,她為何會在自己麵前主動提這舊事了。

她看向堂姐,見她兩道目光投向自己,似帶了一絲審視,驀然醒悟,急忙道:“阿姊,快不要如此說了!我實在是半分也不知此事!”

“阿娘阿耶,先前從未在我麵前提及過半句,可見他們確實早就諒解阿姊了。便是我,此刻知道了,除了感激,也再無彆的想法。當初那樣的情境,莫說阿姊,便是我阿耶阿娘,也不知後來如何之事。阿姊肯幫我,乃是出於對我的一片愛護之心。我又怎會不知好歹去怪阿姊?阿姊千萬不要再自責!否則,往後叫我如何自處?”

高雍容露出釋然的表情,柔聲道:“阿妹你能如此想,阿姊便真的放心了。”

她歎息了一聲,笑著搖頭:“誰人又能想到,當初那個引來高家人人切齒痛恨的李郎君,今日會是我阿妹的乘龍快婿呢?可見姻緣天定,旁人便是阻,也是阻不了的。”

洛神含羞而笑。

“對了,陛下賜下的宅邸,你夫婦可還滿意?若覺哪裡不妥,隻管告訴阿姊。”高雍容道。

“多謝陛下,還有阿姊。宅邸極好。我和郎君,都很是感激。”

“妹夫替朝廷奪回長安,叫南朝終於得以揚眉吐氣,立了如此大功,再怎麼封賞,也是不夠。不過一座宅子而已,有何可感激的。”

她握住了洛神的手,凝視著她:“阿彌,你回去了,代我轉話給妹夫,就說陛下和我,對他寄予厚望,盼他往後,一如既往,保我大虞之江山社稷,做我大虞之忠臣良將。”

“阿姊放心!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郎君定會恪守本分,效忠陛下!”洛神立刻說道。

高雍容慢慢地露出笑容:“往後阿妹無事,記得多入宮走動,咱們從前如何,往後也是一樣。”

洛神點頭,亦笑著應好。

她被堂姐留下用了午飯,說了許多小時候的事。自然了,洛神再次真心實意地感謝阿姊當年對自己的救護之恩。

她終於從宮中出來時,朝會早已散了。

皇帝封李穆為驃騎將軍,金章紫綬,兼長安刺史。

“滿朝文武,都在恭賀李將軍。那等風光,實是羨煞了人!”

伴她出宮的那宮人尖著嗓說,滿臉的笑。

第99章

身畔宮人的奉承之聲, 不絕於耳,洛神卻心思恍惚。

她想著入宮前母親對自己說的那一番話, 想著方才和阿姊見麵時的情景——阿姊依然還是她從前印象中的樣子,對自己是如此的好,親切,周到, 後來還喚出了登兒。

登兒是阿姊的兒子,如今的太子。才三歲不到,卻已聰明伶俐, 黏在洛神身邊,姨母姨母地叫個不停,洛神很是喜他。

皇後宮中, 充滿了笑聲和巧稚的童言童語之聲,天倫滿滿。

洛神一直在笑,可是她的心裡卻知道,阿娘的話, 說的真的沒有錯。

她不再是從前那個隻靠父母蔭蔽的高氏女了。

阿姊, 也不僅僅再隻是那個小時曾用身體替她擋住危險的阿姊了。

她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不知為何, 這個認知, 忽讓洛神的心裡,生出深深的失落, 還有一絲莫名的傷感。

出來, 她已然發酸的嘴角, 再也支撐不住那堅持了大半日的笑容了。

她微微低頭,默默地行在平整而寬闊的宮道之上,才出宮門,抬頭,意外地看到李穆的身影。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他身穿朝服,就立在宮門外不遠的一座鎮獸旁,似乎早就看到她出來了,正默默望著,見她看到了自己,朝她一笑,快步走來。

他麵龐上的笑容,宛如一道陽光,衝破雲霾,迎麵而來。

洛神呼了一聲“郎君”,驚喜不已。

李穆停在了她的麵前,笑道:“我散朝出來,宮門外恰好遇見高七,方知你被皇後召入了宮,便在此等著。走吧,我先送你回家去。”

心底方才所有的失落和傷感,仿佛因為麵前這個在此一直等著她的男子,突然間煙消雲散了。

她笑著說好。

李穆扶她上車,自己騎馬,護在車旁,一行人離開皇宮,向著高家行去。

牛車不緊不慢地行在建康的街道上,沿途,李穆不斷被人認出。

路人紛紛駐足,低聲議論。

“他就是那個打下了長安的李穆李將軍?真是儀表堂堂,八麵威風。”

“胡人聽到他的名字就害怕,連仗都不用打,自己先就跑了,拱手讓出長安……”

“老天總算開眼,才有李將軍武曲星轉世。咱們南朝人,憋氣了那麼多年,如今可算是出了個戰神,要替我們漢人拿回老祖宗留下的地方……”

“南朝有高相公和李將軍這對翁婿,一主內,一主外,日後,再也不用怕了!”

“是啊是啊!李將軍和高氏女,真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洛神悄悄地撥起一點擋簾,看向車外的郎君。

來自身後那些民眾的嘖嘖讚歎,並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跡。他護在她的身邊,雙目望著前方,依然不緊不慢地朝前而去。

後頭,此刻有另一輛牛車,正停在岔道口上。

車中坐了一個士族子弟模樣的年輕男子。

前頭那行車馬,分明已經走了過去。路人的讚歎之聲,卻還是不斷地飄入他的耳中。

他撩開擋住自己視線的車簾,盯著前頭那輛漸漸遠去的牛車,視線又落到車旁騎馬男子的背影之上,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忽然命牛車停下,從車中下來,叫一個騎馬隨從下馬,自己翻身而上,抽了一鞭,驅馬便追去,很快追了上去,到了後頭,非但不減緩馬速,反而朝著跟在李穆之後的幾個高家隨從,一頭撞了上去。

隨從毫無防備,險些被撞翻在地,打了個趔趄,幾人才穩住腳,大怒,轉頭,卻認出撞了自己的,竟是陸家公子陸煥之。

因兩家從前關係親近,陸煥之也是高家的老熟人了,一時不敢發作,隻能硬生生地忍住了。

高七壓下心中不快,急忙走來,用儘量克製的語調質問:“陸二公子,這路不算窄,我家車馬,更未占道獨行,你不走空道,上來一頭便撞我人,是何道理?”

陸煥之瞥了眼前頭已經停馬,轉頭看了過來的李穆,臉上露出笑容,急忙朝著高七抱拳作揖:“七叔,實在是對不住,我並非有意。都怪這畜生!”

他裝模作樣地踢了一腳馬腹。

“這畜生,是前幾日一個司馬獻上給我的,馬性還不熟,不認我,隻認司馬。方才想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