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1 / 1)

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4341 字 5個月前

,天降甘露,萬物蘇醒。

然而這樣的季節來臨,對於病患來說卻並不是什麼好事。

溫暖加重了傷口的潰爛,而到如今,藥草缺斤少兩,宛遙他們甚至連止痛的湯藥也調配不出來了。

兵舍裡的喊聲撕心裂肺,痛苦的傷兵在布條一層層拆開的過程中,煎熬般發出慘叫。

他失了一條腿,由於沒有必須的藥品,傷口處漸漸惡化。宛遙正在給他清理腐肉,但麻醉的藥早已用完,難忍的劇痛使得對方近乎沒了理智,拳頭不住的砸床。

“為何沒有麻沸散,為何沒有麻沸散!”

年輕的將士麵容扭曲,一把用力扣住她的手,“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

宛遙隻好安慰:“再忍一忍,馬上便結束了,再忍忍……”

“我不要忍了,我不要忍了!”對方衝她含淚搖頭,“一個月了,每天,每刻都有人死去,縱然再硬撐也不過是今日死和明日死的分彆,你在騙我,你們都在騙我……軍中已無藥可用了,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的……”

宛遙試著抽手,卻沒能抽開。

行軍打仗的人,痛到了極致下手難分輕重,力道大得似能將她骨頭捏碎。

就在此時,傷兵的胳膊忽被旁邊一人出掌擋開,他一個趔趄撞上了牆,來者便趁機拉回宛遙的手腕。

“沒事吧?”項桓才剛問一句,還沒來得及去看她的傷處,誰承想那士兵借著這個空隙,突然拔出一柄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匕首,又快又狠地往自己脖頸處一抹!

項桓目光一凜,反應迅速地捂住宛遙的眼睛,側身擋在她麵前。

可惜還是遲了,四濺的鮮血灑出幾滴,堪堪從她臉頰劃過去。

一刹那,周圍有片刻凝固的死寂。

宛遙在他隱約透光的指縫中似乎瞧見對麵的人影直挺挺地往下倒,伴隨著不輕不重的響聲。

旁邊躺著的傷兵陸續爬起。

“文濤!”

她原想拉開項桓的手,不了卻讓他死死摁住,耳畔的嗓音低沉而溫柔,“彆看了,你一會兒看了又要難過。”

他瞧了一眼,也有些無奈:“走吧……”

說完,向趕來的士兵吩咐,“把這兒處理一下。”

近來每天因傷痛自儘的將士不下十個,情況已有些見怪不怪了。

項桓一路捂著宛遙的雙目出了院門,她還是擔心,想回望一眼,剛一扭頭,便讓項桓扳著腦袋又轉了回來。

“不要老想得那麼多,也不是你的錯。”他半攬半扶著宛遙朝藥房的方向而行。

遠離了壓抑之地,走在營地中,她長長吐出一口悶氣,眉頭卻依舊緊擰,“我總覺得事情有點奇怪。”

宛遙神色懷疑地沉%e5%90%9f道:“就算陛下擔心大將軍居功自傲,不給賞賜,可不至於連附近的州縣也不肯賣給我們補給吧?”

眼下整個青龍城更像是一座孤島,城外沒有人肯進來,反倒城內不斷有百姓離開。

怕她憂思過重,項桓隻好安慰說:“大將軍已遣人去東南幾個州郡征購了,也許是此處近來戰火連連,為了以防萬一,大家都不願意減少藥品儲備,畢竟咱們所求的數量的確龐大。”

宛遙將信將疑地點頭:“如今我們剩下的藥材,勉強隻能保證不讓營地裡蔓延瘟疫,這個時節疫病增多,很難控製的。”

項桓正要說話,餘光冷不防瞥到她發紅的手背,於是伸手撈了起來。

白皙的肌膚上赫然幾道深色的五指印,他眉眼一沉,“還疼不疼?”

宛遙順口便回應:“不疼了。”

項桓先看了她一眼,沒急著戳穿,用指腹輕柔的按了兩回之後,又看了她一眼,後者似有心虛的繃著嘴角與他對視。

少年冷哼道:“就逞能吧你,剛剛若非我來的及時,有你哭的!”

額頭被他輕輕一彈。

宛遙不由拿手去摸了摸。

“行了,今天不要再治了。”項桓將她五指牽住,“陪我到城內醫館轉轉,看能不能買到藥。”

作者有話要說:  阿懟沒有開竅,但他的弟弟提前開竅了!可喜可賀【。

兩隻小可愛的日常發糖要結束啦!

準備走劇情了wwww

第88章

龍城四通八達的街市上, 各類店鋪還是照常經營。年節結束之後,城內冷清了許多, 起初那陣大戰告捷的歡欣鼓舞冷卻下來, 蕭索與殘酷的氣息便如雲開霧散,逐漸顯露。

宛遙和項桓走在其中, 就像是不久前,他們還未曾遇見餘飛時那樣, 心無掛礙地在街上信步閒逛。

由於藥品糧食入不敷出, 物價或多或少的漲起來,除了剛開始季長川帶兵入城時引起震耳欲聾的歡呼, 百姓們這些時日大多數過得有些愁雲慘淡。

宛遙踏進藥堂的大門, 迎麵就看見一個挺熟悉的背影。

“青花?”

小姑娘先是一愣, 旋即回過頭便笑得滿臉燦爛, 從櫃台前開開心心地跑來。

“宛遙姐姐!”

自打搬去府衙後,宛遙他們的舊居就閒置了,因為租期未滿, 索性便留給她住。小姑娘平日裡幫著隔壁嬸嬸操持家務混口飯吃,偶爾也會跟著淮生打轉,大概是十分稀奇俘虜還能有這樣的身份。

“你怎麼在這裡?”

青花拉著她的手晃了兩下,冷不防瞧見項桓在後麵, 腦袋又不自覺縮了縮, 老實道:“我來幫人抓藥的,你們也是來買藥嗎?”

宛遙頷首,“軍中的藥品不夠了, 我想店裡或許還有剩餘。”

她見狀,朝掌櫃的方向投去一眼,低聲說:“不用去了,都被人買光了。”

宛遙不禁奇怪:“被人買完了?什麼人會比我們還缺藥?”

青花點點頭,緊接著諱莫如深道:“聽說是彭太守……他傷了眼睛,正花大價錢收購城內草藥治病呢。”

項桓聽完就衝天翻了個白眼,“這廢物居然還沒死。”

宛遙深深蹙眉,“他就一個人,即便病了也不至於用那麼多的藥材,太過鋪張浪費了。”

“沒辦法啊。”後者冷著臉噘嘴,“誰讓他有權有勢,他開口要,店主也不可能不給。”

項桓聞言狠狠地磨了磨牙,猛然轉身便要往外走。

正是在此刻,手腕忽被一隻纖細的手及時拉住,他腳下一停,側過頭來。

宛遙那雙眼帶著提醒的意味望向他,微微擺首。

“我們先去彆的地方問一問吧,這件事等季將軍得空了再說與他知曉也不遲。”

仔細一想,彭永明不論如何多少算個朝廷命宮,他貿然去鬨事的確欠妥,倒不如等季長川來收拾他。

項桓雖感不痛快,到底還是不情不願地動了動嘴角,聽話地嗯了一聲,隨她出去。

而另一邊,太守府的臥房內,摔碗的聲音接連不斷,下人路過門口時,幾塊碎片正好飛濺到足下,嚇得眾人原地打了個哆嗦。

彭永明的右眼纏著半截布條,丫鬟跪在一旁抖成篩糠。

“滾!全都給我滾!”

他抓起手邊殘存的茶杯往地上砸,憤怒又激動:“一個沒用,兩個也沒用!這麼久了,為什麼我的眼睛還是那麼疼?!”

“大夫呢?以往給太守府瞧病的大夫上哪兒去了!”●思●兔●網●

說話間,傷處便有渾濁的液體浸透布條流淌下來,顏色淡而黃,混著藥膏和傷口的膿水。

小廝戰戰兢兢地回答:“老、老爺……您忘了?城內有名的大夫全被調到軍營幫忙了,是大將軍下的令。”

彭永明坐在床邊似乎迷惘地靜默了一陣,突然抬腳踹倒床頭的花架子,吼道:“他軍營要大夫,難道我就不要了嗎?傷兵要治,其他人便不用治了不成!他季長川這樣一手遮天,不怕我上京城告禦狀麼!”

他將身邊能撼動的東西全掀了個底朝天,發好大一通脾氣才終於平息,大口大口的喘氣,約莫是沒力了。

小廝一直等到現在方小心翼翼地窺著他表情開口:“老爺……也不是一個沒留,好幾家醫館還剩兩個年輕大夫呢……”

話沒說完,便讓他瞪得不敢再言語。

滿屋子的丫鬟仆從識相地保持沉默,安靜許久,這位太守又暴怒:“那還愣著作甚麼?去請啊!”

小廝%e8%87%80部挨了他一腳,跌跌撞撞地往前栽幾步,趕緊站穩應聲:“是、是……”

*

初春的南疆一片繁花似錦,原野一望無儘,水清如玉,藍天白雲。

燕國的帝都坐落在南邊山林之中,城外除了樹林便是草原,滿目青綠。

袁傅由手下攙扶著站於城頭眺望北方,東風烈烈,吹得城樓的旗幟如浪濤翻滾。

身邊的親信悄悄看他,但這位武者並不說什麼,銳利的虎目中似藏星河。

“袁公!”城樓下一位錦衣貴人甚是緊張的提起衣袍,拾級而上。

南燕的帝王是在宣宗初年複興建國的,等到這一位登基,也不過才第二任而已。

“高處風大,袁公身體還未康複,何必再加重病情呢。”燕王十分擔憂地從隨從手中接過袁傅,親自扶他,作勢想請人回去。

但對方卻很固執,隻一擺手,仍舊佇立在城頭。

燕王不好強求,於是攜同袁傅沿城牆信步。

“袁公。”他問道,“那道死訊傳入魏地究竟有何用意?

“西南一戰,我軍僅餘兩萬傷殘之兵,倘若魏國國君知曉我大燕已無閣下相助,豈不是要揮師南下,趁機一舉吞並嗎?”

袁傅的臉色不算好,嘴唇甚至透著明顯的蒼白,他聞之不冷不熱地一笑,“你太不了解魏國的形勢了。”

“宣宗時的那場叛變耗儘了國運。沈煜並非昏庸荒%e6%b7%ab之人,相反的他有野心,極想做出點成績來,想以大刀闊斧的手段將腐朽連根拔起。但可惜他生錯了時辰,偌大的江山社稷,一旦爛到骨子裡,是扶不起來的。”

燕王攙著他走下台階,認真地側耳靜聽。

“我,包括季長川,都不會討他的喜歡。他需要的是一批新鮮的血液,一批真正效忠於他的人。”

袁傅捂住心口,咳嗽了一陣,在燕王想要說話時又抬手擋開,繼續道:“若我尚且健在,縱然苟延殘喘,於沈煜而言亦是一大隱患。一日不知我身死,他一日不得心安,遲早有讓季長川整兵再戰的那天,屆時南燕與烽火騎才是真的大患臨頭,窮途末路。

“而為今之計,唯有我病逝榻前,他方能安枕無憂。”

言罷,他冷凝的嘴角牽起一道刀削般的弧度,“外患已平,鳥儘弓藏。沈煜定然會將鋒芒對準季長川,雙方戰火交鋒,我等才可借此得片刻喘熄之機。”

燕王聽到此處鬆了口氣,可仍不解:“沈煜真會那樣做嗎?”

“就算他要除掉功高蓋主之臣,袁公又焉知季長川不是當日的嶽飛呢?”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