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緊張所致,便依著她了。
“何為男女之事?風花雪月、尤花殢雪,還是單純的欣賞、喜歡?”
寧瑤被問的一愣,“......後者。”
趙修槿感覺她的聲音就在右耳耳畔,細細糯糯,“不曾。”
長時間維持著彎腰的動作,寧瑤有些吃力,偷偷扭了扭胯骨緩釋酸澀感,“那殿下肯定不懂被人利用的感受。”
想必女兒家都在意這事兒吧,趙修槿握住她的手腕,輕輕拿開。視線逐漸清晰時,他看清了一張半遮的秀顏,所幸一把扯開,“那你告訴我,是何感受?”
麵紗被掀開,寧瑤呼吸一滯,升起的勇氣瞬間湮去一半。她坐回對麵的長椅,雙手疊在腿上,端莊大方,跟剛剛執拗非要一個答案的小無賴判若兩人。
趙修槿定眸看她,“你說說吧。”
寧瑤甕聲甕氣道:“有點難受,釋懷不了,不想殿下因為旁的女子利用我。”
這種難受是基於唐絮之給予她傷害的基礎上,她無法忍受那樣的場景再現。
沒曾想她的心思這樣敏[gǎn],趙修槿生出一種怪異的情緒,像是自己被打了烙印,歸屬於對方了。
“明白了,我會注意。”
在寧瑤略顯驚訝的目光下,他起身掀開車帷,“夜深了,你該回府了。”
寧瑤立馬站起身,被他攙扶著下了馬車。
夜裡寒涼,她打個哆嗦,仰頭看著走在前麵的男人,嘴角不可抑止地翹了起來。
走到後院大門前,趙修槿轉身,看著女兒家乖順的模樣,淡淡一笑:“進去吧,彆胡思亂想。”
寧瑤剛要喚來車夫送趙修槿回宮,卻見巷子口走來五六個醉醺醺的男子,其中一人昳麗俊美,高挑挺拔,不是唐絮之還會是誰!
這幾人大抵是去哪裡尋歡作樂,抄小道回府的。
當視線與唐絮之交彙時,寧瑤腦子一空,輕喚了聲“殿下”,毫無預兆地撲進趙修槿懷裡。
趙修槿一怔,餘光瞥見那群東倒西歪的公子哥,抬手攬住寧瑤,將她藏進大氅中。
那群公子哥全是各府的庶出,除了唐絮之,沒人見過太子的真容。一瞧見月下相擁的男女,嬉笑著吹起口哨。
其中一人小聲調笑:“莫非是寧府大姑娘?這麼豪放啊。”
另一人附和道:“她不是定親了麼,還敢月下偷人。”
幾人大笑起來,隻有唐絮之沉著臉提醒道:“你們說話注意點,太子殿下在此。”
說完,立馬戴上兜帽,不想讓太子認出自己。
幾人麵麵相覷,灰溜溜地快步離開。
趙修槿沒去在意他們,隻是疑惑剛剛那一瞬,懷裡的姑娘為何不推門進府,而是撲進了他懷裡。
寧瑤窩在大氅中,在聽得一聲“他們離開了”才冒出頭,仰頦盯著男人,硬扯了一個理由,“一時情急,還望殿下莫怪。”
趙修槿挑眉,“你不會是在利用我吧?那裡麵有你想要避開的人?”
這便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寧瑤借著夜色掩飾心虛,朝他欠欠身子,“沒有的。時候不早了,我叫車夫送殿下回宮。”
不比小女兒家的敏[gǎn]心思,趙修槿沒有去揣測寧瑤的目的,隻略微點頭,“有勞了。”
——
走出巷子,唐絮之慢了下來,心裡悶悶的,總感覺心裡缺失了什麼,可那明明是寧樂,與他何乾?
一個公子哥靠過來,墊腳勾住他肩頭,“絮之兄,小弟記著你與寧家二小姐有過婚約,怎麼就散了呢?”
存心的吧!
唐絮之撥開他的手,冷淡道:“你醉了。”
可那公子哥不依不饒道:“聽說絮之兄看上了青樓名妓,是因為這個被寧二小姐退的婚?”
“你醉了!”唐絮之徹底冷下語調,今日若非好友設宴邀約,他斷不會與這群紈絝子有所往來。
那公子哥笑歪了眉,“小弟不才,對寧二姑娘傾慕已久,早就想請人上門說媒了,不知絮之兄介不介意?”
聞言,唐絮之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寧二姑娘已與我解除婚約,男婚女嫁各不相乾。但寧二姑娘冰魂雪魄、蕙質蘭心,哪裡是你配得上的,還不回去照照鏡子!”
那公子哥也冷了臉,反諷道:“你受寧尚書十年之恩,卻私養外室,忘恩負義,內裡壞個透兒,哪來的臉皮教訓我?”
唐絮之一怒之下,掄起拳頭砸在對方的臉上,直接把人打趴在地。
那人要起身還手時,又被唐絮之一腳踹翻,若非旁人攔著,怕是會把人打進醫館。
他不允許無名小卒說他忘恩負義,也不許任何人覬覦寧瑤!
寧瑤不可以嫁給旁人!隻要他願意放低身段去哄,寧瑤就會回心轉意回到他身邊。
是的,是這樣。
酒氣上頭,他推開幾人,走在寂靜的街道上,腳步虛浮,渾渾噩噩。
——
趙修槿剛回到東宮,就有總管太監進來傳話,說是嘉和帝於半個時辰前傳喚過他。
“知道了。”
趙修槿換上一套常服,正準備去往帝王寢宮時,又一名太監走了進來,雙手奉上庚帖和禮單,“這是宗人府送過來呈給殿下過目的,說殿下若覺得無差,這婚事就定在下月中旬了。”
趙修槿擺下手,“叫他們去辦吧,記得彆委屈了寧家娘子。”
“諾。”
迎著淒涼月光,趙修槿穩步走在紅牆黃瓦的深闕甬路上。他的身後,跟著兩個挑燈的太監,兩人麵色極為難堪。
宮裡的近侍都知道,皇上和太子是一對表麵父子,麵和心不和,太子私自放走五皇子的事至今是皇上心中的刺。
要知道,已故的孫貴妃是皇上的逆鱗,是皇上從方大學士那裡奪來的臣妻,是集獨寵於一身的女子。
抵達寢宮時,嘉和帝已寬衣散發,斜靠在龍塌上吃著漿果。年過四旬的男子未蓄須,容貌依然俊美,隻是雙睫青黛,布滿雲翳。
趙修槿躬身作揖,“兒臣參見父皇。”
嘉和帝銜著漿果,看都沒看兒子一眼,“跪下吧。”
一旁的鄭全貴趕忙取來蒲團,放在趙修槿麵前,“殿下請......”
老太監花白了頭發,眼角帶褶,眼中含著擔憂和心疼。不比鄭闕的囂張跋扈,這個坐鎮兩廠一司的掌印太監反倒低調圓滑,左右逢源,就連趙修槿也是欠了他人情的。
趙修槿撩袍跪在蒲團上,腰杆筆直,不卑不亢。
嘉和帝吃了一口漿果,就著鄭全貴遞來的茶湯漱口,“皇兒今晚去見了莊家那丫頭?”
“是。”
“有念想嗎?”
趙修槿眸光平靜,“兒臣不懂父皇的意思,還請父皇明示。”
嘉和帝哼笑,斜睨著他,“少跟朕裝糊塗。朕且問你,若莊辛有意讓女兒賴在宮中,你打算納她為良娣嗎?”
趙修槿忽然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兒臣的婚事,不都要父皇決定麼。”
“你這是怨朕?”嘉和帝坐直身子,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不怎麼親近的長子,“果然沒在莊辛那裡白呆,敢挖苦諷刺朕了。”
“兒臣不敢。”
“還有你不敢的?”嘉和帝目光愈發陰鬱,從多寶閣上拿下戒尺,來到趙修槿身後,“彆以為你得了莊辛的支持,朕就不敢動你,你要記住,你是朕的兒子,是絕不可以忤逆背叛朕的!”
“啪!”
“啪啪啪!”
抽打聲一下下傳來,聽得宮人們膽戰心驚。皇上暴戾恣睢,容易暴走,這些年,一直靠服藥控製情緒,可太子的歸朝激怒了他身體裡沉睡的猛禽,隻等著尋個機會發泄出來。^o^思^o^兔^o^網^o^
當年那件事,成了父子二人無法解開的隔閡,或許隻有逃跑的五皇子才能做那解鈴人,可五皇子被送出宮時隻有兩歲,早已變換了模樣,能去哪裡尋呢......
嘉和帝抽打累了,坐回龍塌喘氣,算是瀉了火了。
趙修槿緩緩站起身,轉身走向殿門口。月光下,他的後襟隱現血痕。
第15章 成婚
破曉之前,曙色未至,寧府內炸開了鍋。
掌印太監鄭全貴抬著喜轎前來,說是奉了嘉和帝的旨意,要接“寧樂”入宮與太子完婚。
寧伯益懵著臉,將鄭全貴拉到一旁,“老夫不明聖意,還請大總管明示,皇上這是何意啊?”
皇太子娶妻,那是要鹵薄儀仗、宴樂儀衛作襯,太子妃乘坐厭翟車入宮①,還要在文武百官的見證下與太子完成大婚典禮,方可禮成。
鄭全貴歎了一聲:“寧尚書還不知皇上和太子的心結麼,掌燈那會兒,皇上對太子動怒,傷了太子玉體,非但沒消氣兒,還暴怒了一整晚。十三名禦醫進宮待命,生怕皇上有個閃失。皇上這是有意...折辱太子呢...”
寧伯益大驚失色,他當然知道皇家父子心結未消,可也不能這般任性,折辱了太子,也折辱了他這個二品大員。
民間娶妻尚且講究個風風光光,皇家怎可草草了事,隻用一頂小轎就將他的掌上明珠接入宮中?
阿瑤已經夠委屈了,還要受這份兒折辱。
“不行,老夫這就進宮麵見皇上,求皇上收回成命。”他擼了擼袖子,轉身讓呆滯的妻子為他準備官袍。
鄭全貴一把拉住他,“大人要冷靜啊,你現在去撞皇上的銃口,不是自掘墳墓麼!皇上的脾氣,你又不是不了解!”
阮氏也攔住了寧伯益,“老爺,咱們不能衝動,不能衝動......”
寧伯益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宗人府昨晚才來告知婚期,說是征詢過皇上的意見,大婚定在了下月中旬,今兒一大早就變卦了,想必尚衣局還未趕製出婚服,那要他閨女穿什麼成婚?
“皇上糊塗,糊塗!”
阮氏驚恐地捂住丈夫的嘴,磨牙道:“是你糊塗了!”
聽者有心,若是傳到皇帝那裡,是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寧伯益氣得額頭暴起青筋,轉眸看向站在庭院中的寧瑤,哽咽地嘎巴了幾下嘴。
寧瑤低眸,恬雅的小臉凝著淡淡愁雲,可轉念一想,自己本也是替嫁,太隆重反而會心慌。
她走到父親麵前,握住他繃緊的拳頭,柔柔一笑,齒如含貝,“爹爹,聖旨難違,女兒這就出發了。”
雪沫風片,萬木枯黃,唯有巷子口的喜轎為冬日添了一抹紅。
寧瑤換了一件廣袖石榴紅長裙,挽起淩雲髻,帶著蘭兒娉娉婷婷地走出門廡,朝雙親斂衽一禮:“女兒拜彆阿爹阿娘。”
沒有送嫁,沒有鬨婚,沒有紅妝十裡的喜慶,寧瑤就這麼手持紈扇,走進了朱漆金釘的宮門,一個人坐在東宮偏殿中,直至黃昏才等來讚禮的官員和命婦。
以及剛剛蘇醒的趙修槿。
自昨晚回到東宮,趙修槿一直處在昏睡中,醒來才知,父皇臨時起興,將皇媳替他迎入東宮。
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