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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向另一邊看去,安靜待機。

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阮枝筱定定看著佯作鎮靜的黑發青年,忽然笑了起來。她連忙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又把手心貼在冰涼涼的桌麵,然後敷上眼睛,如此反複數次,感覺應該差不多了,才扯了扯安心與信賴的太郎太刀牌門簾,示意他可以了。

於是等太郎太刀將手收回,低頭想重新把係繩綁回去的時候,就正迎上一雙黑黝黝水靈靈的眼睛。趁著雞血遺留的勇氣,小姑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進太郎太刀的懷裡,給了對方一個意料之外的擁抱。

“謝謝……太郎。你真好!”

乘勝追擊,阮枝筱攀上太郎太刀的肩膀,湊到他耳邊感謝之後,還不忘站起來對這位神社出身的付喪神雙掌合十拜了拜,感覺這樣比較有誠意。小姑娘有點怕羞地衝對方笑笑,繼而啪嗒啪嗒跑去廚房,直奔下一個目標。

午餐的準備差不多進入尾聲,廚房播放著熱油同食材滋啦滋啦的交響曲。燭台切光忠掌勺正在翻炒,瞧樣子像是一道魚香肉絲,壓切長穀部則拿著抹布在一旁,神情平靜無瀾,垂著眼睛做些善後清掃工作。

自認袖子不夠長也舞不起來,阮枝筱平生又最怕同嚴肅冷漠型的對象交流,剛剛膨脹的勇氣在同壓切長穀部視線交彙的那一瞬,便消耗殆儘,甚至還有透支的傾向。

“主?”壓切長穀部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在阮枝筱踏進廚房的那一刻,便迅速做出反應。丟下抹布和廚台,考慮到身高差問題,他還十分貼心地單膝半跪下與其平視,唇角嗪著恭敬的笑,一連串詢問幾乎沒經過思考似的,是已經刻入身體的本能:“您是餓了嗎?膳食馬上就好。或是,還有什麼我能為您做的?”

“……不不不!那個,長、長穀部……先生。”仿佛對上年級教導處主任,阮枝筱不自覺用上了敬稱,結結巴巴地哽了許久,卻還是沒有說完一句完整的話,“你……嗯,不是,我……”

也不催促,壓切長穀部隻是耐心地等待著。

其實一直悄咪咪關注後方實況的燭台切光忠見狀,撲哧一下笑出了聲,隨後很快接收到兩道視線。在壓切長穀部不善的目光下清了清嗓子,他不慌不忙,對阮枝筱彎了彎眼,開始曲線救國。

“說起來,雖然是我掌勺,不過今天早膳和午膳的菜單都是長穀部君定的哦。主公喜歡嗎?”他轉回身子麵對爐灶,聲音清晰,“多甜多辣,討厭苦味,不喜歡吃帶刺帶殼的食物,比如鯽魚,因為很麻煩……誒,還有什麼來著?”

皺起眉頭,壓切長穀部立馬接上:“主討厭香菜和蔥花。你這家夥,我已經重申過很多遍,作為家臣,實在太失格了!”

“嗨~嗨~”燭台切光忠很敷衍地含糊過去,眼睛卻悄悄對怔愣的阮枝筱眨了眨,“我明白了,長穀部君。香菜和蔥花禁止,對吧?請不要著急。隻要好好溝通的話,沒什麼不能解決的問題喲。”

壓切長穀部抿起唇角,顯然對燭台切光忠不以為然的態度不滿。他張了張口,作勢欲再多說兩句,阮枝筱不想好心提醒自己的燭台切光忠被說教,心裡一急,下意識抬手拉住對方的胳膊:“長穀部先生!”

“是。”主的命令永遠是最優先的選項,壓切長穀部毫不遲疑地應下,“旦聽主的吩咐。”

阮枝筱卻一下子卡了殼:對不起之類的道歉,連三日月宗近都不接受的話,那以主廚聞名的壓切長穀部,想必聽了不但不會開心,反而會更加自責……那麼除了這句話,還有什麼能夠準確地傳達她的心意呢?

“……非常感謝,辛苦長穀部先生了——不管是飯菜,還是劉嬸的事。”半晌,小姑娘最後這麼說道。她深吸一口氣,直直望向那雙帶著灰色的眼睛,誠心誠意:“以前帶隊過圖的時候也是,長穀部先生每次都相當可靠。當初決定任命你做一隊的隊長,真是太好了。”

如果對象是主廚的長穀部的話……

誇獎、總是沒錯的吧?

然而出乎阮枝筱意料的是,身前神情肅穆的青年愣住片刻後,竟然猛地低下頭去,額角貼服在地麵上,姿態無比臣服地,對自己行了個大禮。

“您、您真是……太過仁慈了。”他聲線微微發著顫,因為從來不曾有過,所以在言語中愈發明顯,“愧對您的讚譽,我所做的還遠遠不及。但隻要是主的意願,請務必告訴我,無論什麼都定為您斬斷!”

不不不其實她沒有什麼需要斬斷的東西!

……所以請把刀收起來???

“好啦好啦,長穀部君,再說下去可要嚇到主公了哦?”見時機正好,及時停下裝模作樣炒菜的動作,燭台切光忠把手足無措的阮枝筱抱出廚房,將待裝盤的魚香肉絲留給還需自我平複的同僚,“主公現在去叫大夥來吃飯,好嗎?”

日常拜謝本丸好媽媽,道歉的事情開了個頭,後麵的也就不再那麼難以說出口,阮枝筱借著叫人吃飯的機會,又分彆和剩下的幾人表達謝意。一群人吃過飯、處理好現場,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躲進臥室裡,留阮枝筱收尾。

“劉嬸,劉嬸?”她蹲在沙發邊上,輕輕搖了搖劉嬸的胳膊,“劉嬸起來啦,再睡要趕不上下一家的工作了哦。”

劉嬸退休後閒不下來,孫子又不在左右需要照顧,索性去中介報名當了鐘點工,補貼家用。她一天就做兩家:上午來阮枝筱這裡,下午要去鄰近的一個小區,大概傍晚五點收工,走回家正好能吃上老伴的熱飯,生活也算過得充實。

聽到有人叫她,劉嬸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瞧著阮枝筱發了會兒呆,然後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跳起來,拉住阮枝筱的手就要往外跑:“不得了!筱筱,咱們家進賊了!咱們快去報警!還要和你爸媽他們——”

“……劉嬸!你怎麼啦?”阮枝筱被拉得踉蹌,連忙出聲製止了對方,“劉嬸,什麼賊呀?你剛才做完飯,都沒吃就說困了,要去沙發上睡一會兒,讓我吃完再叫你。劉嬸你昨晚沒休息好,做噩夢了嗎?”

“噩夢?”劉嬸一愣,語無倫次地開始比劃,“不是啊筱筱!我今天一進來就發現廚房被人動了,然後我脖子一疼,就忘了後麵的了!肯定是進賊啦!”

“劉嬸,飯都是您做的,哪兒來的賊呀。”阮枝筱低著眼睛,指了指桌上還熱騰著的飯菜,“我又不會做飯,除了您,還有誰?衛生也是您搞的。好啦,快吃飯吧劉嬸,不然時間來不及了。”

劉嬸猶自震驚,開始自言自語:“我做的?……噩夢?怎麼會……我都……沒印象?”

竄到劉嬸背後,雙手推著她往桌上走,阮枝筱的聲音聽上去含著笑:“所以我早就說劉嬸要好好休息,彆太累了嘛。您看您,記性都不好了。就算為了看小釘子長大結婚生孩子,您也得注意一點呀。”

這一頓飯,劉嬸吃得食不知味,還沉迷在對“夢境”與“真實”的思考當中,以至於直到離開去下一家乾活,她都忽略了一個小問題——飯菜的味道,明顯不是她自己的手藝。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演技不夠,鬼扯來湊。

目送還想不明白的劉嬸漸行漸遠的背影,阮枝筱總算鬆了口氣,感覺自己沒去當演員簡直是娛樂圈的一大損失。聽到臥室門開的聲音,轉頭看向警報解除的幾人,她撓了撓耳朵,停頓片刻後,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

“下午的安排……爺爺來教其他人一些基本的東西可以嗎?因為我的作業、咳,還沒……寫完呢。然而還有一個星期就要開學了。”阮枝筱捂臉,聲音痛苦,“前段時間都忙著撈爺爺去了!”

五巳瘋人院都快被嬸嬸們踏平了好嗎?!

帶你體驗被幻影天王支配的恐懼。

身為罪魁禍首,三日月宗近的反應一如既往地三日月宗近:“哈哈哈,安心安心,‘船到橋頭自然直’,是這樣說的吧?”

一度萬戰無爺的阮枝筱不想說話,甚至想丟給他一本戰績,於是相當乾脆地跳過了這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老人家:“買回來的東西,就拜托光忠和藥研交給大家了。”她手心相貼,抵在唇上,討好地衝二人笑笑,布置下任務,“那就晚上見啦!”

如此正當的理由,自然沒有人會反對——要不是自己不會,壓切長穀部怕是恨不得能為主分擔一部分。①思①兔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將教育事業全權交給三日月宗近,阮枝筱蹦躂著回到臥室。關門,反手將門反鎖,她登時如同離開了片場的演員,卸去理想的偽裝,臉上都快僵硬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全身氣力仿佛也隨之殆儘,從體內抽離。

背靠著門板滑落跌坐在地上,阮枝筱閉上眼睛,就這麼呆了好一會兒。等地板都隱隱被體溫熨熱,她才如夢初醒似的爬起來到處找手機,可等手機真的到手上了,看著屏幕上早已熟記於心的數字,她卻又遲疑起來。

……總這樣給彆人添麻煩,會被討厭吧?

可是除此以外,她再沒有彆的可以求助的人選了。

猶豫良久,阮枝筱咬住下唇,最終還是按下了撥通鍵。一如對方永遠的風風火火,鈴聲還沒響幾下,電話那端就已經傳來連珠炮似的笑語。

“哇聚聚給我打電話了!聚聚你是不是想我了呀?對了對了,預告片聚聚你看到了嗎?怎麼樣怎麼樣,好不好?哼哼,萬能一體機酥酥,出得正片、入得後期,名牌有保障,你絕不後悔的選擇!”

蘇曉的聲音從來都是這樣輕快元氣,好像光聽著,就叫人莫名生出一股“其實也沒那麼糟”的信心。

【是呀……如果是酥酥的話,肯定就能很好地解決問題吧?】

【什麼都做不到的我,真是太糟糕了。】

對未來處境的種種擔憂煩惱,排山倒海似卷土重來,湧上心扉。阮枝筱喉頭一緊,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太久的沉默讓蘇曉察覺到不對勁。換了相對更鄭重些的稱呼,她試探性地又喚了一聲:“……筱筱?”

“不好意思,剛才不小心發呆了。”捂住手機的收音孔,阮枝筱趁機清了清嗓子,勉強找回正常的聲線,卻不曉得該如何開口,話題隻好順勢落在了對方之前的話上,“預告片看到了,很棒。……酥酥現在,是在老家對吧。玩得開心嗎?”

有心緩和氣氛,蘇曉嬉皮笑臉地:“嗯嗯,在這裡過得很愉快,就是見不到聚聚有點寂寞哦!”

“嗯,那就好。”

然後對話再次陷入尷尬。

看來問題不止有點大。不是智障的蘇曉決定不再裝傻,主動出擊。她本想讓阮枝筱先資源開口,可聽起來對方的情緒狀態比自己預想中的還要糟糕一些,隻好小心翼翼地,率先打破這份無人享受的沉默。

“……怎麼啦?難不成聚聚想我想到食不知味了?”蘇曉放柔了聲音,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