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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4345 字 5個月前

我上門去給姓梁的道歉。”話音剛落就哼道,“簡直做夢。”

宛遙指尖稍頓,良久都不見下文。

隱約覺出周圍忽然的寂靜,項桓驀一抬頭,剛舒展的眉宇再度擰了回去,唇邊的肌肉微微動了下,“你那是什麼表情,你是不是也認為我做錯了?”

“我不是覺得你做錯了……”宛遙陪著小心,斟酌道,“隻是有很多事,也並非要用打架來解決……”

她已經儘量委婉,項桓仍舊不出意外地黑了臉,“好,那你說,我要是不動手,該怎麼解決?”

“……這個,我還沒想出來。”真想出來她何必被梁華的人追得滿大街跑。

“以往你同人起爭執,要打要罵都不要緊。可現在不一樣,你在大司馬麾下當值,已經有官階在身,凡事總得多幾分顧慮。”

可惜他聽不進去,話未講完便轉頭冷硬的打斷:“連你也替他們說話?”

宛遙終於感到不可理喻,蹙眉看他:“我怎麼就替他們說話了?”

“還說沒有?”項桓驀地湊近與她對峙,“自己回頭想想,你這番話,和姓梁的白天說的有什麼分彆?”

她愣住片刻。

項桓見這反應心裡越發窩火,愈發覺得自己那條鵝腿給虧了,伸手奪過來扔到食盒裡,“你彆吃了。”

手背莫名挨了一記打,宛遙先是瞧了瞧盒子裡的鵝腿,又抬眼瞧了瞧他,總有些平白無故受牽連地憋屈。

她乾脆把整個食盒往懷裡攬,“菜是我燒的,那你也彆吃了。”

“好啊!不吃就不吃。”

項桓頗有骨氣地把嘴胡亂一抹,側身給她一個後背和滿地剩骨頭的狼藉。

雖然不是第一次好心被當驢肝肺,宛遙抱著自己的食盒依舊意難平。

兩個人儘管誰也沒再言語,但居然很默契的,誰也沒先起身離開。

半舊不新的蒲團好像帶了漿糊,可以把人牢牢粘在原處。

背後數十個牌位下,燭火熠熠跳動,活似幾雙靈動的眼睛在屋裡來回打量。

隔了那麼久,熱食早已逐漸失去溫度,在她兩臂間發出有氣無力的香味。宛遙盯著地麵出神,不經意朝旁瞄了一瞄。

項桓抱著胳膊枕在膝上,淩亂的黑發下顯出脖頸的幾道青痕來。他側臉還是倔得像塊頑石,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線,半邊清俊的輪廓在燭火下異常的乾淨明澈。

宛遙低頭唇角輕動,然後不做聲地把食盒又推了回去,腦袋卻半點沒往旁偏。

項桓也還望著對麵在風裡飄蕩的簾子看,但後腦勺仿佛生了眼睛,伸手又穩又準地拿了塊冷掉的煎牛肉,慢吞吞的放到嘴裡咀嚼。

*

輟朝後的早會是場醞釀了許久的風波。

鹹安帝沈煜屁股剛坐穩,梁司空就持笏上奏,痛斥項家教子無方,縱容暴徒當街打人,天子腳下目無王法,簡直藐視天威雲雲。

梁家執意認為如項桓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入朝為官,理應削職流放,以儆效尤。

梁華在鴻臚寺有個掛名的職位,怎麼說也是朝廷命官,這事項南天不占理,哪怕心中把項桓活剮了好幾遍,嘴上還是得給他爭辯兩句。

“吾兒雖生性魯莽,但並非善惡不分,是非不明之人。若不是梁公子挑釁在先,也不至於遭來橫禍。”

梁司空側身反駁:“項侍郎,你這麼說,難道覺得,是我兒的不是了?”

他暗中翻起個白眼,恭敬地道了句不敢,“司空與我當局者迷,還是由大理寺定奪為好。”

底下吵吵嚷嚷,沈煜卻支著下巴冷眼觀望。

一片你來我往的鬥嘴聲中,忽然插進來一句渾厚清朗的“陛下”。

他覺得耳熟,方才吝嗇地掀起眼簾。正對麵是個高大挺拔的身形,寬鬆的官袍不同於往日冷硬的玄甲,讓這位戰功赫赫的武官帶了些儒將風采。

沈煜記得,自己手下這名家喻戶曉的將軍平日是不太喜歡插手政事的,出於意外,他對今日雞毛蒜皮的紛爭竟提起了幾分興致。

“大司馬請講。”

自從項桓成了他的弟子,要收拾的爛攤子便一天比一天多。季長川暗歎口氣,“左中郎將少年脾性,天生直爽,此番因梁小公子惡語相向才衝動失控,算是事出有因,還望陛下能夠從輕發落。”

“大司馬。”突然變成了二對一,一旁的梁司空不樂意了,皺眉指責,“誰不知項桓是你麾下的副將,你這樣講,隻怕有失公正吧?”

沈煜聽了半天,模糊記起他們嘴裡的這個人來。

“左中郎將……”

他思索說:“是那日西郊獵場上,擋了武安侯一劍的那個吧?”

末了,忽然意味不明地笑笑,“少年英雄啊。”

他話音剛落,群臣裡緊接著傳出一陣相同的笑聲,眾人轉目看去,武安侯袁傅已然信步而出。

誰都沒想到這等雞零狗碎的事竟能激出朝中的兩位重臣連番上奏。

一時間連梁司空也蒙了。

袁傅好似對前天持槍的少年很感興趣,並不介意替他說上兩句。

“不過小孩子間打打鬨鬨,幾位大人何必這樣緊張。既然季將軍認為,中郎將年輕氣盛,脾性有待磨礪,我這兒倒有個不錯的提議。”

他籠手在袖,語氣隨意,“不妨就讓他上梁府照顧照顧梁小公子,既全了禮數,也養了心性,大家都有交代,兩全其美的法子,何樂不為。”

什麼法子能荒唐成這樣,滿朝文武聞所未聞。兩個年輕文武官當街鬨事,還能用這種手段息事寧人的麼?

但他武安侯一旦開了口,眾人即便心中有千萬懷疑也隻能以神色交流,不敢發一語一言。

沈煜麵無表情地沉默良久,旋即展出一個笑,“武安侯說的是。”

此刻,梁項兩家的當家內心如出一致的晴空霹靂。

唯有遠在宮外的項桓還躺在祠堂裡酣睡,全然不知自己的懲處已這般被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

*

項南天前腳剛下朝歸家,聖旨後腳就到了。

內監吊著嗓子一字不漏地宣讀完畢。

梁家滿府不甘,項家匪夷所思,坊間不明所以的百姓倒是跟著皆大歡喜,大概很樂意看一出不要錢的好戲。

第二日,天沒亮,宛遙已經簡單收拾好了行裝,她趁夜色溜出門,輕手輕腳地摸到後院,腦袋還在注視著身後是否有人,手卻動作嫻熟地拔了栓。

門一拉開,外麵是她娘神出鬼沒的身影。

“娘!”嚇了一跳。

“早知道你不會安分。”宛夫人麵沉如水,顯然是生氣了,“又上哪兒去?!”

“……茅房。”

“茅房的門是朝這兒開的?”她邊說邊搖頭,“項桓一回京你就跟著瞎折騰!”

無怪乎自家老爺不喜歡那個小子。

這好容易才掰正的閨女,短短兩天又被他帶壞了,項府簡直是京城最大的黑染缸。

宛遙垂首反省了片刻,很快又難得正色地揚起臉,“放他一個人去照顧梁公子,肯定會出事的。”

“那與你何乾啊?”宛夫人不以為意,“他要出事那也是他自己不對,人家爹媽都不管,你何必上趕著去惹一身腥。”

“項桓已經沒有娘了。”宛遙突然出聲打斷道,“他身邊連一個能好好勸他的人都沒有了。我若不管他,我若不管他……就不會有人管他了!”

宛夫人聽得一怔,她站在她麵前質問,“爹和項世伯相看兩生厭,同項桓又沒關係,你們上一輩不好,何必非得拉上他呢?”

“他明明什麼也沒做。”

趁母親愣神之際,宛遙已低頭從身邊繞了過去。

*

瞞著宛經曆擅作這個主張算是先斬後奏了,但比起她爹發火,說動項桓反而是件更為麻煩的事。

他挨過刀子受過軍棍,整個虎豹騎小懲大誡的擔當,幾時接到過這種莫名其妙地懲罰。然而聖旨難違,軍令如山,宛遙磨破了嘴皮子才把這位爺準備帶出門的雪牙槍放了回去。

可他實在是不想去,甚至覺得負重繞皇城跑幾圈都行,一路怨氣衝天地行到梁府外,抬眸看了頂上的匾額一眼,仍舊滿心的抵觸。·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有什麼好照顧的,他又不是缺下人。”如此一說愈發的排斥了,項桓不耐煩的側身,作勢是要臨陣脫逃。

宛遙拽住他手腕把人拉回來,“這可是聖旨,抗旨不遵要殺頭的。”

“聖旨這麼荒唐,陛下他知道嗎?”

這大爺也真敢講!宛遙忙捂住他口出狂言的嘴,殺雞抹脖地使眼色。

項桓偏頭掙出來,“捂我作甚麼,不讓人說實話了?”

“季將軍好不容易替你求來的麵子,你彆辜負他一番好意。”知道項桓敬重大司馬,她隻得把人搬出來循循善誘,“些許皮外傷,仔細養兩天能康複的,不至於耽擱太久的時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就當是在家禁足了,好不好?”

“……走吧。”

項桓教她說得沒了脾氣,不甘不願地由著宛遙推上了梁府門前的台階。

兩個門房見狀,立時弓腰行禮。

她頷首:“項家二郎奉旨拜訪,勞煩通傳一下梁大公子。”

作者有話要說:

涼涼——開門啦——社區送溫暖——

忽然覺得

真……

真甜啊。

一點也看不出這是篇帶有開虐氣質的文……

第8章

等宛遙真見到梁華本人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此前那句“些許皮外傷”有多麼的打臉了。

昔日風度翩翩,自認瀟灑的貴公子此刻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從頭到腳纏滿了白布,好似一頭五花大綁待宰的牛羊。

她眼神帶著詢問和質疑,轉過去盯旁邊的項桓,後者一副漠不關心地樣子望向彆處。

這也太會打了,怎麼招招都朝臉上招呼。

而梁大公子本還在含糊不清地低語哀嚎,待聽到侍女彎下腰提起宛遙的名字,號喪之聲才略有收斂,勉強撐起上半身,半是殷切半是感動地開口:“宛姑娘……”

沒等訴出苦,後麵的項桓慢條斯理地上前幾步,他目光一定過來,梁華瞬間偃旗息鼓,喵都沒能喵出一聲。

實在是前天受的刺激太厲害,他眼下總算認識到麵前這個人說話的純度,當真是不含半點水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以身噬了一回虎,如今是杯弓蛇影,戰戰兢兢。

梁華隻好規矩地躺了回去,一言不發地老實挺屍。

要讓項桓安分的照顧一個人,從理論上講不太現實。

但聖旨上寫得明明白白,梁大公子的起居他必須親力親為,一手包辦,仆役與丫鬟皆不能插手,否則就是有違旨意,要軍法處置。

宛遙不指望他能幫忙,挽起袖子向伺候的婢女要來藥方和外傷的膏藥,先簡單檢查過梁華的傷勢,再照著時間熬好藥汁,準備熱水和乾淨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