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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以看著彆人,讓彆人去傷害劉嬸呢?

過分。真的,太過分了。

如果說壓切長穀部做出如此舉動, 隻是讓阮枝筱錯愕害怕,那隨後從臥室裡走出來、顯然是之前對此作壁上觀的三日月宗近,就讓她覺得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委屈和背叛。想到這裡,鼻尖一酸,眼睛又開始沁出溼潤潤的霧氣,小姑娘低頭藏起神情,不願示弱。

“唔嗯,又開始不願意看人了麼。”垂下的視野中出現了那雙熊貓拖鞋,阮枝筱感覺到對方在一個離自己很近的距離蹲下,聲音還是柔和含笑的,“之前就說過,跟彆人交流的時候,要看著對方的眼睛。難道筱筱不想問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阮枝筱沒做聲,也沒有點頭,隻是握緊了劉嬸的手。

意料之內的反應,三日月宗近也沒在意。唇角習慣性上揚,他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慢條細理地將事情經過娓娓道來。

用過早飯,阮枝筱帶著藥研藤四郎和燭台切光忠離開後,三日月宗近就在客廳裡頭,開始給太郎太刀、壓切長穀部上課,簡單交代了現世的一些規則和家中部分器材的使用方法後,仿佛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中午。

由於阮枝筱途中打電話,說能趕回家吃飯,壓切長穀部便立馬著手準備午餐,而兩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家夥,則被趕出廚房重地,哪涼快哪待著。

所以,當劉嬸如往常一般打開門的時候,三人都沒有任何準備——壓切長穀部和太郎太刀初來乍到,自然不了解情況;三日月宗近倒是前輩,可連阮枝筱都忘了,他自然也沒有想起還有這一茬。

好在用鑰匙打開反鎖狀態的門,會提前發出鎖芯轉動的動靜,加之察覺到門外並非審神者的氣息,終於從記憶的角落中翻出“劉嬸”二字的三日月宗近,迅速做出反應,拉著雲裡霧裡的同伴躲進阮枝筱臥室,險險搶在門開之前藏了起來。

然而,人可以躲,可廚房那些做到一半的食材卻沒有時間收拾。

劉嬸進來一看,曉得阮枝筱不會做飯,雇主夫妻又還在外地,第一反應便是家中進了小偷。擔心阮枝筱的安全,她立馬取出手機,一邊走向廚房查看,一邊撥打100,準備報警。

“……我想,劉夫人一來會搜查整個屋子,封閉空間不易藏匿,二來警署插手必定多生事端,便讓機動最高的長穀部去敲暈了劉夫人。從背後出手,劉夫人並未看清他的臉,長穀部手上的力道自有分寸,不會傷及貴體。本是打算妥善安置劉夫人,等筱筱回來再作安排,隻是——”

像是覺得有趣,三日月宗近說到這裡笑了笑,沒再說下去。

阮枝筱默默幫他補完了後半句:隻是沒想到有個傻子正巧進來了,還不分青紅皂白就被害妄想症發作,不光默認對方乾了壞事,又抱著劉嬸嗷嗷叫喚,就差沒報警……哦,而且沒報警還是因為她覺得付喪神殺人不過手起刀落的事情,她報警也沒用,才索性作罷,決定智鬥。

……這日子過不下去了過不下去了。

請讓她刪除記憶讀檔重來回爐再造吧:)

背部僵直不敢動彈,阮枝筱沉默地盯著地上一塊不動搖,認真思考以後在家裡挖個地洞算了,方便她日常把腦袋埋起來做一隻鴕鳥。

“哈哈哈,說起來,我也曾與筱筱做過一個約定呢。”不過老爺爺似乎並沒有就此鬆口的意思,他口%e5%90%bb輕鬆,態度卻少見的不容拒絕,“筱筱還記得嗎?”

不過是幾天前的事情,阮枝筱立刻回想起逛完夜市後第二天,自己因為害羞不願意出門,結果被三日月宗近騙她到了早上九點的事。

【恩,是故意的呢。因為筱筱不理我的話,老爺爺會感到寂寞的呀。】

【對不起,我錯了。】

【那下一次不管出了什麼事,筱筱都不要逃避,而是認真地和老人家溝通,好不好?】

【……我知道了。】

但是她食言了。又一次地。

阮枝筱咬住下唇,張了張口,可本就不靈巧的舌頭仿佛在這一刻喪失了言語的功能,竟說不出話來:“……對不起。”最後除了這句話,好像再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垂下眼睛,顫顫怯怯地重複,“我非常——”抱歉。

沒來得及說完的道歉由於驚訝而被咽下,臉頰兩側突然多出的力氣,讓阮枝筱被牽引著仰起臉。她還沒做好任何心理準備,那雙映著三日月清輝的眼眸就已經猝不及防地闖進眼簾裡,沒有波瀾的,像是接納了一整個夜空,因而愈發包容且廣闊。

“啊呀啊呀,筱筱的記性似乎比老爺爺還不好呢。那麼,再多說一遍也沒關係哦?”

三日月宗近微微笑著握住阮枝筱的一隻手,帶它按在自己的%e8%83%b8口偏左的地方。隔著布料,一下一下堅定的跳動傳遞在指尖,帶起微弱的熱意,是人類一般的鮮活溫度。

“身為死物,有幸脫離鋼骨烈焰,此具皮囊肉身、七情六欲,不外乎依憑靈力同精神力所鑄。我等接受你的靈力,誕生於虛妄,回應你的呼喚,跨越了一整個世界前往此間——為你而來。”

“所以,不需要道歉,作為主人,再多信任我等一些即可。”他鬆開手,卻是如往日一般,疼愛地揉亂了阮枝筱的發,又恢複了傻爺爺的模樣,“哈哈哈,畢竟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安心安心,小姑娘還是要有小姑娘的樣子才更可愛嘛?”

一場雷雨還沒響兩下,連雨都沒開始落,就在三日月宗近這樣的三言兩語下匆匆收場。因為劉嬸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燭台切光忠和壓切長穀部便霸占廚房,繼續準備午飯;藥研藤四郎和三日月宗近去整理戰利品,太郎太刀卻留在了客廳。

幫忙把劉嬸抬上更舒適的沙發後,他便將大太刀抱在懷裡,一直默不作聲陪著阮枝筱坐在一旁,看小姑娘盯著劉嬸發呆。不過畢竟有廚房傳來節奏的剁砧板的聲音,配合著嘩嘩水聲,和兩位大廚的低聲交談,倒也沒有靜到死寂的地步。

事實上,太郎太刀也更習慣這種安靜的氛圍,反倒比之前愈發從容。知道主人心情不好,他本做好一直沉默到開飯的時候,卻忽然覺得袖子沉了沉。高大的付喪神低下頭,小姑娘不知何時脫去拖鞋,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從自己的角度看,便隻剩一個黑絨絨的腦袋。

“是?”體格的差距,總讓太郎太刀擔心自己會嚇到過於嬌弱小巧的生物,恰巧他今次的主人就在其列。謹慎地放輕了聲音,他吐出詢問意味的短音。

“……那個,太郎。”本來沒敢抬頭,但思及三日月宗近再三強調的禮節,阮枝筱還是強迫著自己讓視線同對方對接。她%e8%88%94了%e8%88%94略微發乾的唇瓣,目光控製不住地時不時遊移一下,心虛地問:“我今天、你們,失望嗎?”

說白了,阮枝筱今天的舉動隻表達了一件事:她對他們,還不夠信任。

可是——

……生氣?為何這麼說?

主人做了什麼嗎?

太郎太刀想也不想便搖了搖頭:“並無此事。請主人無需擔心。”

但叫付喪神摸不著頭腦的是,這句回答似乎反而起了不好的效果。小姑娘半合上眼睛,又蜷了回去,丸子頭也跟著耷拉下來,又幾縷偷跑的發絲不安分地翹起。太郎太刀疑心自己說錯了話,正思考著是否要向三日月宗近求助的時候,就聽見身旁阮枝筱下一句自言自語似的輕喃:

“為什麼……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為什麼不生氣?明明她做了失禮乃至非常糟糕的事情,可這些從遊戲中突然出現的所謂“付喪神”,卻從來都沒有對她生氣或者抱怨過。全心全意的忠誠、千依百順的服從,甚至到了一種讓她看不出限度的地步——讓她喘不過氣來。

是的,阮枝筱終於恍然明白了一個事實。

信賴與愛是有重量的。當三日月宗近等人陸續來到她的身邊,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刀劍男子們,在給予她所渴求的溫暖的同時,也無形中成為了她肩上不得不背負的責任:他們沒有身份,沒有知識,沒有可靠的社交圈,沒有能夠獨立生活的技能,一旦離開她,他們在這個世界除了那把刀之外,一無所有。

可自己都還隻是個象牙塔中被供養的小公主,在意識到自己到底接手了怎樣的責任之後,她更加清楚,她做不到——做不到承載如此重擔。

首先,身份就是一個最大的問題,沒有身份證明,三日月宗近等人在這片土地上就是寸步難行的黑戶,不光是讀書,連找工作都成問題;其次,阮枝筱本身是沒有任何經濟來源的,兩次商場之旅,她一直存下來的小金庫就差不多去掉了三分之一,這才僅僅是開端而已。

又比如住宿的問題:本來隻有三日月宗近一個人的話,她還能讓對方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可現在一共五名住客,他們住在哪兒?就算客廳可以擠一擠,可這還是建立在父母在外出差、家中隻有劉嬸中午來一段時間的基礎上,一旦父母出差回來,又該如何?

阮枝筱不可能一直養著五個人,她沒有錢。但要是想讓付喪神自力更生,身份和學曆的問題又該怎麼解決?彆說現在連掃大街的都得拿身份證去交社保醫保,她也不可能有那個臉讓他們去做那些事。

……完全想不到好的辦法。

愈發把臉埋進腿間,阮枝筱咽下喉嚨間的嗚嗚咽咽,儘量安靜地、悄悄地哭了一場。薄霧化為水珠自眼眶沁出,染濕了一小塊布料,她連肩膀都不敢聳動,隻好讓手臂死死環勒住小腿,借以壓製肢體上不自覺的微顫。

【所以為什麼呢?】

發頂突然一重,有人小心翼翼地學著記憶中三日月宗近的舉動,一下一下,輕柔而富有安撫意味地揉了揉阮枝筱的發頂。他的手很大,幾乎可以蓋住她的整個腦袋,厚重又溫暖,不同於言辭的冷淡笨拙,這個動作像是一遍遍地在重複:好了,沒事了,我在這裡呢,請放心地依靠吧。

像山一般沉穩可靠的氣息。

阮枝筱身體肌肉緊繃了一瞬,隨後,潰不成軍。眼淚像開了閘似的宣泄而出,她更加抱緊了自己,想躲開那隻手,卻又舍不得躲開。

【……為什麼會選擇,這樣沒用的我呢?】

哭總是最快捷的發泄負麵感情的渠道之一,但哭之後怎麼偽裝成沒哭的樣子,就成了阮枝筱現在的難題。雖然理智告訴自己,至少太郎太刀絕對知道了,但她還是不願意把這樣軟弱又不可靠的難看樣子,展現給依賴著自己的他們看。

仍舊保持蜷縮的姿勢,腳甚至有些發麻,阮枝筱陷入沉思。

不過並沒有為難多久,阮枝筱忽然覺得周圍一暗,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卻發現原來是太郎太刀解開了綁著寬大袖子的係繩,一隻手虛虛搭在她的右側,衣袖如同一席簾幕,將廚房的視野隔斷;他自己則什麼都不知道似的,側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