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1 / 1)

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4401 字 5個月前

目養神,身側的啜泣像瓷器破碎一樣斷斷續續,餘光一掃,沒來由得感到心煩意亂。

“宛遙,你彆哭了。”他皺起眉頭,語氣裡帶著無力和厭倦,“你哭得我心裡好煩啊。”

後者聽完當即收了聲,好似掐斷了源頭,不敢作響。

項桓偶爾瞥過去,瞧見一張通紅的臉,眼睛發腫,嘴唇咬得死緊,又覺得自己也許過分了點……

“算了,你還是哭吧……”

宛遙瞪了他一下,低聲說:“我不想哭了。”

項桓聞言暗暗替自己辯解。

是你自己不想哭的,可不關我的事。

趁包紮的空隙,他才注意到,一夜未見宛遙狼狽了不少,衣裙上混著泥汙血跡,深一塊淺一塊,耳邊的發髻鬆垮地散在%e8%83%b8`前。這身行頭往長安城的乞丐堆裡一站,估計能混個臉熟。

項桓不禁好笑,“讓你去報個信,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慘?”

她低了低頭,將過程輕描淡寫:“跑得太急,不小心摔了一跤……”

“真沒用。”他似笑非笑地隨口嫌棄完,又問,“口信送到了嗎?”

“送到了。”提起這個,宛遙混亂的思緒才終於擰成了一股,帶著幾分欣喜地說,“你知道嗎,昨晚在高山集巡夜的居然是宇文將軍。多虧有他,否則我還沒那麼順利能聯絡到大司馬。

“他現在應該還在找你,我去叫他過來幫忙!”

言罷,正要往回走,堪堪起身的那一瞬,項桓忽的抓住了她的手,拚著一口力氣,直接將她拽得蹲了下來。

“要他幫什麼忙。”項桓皸裂的唇角緊繃,借她手臂強撐著起來,“我自己能走。”

宛遙一條胳膊受不住他掌心的力道,隻得用兩手去扶,好不容易封好的傷口逐漸往外滲血,她看得直著急,到底是不能理解男人在同齡戰友麵前那令人匪夷所思的自尊心:“彆動,再動該裂開了,項桓!”

他根本不會聽她的,像隻倔強的豹子,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項桓白著張臉讓背脊離了那顆矮樹,又在傾身的刹那,眼前猛地一黑。

他一腦袋栽下去,輕輕的一聲響,抵在了宛遙肩膀。

那是一種說不出重量,分明很重可又無端有些發輕。

她無措地晾著雙手,怔忡好一會兒才想起把人抱住,免得再往下滑。

“項桓?項桓……”

半晌沒人應答。

宛遙緊緊攬著他的腰,埋首在%e8%83%b8膛呼吸著衣衫間濃重的血腥味,似乎隻有拚命用力,雙臂才不至於抖得那麼厲害。

“項桓。”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誰傾訴,“我殺人了……”

可她知道他聽不見。

*

平靜的長安城郊在這日迎來了一場喧囂,遠近二十餘裡儘被官兵封鎖,直到下午才陸續放行。

官道邊的茶寮,上至老板娘,下到燒火夫,一個不剩的全數被押進了刑部大牢等候審問。

季長川翹掉了今早的朝會,接到消息就馬不停蹄的趕來善後。

當駐高山集的虎豹騎恭敬地把一地蠻人屍首亮給他看時,季長川隱約頭疼地摁了摁眉心,尤其對方還好心地將屬於折顏部大王爺的那具單獨挑了出來。

頭就更疼了。

“先……”他自己都語塞了下,“先抬去鴻臚寺,再找人到大理寺和刑部通報一聲。”

“是。”

季長川在原地輕歎一聲,發現自己這個徒弟隨著年齡的增長,給他丟的爛攤子是一件比一件麻煩了。

外麵亂成什麼樣,項桓是一無所知,失血後他整日整日的昏睡不醒,連少有的幾回蘇醒,意識也不甚清晰。

午後的太陽綿軟而慵懶,夏風吹響了屋簷清脆的鈴鐺。

室內臨窗的床榻上,被衾被日頭曬出了溫度,搭在床沿邊的一隻手骨節分明,虎口有明顯的厚繭。

忽然,那指尖迎著陽光輕微地一動。

項桓在細碎的金黃中睜開了眼。

臥房下了簾子,滿室清幽,唯有幾縷灼熱的烈陽桀驁不馴的從縫隙中鑽進來。

毫無疑問這是他的房間。

不過幾時回來的?

記憶出現了斷層,他要起身,肩膀的傷口倒是十分誠實地開始喊疼。

項桓被痛出口涼氣,齜牙咧嘴地半靠在床,冷不防一轉頭,看見一個安安靜靜的人,正撐著腦袋淺睡在床邊。

他把半口涼氣緩緩吞回腹中,暗自咬牙地活動起筋骨。

久未鬆活的四肢立時劈裡啪啦地作響,能感覺到沉睡的血液重新在身體中流淌開來。

不知睡了多少天。

家裡靜得聽不到雜音,周圍一個下人也沒有,不時隻聽得耳畔清淺均勻的氣息聲。

項桓將不曾受傷的那條胳膊掄成圓圈,手指一麵按壓上麵的肌肉,目光打了個轉,最後落在宛遙臉上。

她好像睡得很香甜,周身隨呼吸上下起伏,還不見有要醒的跡象。

這個位置剛剛好,那幾道倨傲的陽光灑了大片在臉頰,金粉似的,鋪著一層,細細的絨毛泛起光暈,項桓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個詞。

黃毛丫頭。

他在心裡笑。

宛遙的青絲是很長的,瀑布般的散在後背,又從中梳了一條小辮,辮子裡卻有一縷卷成了個圈兒,淘氣地鑽了出來。

項桓看著看著,心中便癢癢的,忍不住想把那幾絲頭發捋直。

一向控製不了手欠的欲望,他悄然俯身,動作緩慢的蹭至床沿,並攏的指尖沿璀璨的陽光往上探去。

少女細嫩的肌膚一塵不染,白皙得毫無雜質,眼見著就要碰到發梢。

對麵的人始料不及地顫了顫眼睫——這是醒來的前奏!

項桓嚇了一跳,急忙飛快退回床頭,七手八腳地給自己蓋被子,一副沒事人的模樣靠在旁邊。

他坐在那兒看了一陣。

然而宛遙睡醒的過程卻顯得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胳膊撐太久的緣故,她咬住唇,吃力地緩了半晌才慢慢的放下來,整個人僵硬無比的支起身,一眼望見他,反而沒精打采地說道:

“……你醒了?”

項桓皺眉盯著她看:“你傷哪兒了?這麼難受。”

“我不是受傷。”宛遙正打算起來,一不留神似牽扯到了什麼地方,疼得她一臉難以言喻。

“我隻是……”她勉強扶著腰站直,小聲解釋,“上回跑得太厲害……”

項桓聽完就是一愣,她沒說得太清楚,但是不難明白,等反應過來之後,他岔氣般的輕笑了一聲,緊接著細細回味了一遍,彎起嘴角不厚道地看笑話。

宛遙咬牙翻了個白眼,“……笑什麼,還不是你害的。”

她艱難地轉身,一步一挪地去桌邊倒水。

項桓從生下來就滿地跑,精力旺盛得像隻野猴子,活到這麼大,頭次看見跑步跑到肌肉酸疼至此的人,不禁十分新奇。

他光是笑還不算完,接過宛遙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開始大言不慚:“宛遙,你好像老太太。”

“……”

終於知道為什麼天底下那麼多人看他不順眼了!

宛遙想去抄床尾的枕頭扔他,剛彎腰就感受到來自肌肉的呼嘯,居然定在那裡。

對麵的笑聲來得更欠扁了,簡直收不住勢,略微鋒利的虎牙白瑩瑩的,難得有無害的時候。

項桓還端著茶碗,枕頭便迎麵而來,他邊笑邊擋開。

“喂,我還傷著呢。”

宛遙沒搭理他,兩個枕頭無縫夾攻,他護住水不讓茶灑出,無賴地笑道:“彆丟了。”

“回頭我帶你上校場跑圈,保證下次你再跑十裡都不會腿軟,怎麼樣!對你夠好吧。”

居然還有下次!

她一個軟枕砸過去,咬牙切齒:“不怎麼樣!”

一輪角逐還未分出勝負,門外忽有人進來,走得風馳電掣。項夫人去得早,項侍郎又未曾續弦,故而項家的幾個兄妹歪七扭八地長了數年,形態各異。

項圓圓是家裡唯一的明珠,還沒學會什麼叫識相,一進門見得此情此景,張口就嚷嚷,“哥,你又欺負宛遙姐姐了!”

項桓剛隔開對麵的靠枕,迎麵就接了一口黑鍋,轉頭反駁:“你瞎啊,挨打的明明是我,我哪兒欺負她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宛遙乾著缺德事,反而莫名被歸為弱勢一方,不免有些虧心,忙訕訕地把手裡的“凶器”背到背後。

項圓圓賣親哥賣得理直氣壯:“那肯定也是你不對在先,平白無故,誰吃飽了撐的來揍你啊。”

後者立刻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二對一孤立無援,他齜了齜牙,無話可說。

“你跑來湊什麼熱鬨?……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趕緊滾,彆妨礙我休息。”

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外有人帶著笑意薄責道:“小桓,不可以對女孩子家這麼凶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是愛發脾氣的一天哦~~

咳……

本著這是一篇甜文【手動洗腦中】,然而遙妹時常被凶,會給愛吃糖的大家造成誤解【??

所以我必須解釋一下阿懟每次發脾氣的幕後真相!

【1】“我說過多少次,不要悄沒聲息的靠近我!”

內心os:媽的,差點手誤把她殺了!!趕緊凶一下平複心情。

【2】“宛遙,你彆哭了。你哭得我心裡好煩啊。”

內心os:啊啊啊啊,不知道怎麼安慰怎麼辦!!算了凶一下試試。

【3】“連你也替他們說話?!……你彆吃了。”

內心os:她說得好有道理!!我居然無法反駁!算了,那就凶一下。

以上……

第16章

戎裝矯健的影子出現在烈日下的院中,來者手虛摁在佩劍之上,腳步裡夾雜甲胄輕撞的聲音。

項桓雙目一亮,緊趕著就要趿鞋下床。

“大將軍!”

“慌什麼。”季長川笑道,大手伸出又把他按回去,“我路過來看看,碰巧你就醒了……傷好得怎麼樣?”

這句話一半是在問項桓,一半又似是在問宛遙。她頷首恭敬地回答:“燒已經退了,傷口也開始愈合,大的問題沒有,剩下的便是需要靜心療養。”

宛遙微笑,“他身體好,應該能康複得很快。”

“那我就放心了。”

項桓不在意道:“早說過我沒事,這點小傷……”

季長川的餘光掃過來,看不出喜怒,他話音還沒落,後腦勺便挨了一記打。

項桓“嘶”了一聲。

“你還好意思提!”他下手沒輕沒重,每說一句就在他腦袋上抽一下,“讓一個姑娘家跑十裡路去給你送信,你這辦法誰教的?很能耐啊,是想上天嗎?”

項桓被他抽得簡直抬不起頭,好容易掙紮出口氣:“那她不也送到了嗎……”

若說這天底下項大公子還有懼怕的人,估摸著也就剩大司馬了。

季長川一掌摁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