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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4371 字 5個月前

彭永明餘光瞥到足下的碎石,竟發現那些石子也跟著隱隱顫唞。

前方浩瀚的刀山火海中,玄色衣甲的軍隊逐漸衝破了陰霾,他們像是熊熊烈火中生出的怪獸,以堅不可摧之勢朝此處緩緩挺進。

軍陣中數麵寫著“袁”字的大旗在風中飛揚,而大軍當先的黑色戰馬上,一名魁梧的武士手持長刀大步向前。

隔得那麼遠,彭永明似乎都能感覺到對方眼中森森的殺意。

那居然是袁傅!

他竟親自出馬了!

這群聚集在一代戰將身後的烽火騎好似瞬間長出了一身的銅牆鐵壁,所到之處無人能擋,城門前的那一小波騎兵幾乎是在眨眼的功夫就被這波浪潮似的軍隊給吞沒了。

彭永明嚇得周身發抖,慌裡慌張的下令:“放箭,快放箭!”

牆頭的射手大概是嚇傻了,隻那麼眼睜睜地望著,良久沒有動作。

“我讓你們放箭,都愣著乾甚麼!”他氣急敗壞,作勢正要去搶弓/弩,就在此刻,前方一支羽箭刺破硝煙,又穩又準地射過來,正中他的右眼。

好似身體裡的某一部分驀地破裂,劇烈的痛感如排山倒海。彭永明太怕疼了,更加怕死,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咆哮出聲,他雙手顫唞,想要去碰傷處,又因為恐懼而瑟縮在半空。

正在此時,馬不停蹄趕來的項桓斜裡伸出一腳將他踹開。

“要叫上彆的地方叫去,彆礙事!”

他迅速執掌大旗,將一乾已無鬥誌的弓兵換下,一槍刺進地麵,直把穩固的石磚砸出一圈蜘蛛網似的裂痕。

視線裡是一群被袁軍氣焰所震懾住的疲弱之兵,兩軍交戰,在雙方兵力對等的情況下,拚的就是那麼一點精氣神。

有無戰鬥力從他們的眼中能看得分明。

項桓深深吸了一口氣,以丹田運氣出聲:“戰端已開,全軍將士,臨陣不可退!”

少年雙目一凜,星眸中有騰騰殺氣:

“自此時起,將不顧軍先退者,立斬!”

“軍不顧將先退者,後隊斬前隊!”

“若違軍令,格殺勿論!”[注]

縱然已奮戰兩日,他聲音竟依然洪亮。

被袁軍震驚滿場的士兵在他這三道果斷嚴厲的軍令下三魂七魄驟然回體,硬生生逼出一股熱血翻湧來。

戰場上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讓人猶豫不決,項桓眼光如電的掃過眾人,大喝道:“來三百敢死之士,隨我出城迎敵!”

他揚起手中槍的那一刻,仿佛漆黑夜空中閃耀的星光,能將所有迷茫的腳步召集在自己身旁。

舉刀在魏軍裡拚殺的袁傅隱約感覺到敵人的氣勢忽然變了,那些紛繁的,落在他烽火騎身上的兵刃像是驟然有了生命,頃刻間多出不可小覷的力量。

戰場中的雙方軍隊依舊在苦戰,激烈的局勢讓人已無暇關心白天黑夜。

慘叫聲與怒吼聲交織成一片人間煉獄。

隔著無數攢動的身影,袁傅看見了不遠處,某個浴血拚命的臉孔。

少年的雙眼猶如獵鷹般狠厲,他冷冽,倨傲,那裡麵像燃著一簇永遠不滅的火。

已年過四十的戰將微微眯起了虎目,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這雙眼睛時的情形,那時西郊獵場,演武台前,少年長/槍如雪,目中無人的與他筆直對視。

“想不到,會是他……”袁傅自言自語。

像是有所感,年輕的將軍在戰馬上朝他望了過來,隔著紛飛戰火與無數攢動的將士,那對熟悉的黑瞳仿佛穿透兩年的光陰,與之再次交彙。

城上城下的火嗶啵地燒著,鏖戰了整整一日,冷月將這片土地灑出了一抹散不去的清輝。

烽火騎和虎豹騎同樣損失慘重,卻也同樣不肯倒下。

戰馬們長嘯著揚起蹄子,塵土飛舞。

“袁公!”隨從抹著一臉血奔到他跟前,“傷亡已過大半了,可要叫駐紮在槐林裡的鐵甲騎前來支援?”

為保證萬無一失,奔赴城牆前,他們曾留下一萬重甲騎兵於城東南槐樹林內等候調遣,以備不時之需,也是最後的籌碼,倘若此時支援不是沒有機會將城牆啃下來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袁傅居然搖了搖頭。

“我們已失先機,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疲弱之兵,再戰也是徒增死傷。”

他長歎一聲,“罷了,若耗下去,隻怕攻不下這城,反而招來季長川的援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隨從愣了愣,抱拳應道:“是。”

袁傅掉轉馬頭,冷冷地回望。

“想不到我北征之路,會斷在這座城外,真是失算。”

覺察到往後撤退的騎兵,項桓勒馬停在原地,他銳利的星目幾乎一眼就看見了從大軍中先行那一支軍隊。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對不起!我居然還沒有打完!

而且我還把女主打沒了……【。

戰爭戲真的好難寫啊,我以後再也不要作死寫這種題材了QAQ

_(:з」∠)_辛苦大家再等幾天吧。

[注]“將不顧軍先退者,立斬……”引用自《明朝那些事兒》

第73章

已是朗月高升的時辰, 根本記不清這場惡仗究竟打了有多久。

在一片敵我難分的混戰中,項桓隻覺得有誰衝到了他身後, 扯著一把吼啞了的公鴨嗓強撐力氣嚷道:“將軍, 後方來報,大司馬申時自憑祥關拔營出發, 眼下正在趕來的路上!”

那騎兵帶著近乎要哭出來的喜悅,破著音大喊:“將軍, 我們守下來了!”

“我們守下來了!”

他緊握著雪牙的槍杆, 以往冰冷的武器在整整兩日的拚殺之下滾燙如火,那裡沾滿了他的血、敵人的血、還有無數虎豹騎的血, 仿佛千萬魂靈凝聚在掌心與之並肩作戰。

項桓像是驟然間從某個聽不見也看不見的虛空環境裡猛醒過來, 他一手攥著馬韁, 一手扣緊戰槍, 狠狠地盯著不遠處那支漸行漸遠的軍隊。

忽然,好似下了某種決心。

“虎豹騎第七營!”他嗓音漸啞,但依舊雄渾有力, “全體出陣!”

*

地窖裡的火光驀地暗了一下。

斷斷續續燒了兩天的柴禾,到此時顯然是有些不太夠用了,陰冷的地下室見不到陽光,讓時間的流逝變得格外緩慢。

婦人們蜷縮在一起, 過度緊繃的神經使得人難以入睡, 偶爾淺眠一陣,很快又會被外麵的震天響驚醒。

此刻不知是在白天還是在夜裡,擔憂了許久的眾人, 隱約感覺到頭頂的轟鳴聲和投石帶來的地動山搖正漸漸平息。

有心者開始左右觀望,疑惑道:“是不是打完了?”

緊接著,更多的人逐漸抬起頭。

“打完了嗎?”

但很快又陷入了惶恐之中:“那我軍……是敗了還是勝了?”

“不知道啊……”

青花不禁戰栗地握住了宛遙的手,好像隻有這樣,她才能勉強能分得一點勇氣與希望。

終於,有個膽大的跳了出來:“我出去看看!”

這是一件要命的活兒。

畢竟他們藏身之處友軍也並不知道,貿然回地麵,撞見的是守城的自己人倒還好,若碰到的是烽火騎,那不僅探路的得死,這一尺見方巴掌大的地兒也立馬會被發現。

但是沒辦法,如若青龍城破,小小的地窖能偏安一隅到什麼時候呢?

何況他們眼下連乾糧都沒剩多少了。

一幫人提心吊膽地在原地等候消息。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那位大膽的小夥子已離開了許久,久到眾人都不抱什麼念想時,他忽如神兵天降一般,喜滋滋地回來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敵軍退了,敵軍退了!”

擠在狹窄空間裡的百姓們登時一個一個站了起來。

“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們贏了?”

“我們贏了嗎?!”

“是啊!”他臉上洋溢著劫後餘生的興奮,“袁傅半個時辰前退兵,大將軍提前拔營,就快到了!”

大將軍這三個字像柄定海神針,把每個人懸著的那顆心安安穩穩地拉了回去。

他們都鬆了口氣,宛遙卻截然不同地露出緊張的神色,上前追問道:“外麵情況怎麼樣?我軍傷亡慘重嗎?”

對方微微一愣,繼而如實搖頭:“我也不清楚,城牆那邊屍首好像挺多的……就是不曉得有沒有折損哪位大將。”

這後半句話像錐子一樣紮進%e8%83%b8腔裡,宛遙心中陡然一沉。

她垂頭,原地裡沉默了半晌,旋即猛地將幾包行李交給青花,“你在這等一會兒,倘若無事便先回家吧。”

頓了一頓,又補充道:“我……要去打聽一下。”

*

深冬穀地中的草衰敗而枯黃,袁傅的烽火騎護送著他一路急行軍。

戰役的失敗似乎並沒有使這位名動天下的將領有過多的悲憤與震怒,那張冷鐵一般的臉,總是喜怒不形於色。

他是為戰火而生的人。

章和末年來到這個世上的孩子注定是命運多舛的,他們一出生長至七八歲就麵臨著北蠻南侵,民不聊生,再大一點到十五六便是京城淪陷,家破人亡。

宣宗年間,是大魏由輝煌跌落地獄的轉折之點。

世代令袁傅無法停歇,他隻能馬不停蹄的往前奔跑,才不會被曆史那麼快吞沒。

三十年的縱橫疆場,早已將其磨礪得百毒不侵。

“公爺,再有二十裡便到鐵甲騎駐紮的地方了!”

青龍城已失,他們如今隻能退回憑祥關附近再作打算。

然而正在此時,密林前竟突然出現了一隊兵馬,如鐵牆一樣毫無征兆的擋住了去路。

尚在左右護衛的副將急忙勒住韁繩。

馬匹揚蹄嘶鳴,前肢高高懸在空中,險些將後背上的人甩到地上。

不遠處,數十虎豹騎並排列陣,無一例外皆是年輕的後生,他們每個人的麵頰都沾滿血汙,但眼神卻很堅定,目光炯炯,猶如獵鷹一樣犀利。

被擋住去路的袁軍們好似覺察到什麼,又扭頭往後看,那裡亦是一排神色冷峻的槍騎兵,將去路也攔腰截斷,顯然是想圍殲他們。

袁傅眯起眼,注視著這群年齡還不及自己一半的毛頭小子。

隨即那隊伍忽緩緩朝旁讓開一條道來,不疾不徐的馬蹄音朝著此處推進,手持銀槍的少年將軍從容驅馬出陣,自暗處逐漸露出他英武的眉眼。

“果真是命大。”袁傅好整以暇地端坐著,似笑非笑道,“老夫還道你病死在流放途中,沒想是季長川這狐狸使的詐。”

“你的老師的確很護短。”

項桓冷眼與他對視,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手裡的雪牙好像在無聲的低鳴,看見袁傅,就讓他不可抑製的想起當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