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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 蓬萊客 4372 字 5個月前

,洛神麵上的笑便掉了下去,提裙快步登車,裙裾隨她步伐,如水波般湧動。

身後的李穆,伸來一手,似是想扶她一下,被她避開,看都沒看他一眼,自己爬上了車。

牛車回往李家,一路無話,到了宅門前,洛神下來,被聞聲而出的眾仆婦迎了進去。

李穆沒跟進來,站在門口台階之下,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影壁之後,上馬去了。

他到了城北一間高升酒樓。門口夥計哪個不認得他,見他來了,趕著迎了上來,笑道:“李郎君來了?蔣二已在雅座等著李郎君了!”

李穆點頭,將馬韁馬鞭遞給夥計,入內,快步登上二樓,入了一間雅間,推門而入。

蔣弢正盤膝坐於席上,見他來了,起身相迎。

李穆入座,二人相對,夥計上了酒菜,躬身退出。

二人對酌了一杯,便進入正題。

蔣弢道:“最近幾個月,我一直在暗中留意天師教的動靜。那些人定期於城外天水村的一間土地廟裡集會,向民眾發放些米麵,宣揚教法,以此吸引信眾加入。目前看,倒並無特殊之處。”

如今道法盛行。上從皇室士族,下到民間百姓,信者眾多。一些有名的天師,甚至成為貴族清宴的座上之賓,極受追捧。

李穆沉%e5%90%9f。

“哦,是了。”蔣弢又道,“最近聽聞這裡來了一個壇主,是個婦人,據說道法高深,常以紗覆麵,無人能見其真麵目。婦人出入,前呼後擁,信眾頗多,甘心奉獻家財者,不計其數。此婦人在教中地位,似也不低。”

李穆道:“我時常不在京口,這裡的許多事,有勞二兄了。天師教收買人心,勢力擴展迅速,三吳一帶,幾乎家家信奉,遲早是為隱患。我等人輕位卑,彆的地方無能為力,但京口一帶,不能叫天師教也給占了去。否則日後一旦有變,禍患無窮。”

蔣弢道:“放心,我會留意的。”

他看了眼對麵的李穆,終於問道:“敬臣,你娶了高氏女,往後,可是要投向高氏?”

李穆抬眼:“二兄以為如何?”

蔣弢遲疑了下,道:“敬臣既問,我便說了。此次江北大戰,高氏立下首功,朝廷卻遲遲不見對高氏的封賞,可見功高震主,君臣離心。高氏家主向來平和,朝局爭鬥,往往取中庸衡勢之道。況且,此次因你求娶高氏女一事,牽動各方,高陸兩家離心,高許之鬥,更是公然浮上水麵,不似從前遮遮掩掩……”

“我所料若是無誤,高相公如今恐怕已有了隱退之意。這種時候,你去投奔……”

他停住。

李穆一笑:“不瞞二兄,我才從內人大兄高胤那裡回來,拒了高家提攜。”

蔣弢啊了一聲,凝神片刻,忽道:“敬臣,你我相識多年,我虛長你幾歲,空承了個兄長之名,但我卻知,你有非凡大能,更有鴻鵠之誌。我便直言,此次你求娶高氏女,令自己成為眾矢之的,前途莫測,不似你平日行事作風。你到底所求為何?如今天下局麵,風雲動蕩,你日後又有何打算?”

李穆把玩著手中一隻酒盞,隻道:“北夏剛吃了個大敗仗,內部如今四分五裂,不久必亂,到時江北恐怕又有戰事。我若想做一番事業,哪裡能做長久立腳之地?”

蔣弢皺眉:“許氏經營荊州多年,陸家持有三吳之地,高氏扼守廣陵京口。大江上下遊,內陸腹地,皆各自有主……”

他搖頭:“難啊!”

李穆放下酒盞,以指蘸了酒水,在案麵上畫了一曲折之線,是為大江,點了幾點,最後在江北一處,停下。

“義成?”

他失聲,極是驚訝。

李穆頷首:“正是。要成大事,必定要有自己的根據之地。如今高、許、陸,三家相互猜忌,無暇顧及彆的,接下來,江北若起戰事,我必會奉命渡江作戰。義成郡地處並州,北可取晉陽、長安。南下扼襄陽,守江陵,是個極好的戰略之地。”

蔣弢不停搖頭:“你這想法固然有道理。但義成夾在南北作戰中間地帶,多年戰亂下來,我聽聞那裡民眾逃亡,如今人口凋零,田地荒蕪,屍骸遍地,更兼豺狼橫行,荊棘叢生,儼然已是一座空城,連北人也棄之不顧。你便是奪了,又如何長久立足?”

李穆微微一笑:“事在人為。民眾所求,不過一個安字。隻要穩住周邊局麵,民眾自會聞風而來,聚居墾荒。有了人,一切便都好辦。”

蔣弢望著李穆。

年輕的一張麵龐,談及這些,炯炯雙目流露而出的,卻是一種令人折服的深沉、堅毅和沉穩。

仿佛天下若棋,而他是為拈子之人,與天爭鬥。

生平第一次,蔣弢感到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他明白了自己這個義弟的所圖。

時勢造英雄。

亂世,更是需要一個真正強大而有力的人,才能壓服四方,徹底終結。

他有一種直覺,李穆就是這個應天而起的人。

三十年來,他身體裡那股子授於先祖的本已蟄伏無聲的雄心壯誌,這一刻,仿佛突然間蘇醒了過來。

他由衷地生出了一種甘願受他驅策的強烈衝動,竟從位置上起身,後退幾步,向他恭敬下拜:“敬臣若是不棄,蔣弢願聽憑驅策,儘我綿薄之力!”

……

洛神見完大兄回到李家,白天伴在李母身邊,看她坐在紡車之前,熟稔地撚紗紡線。

老紡車隨她搖動,咿呀作響,中間夾雜著阿停嘰嘰咕咕說著閒話的話語之聲,白天很快便過去了。用了晚飯,天也黑了,洛神回房。

那李穆還不見人。

洛神洗了澡,等頭發乾了,也是不早,便上床睡了下去,心裡卻始終窩著一股子火,強行忍下而已,如何睡得著覺?閉著眼睛,也不知過了多久,聽見門外起了一陣腳步聲,片刻後,門輕輕被人推開。

李穆回了,輕手輕腳入內。

洛神睜開眼,轉過了臉,隔著一層帳子,見他脫衣,去了浴房,似用那裡剩下的冷水衝洗了下,片刻後,便精赤著上身出來。

雖隔了層帳,卻也依稀看到了他沒穿上衣的樣子。

肩膀寬闊,腰背挺拔,線條流暢的勁肌之下,仿佛隱隱潛伏著隨時爆發而出的驚人力量。

洛神心口波波地跳,不敢再看了,猛地閉上眼睛。

耳畔一陣輕微的悉悉簌簌之聲,他似在穿著衣裳。

片刻後,洛神再次悄悄睜開眼睛,見他人已躺在了那張坐塌上,像昨夜一樣,很快,平穩的呼吸之聲傳入帳內。

他似乎躺下去,很快就睡著了。

洛神隔帳,盯著那個朦朦朧朧一動不動的身影,白天的事,一件件在心裡翻滾,火氣越來越大,怎睡得著?

自己在床上滾來滾去,滾了好幾圈,突然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翻身爬了起來,一把撩開帳子,探出了腦袋。

“李穆,你給我起來!”

第32章

伴著這聲嬌叱, 李穆睜開了眼。

他轉臉, 瞥了眼洛神,見她撩開帳子從床上爬了下來,赤腳趿著一雙繡鞋,人立在床前, 一臉不快地盯著自己, 便慢慢地坐了起來。

洛神的視線落到了他的%e8%83%b8膛之上,驀然睜大眼睛。

“啊!”

她迅速地抬起雙手, 捂住了眼睛。

“你把衣裳穿好!”

她的語氣中帶著羞憤,嚷完, 便轉過了身。

李穆低頭看了眼自己。

原是身上中衣沒有係好,隨他坐起, 衣襟散開了。

他整理了下,道:“好了。”

洛神慢慢地轉過臉,見他果然已經整好衣襟,掩住了方才赤著的那片%e8%83%b8膛,此刻盤膝坐於塌上,雙目望著自己, 定了定神,方轉過身, 又盯了他一眼。

這個人, 無論是他睡著, 醒著, 笑, 不笑,說話,或不說話,反正全身上下,沒一個地方能看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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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

他問。

“我問你,今日我大兄說的那事,你為何拒了?”

她的語氣生硬。

“原是為了這個。”

李穆注視著她那張緊緊繃起的俏麵,臉上露出了微笑。

“怪我不好,本該和你商議下的。隻是當時大兄問得突然,我也未多想,便開口了。”

洛神斜睨著他,寒著麵。

李穆的語調,依舊不緊不慢:“至於緣由,我已向你大兄解釋過了。如今我在上遊,諸事也算順利,何況,楊將軍對我有知遇之恩……”

“李穆,你到底為何,處心積慮地定要娶我?”

洛神不耐煩聽他向自己重複這些,打斷了他的話。

“你救了我阿弟,原本我高家人對你很是感激,除了這事,無論你提何種要求,我阿耶必會欣然點頭。可你卻偏要為難於我,為難我全家!”

洛神越想越氣。忽然又想到白天無意從阿菊那裡聽來的話,眼前浮現出謝三娘的樣子,忍不住哼了一聲:“你先前不是已經有了談婚論嫁的人嗎?始亂終棄!你把我當什麼人了?你求娶於我,到底是何圖謀?”

李穆似乎有點意外,望著她,一時沒說話。

“你這麼瞧我做什麼?當我怕你不成?”

洛神高高地翹起下巴:“我就是要罵你!李穆負心之人!李穆無恥之極!”

李穆挑了挑眉:“你哪裡聽來的,我從前有談婚論嫁之人?”

洛神冷笑:“怎的,你敢做,卻不敢承認?那人難道不是謝三娘子?”

李穆唇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目光微動,忽然起身,朝她走來。

他停在了她的麵前,昏暗人影被身後的燭火投了過來,整個地籠罩住了洛神。

洛神住了口,卻沒有後退,反而更挺起%e8%83%b8脯,仰頭盯著他。

“誰對你說的,我和三娘子曾談婚論嫁?”

他的語氣依然溫和,但神色卻十分嚴肅。

“你管是誰!你敢說不是嗎?”

李穆道:“自然不是!”

“三娘子的父親乃當年謝家堡之主,與先尊兩地互有照應。謝家先於我李家被破,三娘子當時還小,和家人一道投奔我李家。數年後,我李家亦不幸被破,這才一道扶持南下到了京口。從小到大,我視三娘子如同阿停,兩年前她十八歲時,還認她為義妹,幾個義兄,皆在旁見證,此事,京口人人都知,我母親更是早早心知肚明,何來的談婚論嫁之說——”

他頓了一下,盯著洛神的兩道目光,變得犀利了。

“你何來的消息,以致於誤會至此?”

在他兩道目光的盯視之下,洛神方才的底氣,仿佛一隻被戳破了的球,慢慢地泄了下去。

兩人對望了片刻,她咬了咬唇,終於垂眸,避開了他的視線,勉強道:“你說得好聽!既問心無愧,今日三娘子來,阿家送她走時,她為何在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