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頁(1 / 1)

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4309 字 5個月前

時光,望著他時,就像望著一個危險凶狠的蠻人,充滿敵意。

這一刻,他在原地恍惚了一下,垂眸看向自己粗糙寬大的手掌,掌心裡布滿了老繭與傷痕,上麵聞不到舊日的藥草味,隻有濃鬱的血腥,肅殺非常。

至此,他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原來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千呼萬喚始出來——你們要的……大桑葉!【。

後麵一段劇情需要仔細寫所以今天就更這麼一點了。

第110章

宛遙戒備地捏緊那支發簪, 手腳卻已不自覺地開始發冷,隻能勉力讓心緒冷靜下來。

因為對方一直奔跑, 要找準%e7%a9%b4位並不容易, 她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紮到了死%e7%a9%b4,而鐵麵軍素來身強體健, 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夜風蕭索的從兩人中間穿過,荒郊野外噤若寒蟬。有好長一段時間, 他們二人誰都沒有說話, 也沒有動作,畫麵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靜止著。

宛遙微微喘了喘氣, 目光一轉不轉地留意著對方的舉動, 說不清為什麼, 當她對視那雙眼睛的時候, 總覺得從裡麵讀出了一絲令人費解的感情。

正在雙方僵持之際,林間小路上忽然竄出兩個神色張皇的鐵麵軍。

四人毫無征兆地打了個照麵,各自都有些發蒙。

那二人怔忡地看了看樹下嚴陣以待的女子, 又看了看不遠處肩背受傷的魏國士兵,雖不太明白狀況,但自然而然是想著要幫自己人。

“兄弟,出什麼事情了……”

兩人緩緩靠近, 警惕地注視宛遙, 不著痕跡地以大樹為中心將她團團包圍,看情形興許是把她當成了一個十分難纏的角色。

這時,已有人悄然自背後抽出一柄匕首, 低低問道:“一會兒我打個手勢,咱們一起上……是要捉活的,還是要捉死的?若弄傷弄殘了,要緊不?”

即便是宛遙,此刻也覺察到空氣裡一觸即發的危險,她抵在咽喉的發簪抑製不住地有些顫唞。

如果他們衝上來——她心裡想,如果他們衝上來,自己也就隻好交代在這裡了……

忽然,那個趴在地上的鐵麵軍踉蹌地爬起身,急促的喘熄透過麵具壓抑的傳了出來。

她緊張地收攏五指,尖銳的簪子無計可施的往前推進半寸,幾乎已經不抱什麼希望。

然而下一瞬,宛遙卻聽到一陣惡鬼般的咆哮,那人竟毫無征兆地掄起拳頭,衝著旁邊的同伴揮過去——

正集中精神的鐵麵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顯然沒料到同袍會突然反水,驚慌地怒吼道:“你乾什麼!瘋了你?!”

然而後者卻不依不饒,強有力的手摁住他胳膊,飛快拔出腰間的短刃用力刺進其腹部,一連捅了數刀。

劇烈的疼痛讓鐵麵軍忍不住撕心裂肺的慘叫,同樣也爆發出求生本能的力量,騰出手來拚命捶打著對方的身軀。

“發病了,他一定是發病了!救我,快救我!”

愣在一邊的同伴此時才回神,都知曉藥物的後遺症非同小可,這樣的意外大概也沒少見,當即拔出佩刀上前幫戰。

三個人扭打在一塊兒,皆是磕過大力丸的威武軍勇士,手上的勁道不容小覷,倘若火力全開,沒人能討到一點好處,但那個鐵麵軍似乎格外地不要命,頂著一身傷口還依然橫衝直撞,力大無窮,仿佛全然不知疲憊不覺疼痛。

宛遙呆呆地坐在原處看這場變故,握著發簪的手早已鬆開,按理說趁他們現在狗咬狗,自己就應該借機逃跑,但不知為何,眼前的畫麵總給她一種異樣的熟悉感。

或者說,是內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她現在還不能走,好像她要是走了,會錯過一件很要緊的事一樣。

三個已非常人的強壯武士打得你死我活,最初的那個因為挨了一記偷襲,很快便傷重倒地。但畢竟是一對二的局麵,鐵麵人自己的傷勢也未能好到哪裡去,可他偏有不同尋常的執著,是無論如何也要將對方殺死的堅決。

一番較量下來,剩下的那一人終於開始害怕,轉身想要跑,可他卻如鬼魅般從後麵纏上,雙臂血流如注使不上勁,便索性一口咬住對方脖頸,活生生咬破了頸項的血脈。

淒厲的大叫登時激起山林中沉睡的鳥雀,一大片呼啦啦驚慌失措地四散飛開。

而這聲音並未持續太久,便漸次弱了下去,直到被滿世界展翅的動靜徹底覆蓋。

等一切歸於沉寂之後,那個高大如山的身軀才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地上。

塵埃遍起,萬籟俱靜。

附近鮮少有人,遠處的戰火硝煙在此時顯得如此縹緲而不真實。

三座龐然大物橫七豎八地擋住了本就不寬闊的林間小道,待宛遙靠近了一些,才發現那人還活著。

他正仰麵朝天,吐息微弱地輕輕喘氣。

說不清是什麼使她的記憶忽然回溯,隻是有那麼一瞬,眼前的冷月,荒野與倒地喘熄的人,讓宛遙隱隱約約想起了什麼。

朦朧的往昔,在人潮如海,繁華似錦的長安城醫館裡,曾經有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小少年一直跟在她的身後。

然而此時此刻回想,竟覺得故人的五官已如此模糊不清……

她數年前隨項桓背井離鄉,經曆了白手起家,惡人橫行,見識了聖主多疑,都城易主……太多的事轟轟烈烈,占據了每日的心神,根本無暇去顧及那些遠在他方的舊友。

如今的亂世太過動蕩,所有人都好似被驚起的林中鳥,各奔東西,一朝離彆便再無音訊。

宛遙挪到鐵麵人的旁邊,搖搖欲墜的麵具下仿佛露出一道熟悉的裂痕。

她試探性的伸出手,指尖緩之又緩地朝他臉頰靠去,正在這時,鐵麵人雙目猛然圓瞪,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大吼一聲揮開她,掙紮著爬起來,跌跌撞撞跑進了密林之中。

“桑……”

她後半個字堵在嗓子眼,無論如何也出不了口。宛遙呆了片刻,隨即追上前。

蒼青色的山脈在夜空下連綿起伏。

等她追入那片鬱鬱蔥蔥的鬆樹林時,周遭已沒有了對方的蹤跡,清輝照耀的大石塊前隻有一灘濃稠的鮮血,腥紅如火。

宛遙在林子裡焦急地四顧,企圖從沿途留下的血跡尋找對方的身影,可她畢竟毫無經驗,也未曾習武,漫漫深山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隻能茫然地在周圍打轉。

不知過去多久。

數丈開外的草叢中。

桑葉靜靜抱著膝蓋倚樹而坐,等到那串細碎的腳步行遠,他才敢悄悄從樹後探頭看上一眼。

這世上總有太多的造化弄人和事與願違。

戰亂當頭,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藥童,要在其中安身立命並不容易。最開始,也許是不服項桓的嘲諷,不服命運的不公,不甘心自己的懦弱與一無是處,於是機緣巧合從了軍。

可後來又想乾出一番成就,讓那一點好勝心驅使,當藥物帶來的利益擺在眼前,便無法抑製地沉淪了進去。

待最後知曉其中利害時,他已經沒有後路可退了。

桑葉重新靠回樹乾上,在沉重的夜風中悠長的吐出一口氣。

佛說有八苦,愛彆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年少時那些許微不足道的情意,而今或許早就掩埋在了沙場無儘的戰火和滾滾的烽煙裡。

遠方。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仍在一波接著一波的燃起。

戰馬和人的屍體一並堆疊在熊熊烈火當中,被奔襲而過的同袍或是敵軍踩踏成爛泥,無數騎兵的影子在黑暗中浴血拚殺。

宇文鈞領著一隊人馬衝出了赤潮一樣戰圈,馬尾上好似還帶著一溜未散的濃煙,在黎明前的暗夜下發了瘋似的狂奔。

不遠的前方,是楊豈倉皇跑路的身影。興許知道大勢已去,他甚至連餘下的士兵也不再顧及,隻保命般的帶上最後的心腹往北逃竄。

楊豈太怕死了,如他這樣腰纏萬貫的人從來都是怕死的,甫一回頭瞧見背後窮追不舍的宇文鈞,便急忙招呼左右準備流矢。▓思▓兔▓網▓

劍鋒與金屬相撞出清脆的聲響,斷箭擦著他的臉頰飛過去,疾馳過程的狂風凜冽得如同刀刃。

宇文鈞找準縫隙彎弓朝前反擊,饒是如此,身後的士兵仍舊接二連三的中箭倒下。

“將軍!”

淮生在旁輕輕喚他。

但意外的是,宇文鈞的神情竟出乎意料的冷凝,隻一言不發地策馬疾馳。

縱然敵方的人數也在跟著減少,然而暗箭還是防不勝防地逼近他身側。

淮生正眼疾手快替他斬斷一支長箭,忍不住勸道:“將軍,彆再追了!我們人手不夠了!”

宇文鈞揮劍的動作卻絲毫不見猶豫,他緊咬著牙關,眼光如炬地盯著僅僅數丈之遙的楊豈,對方的手中拎著一柄長刀——是那把傳說中削鐵如泥,可以斬斷精鐵的武器。

“不行……他今日大敗,損兵折將,必然不會再回去替鹹安皇帝賣命了。”

如果現在放楊豈走,便似水入大海,今世今生可能很難再找到此人的下落,而眼下是唯一的機會……

“將軍!”

耳畔一聲急呼。

不過片刻遲疑,他未能躲開的利箭攜帶勁風,斜裡穿過了肩頭的肌肉。慣性與痛感迫得他幾乎栽下馬去,宇文鈞在落地時狠命拽緊韁繩,險而又險地將馬匹停住。

好在箭矢沒有傷到要害與筋骨,他略一用力,拔出箭鋒信手扔掉,隨意用布條止住血。

淮生慌忙丟開馬,跌跌撞撞地跑來,一並從懷中摸出金創藥,灑在他傷口處。

“將軍,回去吧,抓不到楊豈也沒有關係,我們……”

宇文鈞的目光落在她臉頰、脖頸間的血痕上。那隻纖細的手腕,原本纏著厚厚的錦布用以減少與鐵環的摩攃,而現在,曆經一夜的廝殺,布條早已不知所蹤,露出下麵傷痕累累的皮膚。

他嘴唇微抿,心裡沒由來得一緊,低聲打斷:“你留在這裡。”

淮生訝然抬頭看著他,好似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宇文鈞卻已經不管不顧地爬起來,將剩餘的箭放回箭囊中,一腳踏上馬鐙。

淮生見他如此舉動,便也掉頭打算上馬,就在她轉身的刹那,宇文鈞卻猛地拽住她手腕。

青年素來平和的星眸裡含著不容拒絕的神情:“我讓你留在這裡!”

淮生怔忡片刻,才終於萌生出強烈的不安:“將軍,我們已經沒有人了,你讓我跟著你……”

“這是命令!”他喘了一口氣,厲聲說道,“我命令你留在這裡,等我回來!”

生平第一次,淮生對宇文鈞的指示產生了猶豫,“可是……”

他咬咬牙,“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

女孩子明顯愣住了,神色茫然而無措,雙目間卻不可抑製地閃出一抹朦朧的水花,或許她自己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