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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4375 字 5個月前

滿含嘲諷與幸災樂禍的麵孔。

像是等這一刻等了許久似的。

項桓放眼在營地外兵荒馬亂的火光裡,良久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唇邊揚起一抹冷笑。

“怎麼,想誣陷我?”

“誣陷?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可替自己爭辯的。”

“就憑你手上的這幾張廢紙?”

“是不是廢紙,那可不由你說了算。”他輕蔑道,“你看在場的將軍,有誰信你?滿營五萬將士,有誰信你?”

偏將臉上的嘲意驟然一凜,整個人變得銳利起來,“是你與熊承恩勾結,刻意麻痹我軍將領,好伺機吞了這上萬精兵。”

“你才是大魏的叛臣!”

他掌心的銀槍驀地一緊。

對方顯然還是忌憚的,猜到他興許要動手,便不自覺後退。

“項桓,我勸你束手就擒,省得再給我們惹麻煩。”

仿佛頃刻間,原先沸騰的血性和怒火平白的消退了下去,沉重的戰槍陡然冰冷刺骨。

被密不透風圍在中央的少年將軍略略垂著頭,他背脊上還有傷,煢煢孑立的身影忽細微地上下抖動,而後弧度漸次明顯。

他在笑。

然後聲音漸次放大。

“好!”項桓乾澀地笑著,冷不防抬起頭,滿是鮮血的臉上星眸驟然淒厲,“那你來試試!”

“看你們誰殺得了我!”

話音剛落,隻聽旁的一名副將尖銳的叫出了聲,森然的銀/槍和那抹厲鬼一樣的身影仿佛融為一體,他們一起縱躍而起,就像離弦的箭,去勢甚猛,永不回頭。

偏將感覺到寒意是衝著自己來的,但鋒芒又無孔不入,似乎四麵八方都是人。

他急忙大喊:“放箭,放箭啊!彆讓他跑了!”

“彆放箭,會傷到自己人!”

“項桓,你敢動手?!你不怕做亂臣賊子嗎!”

在這句話出口時,四周似乎確有一瞬的死寂。

很快,不知是何人的血濺出了三丈之遠,混亂中四五人以長刀架住了那把銀芒如雪的槍,然後又在一股迫人的壓力下被彈得刀兵脫手。

滿身血色的少年拄著槍朝四方悲哀的吼道:“不是要殺我嗎?”

“來啊!”

“來啊!!”

*

上陽穀晨風如刀。

黎明前的天幕總是讓人有種撕裂天地的錯覺。

空氣裡彌漫著硝煙與焦糊的腥味,而遠處的下道口火光衝天,隱約還能聽見渺遠的喊殺聲。

曲折的山道間,一個黑影正緩緩行於其中。

他臉上是血,身上是血,束發的銀冠微鬆,被血液粘黏的青絲緊貼在下巴上,一身狼狽得看不出形貌,而唯有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裡還泛著微弱的星光。

長/槍被他拖在背後。

染儘鮮血的槍鋒劃出一地的痕跡。

項桓另一隻手上提著一顆人頭。

他想不起殺的是誰了,但他十分清楚的知道,從自己揮槍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前路道阻且長,五洲四海,地北天南,一時竟讓他感覺天下之大卻無處容身。

項桓駐足仰望星空,血蒙蒙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他想,我隻不過是要給自己討一個公道。

就這麼難嗎?

耳畔的腳步漸漸逼近,他收回視線,兩隊人馬成包抄之勢原地將他圈成了中心,可約莫也是被先前那場不要命的廝殺嚇到了,趕來的將士都隻是握著兵刃戒備,沒一個敢當出頭鳥。

畢竟,統領的腦袋還在對方手上掛著的呢,識相的都不太想和他頭挨頭一起作伴。

而對麵的少年平靜地望了過來。

他好似一個孤魂野鬼,滿眼空洞,毫無表情,儘管不曾顯露半點殺意,眾人卻還是畏懼地朝後縮了縮。

項桓見得此情此景,突然自嘲地笑出了聲。

原來這些人,都如此怕我。

可他們即便怕我,也要這般費儘心思的拖我下地獄,該有多大的恨,才能有如此的毅力?

他隨手丟下了人頭,也丟開了雪牙,形單影隻的站在那裡,一動未動。

*

消息傳到醫館時,正是芒種之日。

餘飛上氣不接下氣地衝到藥架子前,“宛遙,項家出事了!”

她正墊腳在藥格子上取東西,聞言下意識就轉身,凳子腿打了個旋兒,讓她險些沒站穩。

婢女在旁扶著宛遙跳下矮凳。

“項家怎麼了?”

餘飛一麵跟著她往外走,一麵飛快的動嘴皮:“我也是聽人家說的……今天一大早,內衛左右司統領忽然領聖旨奔著項府去了,還帶了十多個禁衛,好像是要搜什麼東西。”

宛遙提起裙子跨過醫館門檻,“什麼東西?搜到了嗎?”

“就是不知道啊!我方才趕過去的時候那幫人正好收工,隻看見項大人被帶走了。內衛我又不熟,問什麼也不說,急死了。”

門前的轎夫本坐在台階下乘涼,一瞧宛遙出來,連忙拍屁股起身。

餘飛替她打起布簾,“倒是宇文那邊人脈廣,有個隨行南下的百夫長給他帶消息,說是……南燕受降出了岔子。”

“項桓讓人查出來和燕軍暗通款曲,打算棄魏投燕,人證物證齊全得很,簡直要什麼有什麼!”

宛遙愣了一下。

他緊接著便狂歎氣,“雖說沒至於打敗仗,但已經把人給押回了京……”

這事兒連餘飛都覺得懸。

因為前段時日項桓的狀況的確反常,每天一臉要滅天滅地的架勢,萬一一個腦抽去投奔南燕,還真不是沒可能。

這想法剛冒頭,他便趕緊甩腦袋否定掉——不行,關公麵前拜了把子的,自己兄弟不能不信。

餘飛發愁的跟在轎子邊不住地抓耳根,“……現在我就是擔心陛下會怎麼判。”

所以大將軍到底幾時才回來啊!

他現在深刻的感覺到季長川的重要之處,他一離京,真是接二連三的鬨幺蛾子。

宛遙坐在其中,思忖著咬了咬唇。

“我爹今天參朝去了……”

她深吸了口氣,“等他回家我再問問。”

而宣政殿內的早朝,由於西南的慘敗,鹹安帝甚至連去也沒去,索性就下令輟朝一日,放百官自行回府。

眾臣議論紛紛地走下龍尾道,沈煜卻麵無表情地坐在偏殿中讀軍報。

內容其實並不多,短短的兩頁紙,每個字拆開來看都認識,可他居然也讀了一炷香時間之久。

在旁侍候的內監們恭恭敬敬地垂首而立,氛圍太過寧靜,這反倒讓他們不安。

第52章

沈煜一鬆手, 滿紙的軍情便輕飄飄地墜在了案桌上,內監小心翼翼地窺著他的表情。

這位正值壯年的君王有一雙細長的眉眼, 眸中時常藏著一種捉摸不透的神色。◎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三十歲才登基, 至今也不過在位兩年而已,宣宗皇帝死後, 由於年紀尚小,繼位的是他的大哥。

本以為這輩子與皇權已無緣分, 誰能料到元熙皇帝這麼點背, 居然一生無子嗣。

沈煜並非熱衷於玩弄權術的帝王,但這不代表他就可以容忍那些功高蓋主的臣子踩在自己的腦袋頂上耀武揚威。

靜默片刻, 他偏頭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 意味不明地微微頷首。

隨即, 猛地一推, 將桌上的文書儘數掀翻在地。

即便是他慣有的舉止,除了看慣風雨的老宮女,內監與宮人們也還是沒來由地抖了一抖。

“廢物。”沈煜從牙根裡蹦出字來, 一甩袖子,“全都是一群廢物!”

“就這麼點事情也辦不好,朕留著你們到底有何用!”

“一個不爭氣,兩個也不爭氣!”他站起身, 衝著空蕩蕩的大殿憤怒地吼道:“難道這天下, 除了袁傅,除了季長川,就真的後繼無人了嗎!朕莫非, 就此無人能用了嗎!”

知道鹹安帝喜怒無常,他發火的時候,在場眾人皆不敢招惹,隻甚有默契地站著等他這陣狂亂的情緒過去。

“陛下。”眼見著他高高舉起一盞瓷瓶,老宮女忙上前阻攔,“項少將軍畢竟還年輕,不見得就有如此野心。或許真相另有隱情也說不定……”

“另有隱情?”沈煜猛地轉頭看她,“你的意思是,朕給他軍權,賜他兵馬,結果他倒頭來還讓人耍得團團轉,最後把自己都折進去了?是嗎?!”

“朕有多信任他,他就是這樣回報朕的嗎!”

“凡事並無絕對,後輩們尚且根基不足,都是需要曆練的。”老宮女苦口婆心,“陛下您且再多一點耐心,再等一等,季長川也不是生來便能百戰百勝的啊。”

沈煜握著瓷瓶的手停在半空,他若有所思地靠在案前喘氣,似乎終於覺得累了。休息片刻後,扭頭去喚內衛統領,“羅政!項家父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說清楚。”

內衛左司見他可算是折騰完了,半躬著腰上前回稟,“回陛下。”

“熊承恩在上陽穀設伏詐降,期間假意與眾將領飲酒作樂,趁三更時分崗哨戒備鬆懈,與憑祥關兩萬燕軍裡應外合,偷襲我軍主營。”

“烽火騎的劉副將此前曾發現端倪,於項桓帳中找到了他同燕軍勾結的證據,可惜對方心狠手辣,劉大人為保這幾頁書信,已被斬首滅口……”

“滅口……”沈煜抿起唇點點頭,“你在項家搜到什麼了?”

內衛統領道:“除了往來的密信之外還有偽造的路引,從內容的時間上看,項南天與燕王早在一年前便開始通信,這一次派項桓南下送我十萬大軍的人頭就是一個契機,目的是為了以此博得燕王的好感,為將來棄魏投燕做打算。”

他笑了下,“那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連朕也被他們父子倆蒙在其中。好啊……”

沈煜讚許似的頷首,“好啊!”

他的話素來是反話居多,內衛統領遲疑地瞅了老宮女幾眼,“不過,臣見項侍郎似乎對此事並不知情,也難保……難保不是有人捏造……”

“是不是捏造你不會審嗎!”

沈煜信手抄了一卷文書朝他身上砸,厲聲說道,“項家上上下下,一個不許漏,統統給朕審一遍!朕要看到結果!去啊!”

“是、是……”

內衛統領自然不敢躲,還得把文書原封不動地還回他手上,這才領命忙不迭退下。

*

長安城已經連著好幾天沒有下雨了。

然而頭頂滾滾的烏雲又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電閃雷鳴,因此,雷雨前的大地便格外的潮濕悶熱。

刑部大牢內,陰暗逼仄的牢房中隻有高處開了一扇小窗,筆直的光線照在染滿血跡的乾草堆上。

審訊的推官犯愁地看著麵前渾身是血的少年,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進行下去。

他已經審了兩日了。

儘管用遍了刑具,這個年輕人的嘴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