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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後嫁太子 怡米 4378 字 6個月前

第1章 他養了一個外室。

歲暮天寒,朔風卷著雪花,拍打在吊搭窗的明瓦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時至三更,京城內闃靜幽深,唯獨吏部尚書的府邸燈火通明。

寧瑤從後罩房來到二進院,身上披著一件天青色的織錦繡帔,手上挑著一盞兔兒燈。

素日裡含笑的芙蓉麵,此時有些慘白,連那兩片嬌唇都失了血色。

耳畔傳來父親的怒斥聲,語氣又急又凶。

“說啊,你將那外室藏在哪兒了?”

“唐絮之,你對得起老夫這十年的栽培嗎?對得起阿瑤嗎?”

通過廊下的竹篾燈,寧瑤看清了客堂內的情景。

隻見一身藏藍錦袍的唐絮之站在她父親麵前,腰杆挺直,不卑不亢。單從背影就能瞧出這人的倔強脾氣。

寧瑤心口發滯,他是自己的未婚夫君,再有一月半就是他們的大喜之日。可就在今日晌午,一樁珠胎暗結的風月事不脛而走,傳遍了大街小巷。

當朝新貴、刑部員外郎唐絮之在婚約期,私養了一名貌美外室。

這無疑是在狠狠拍打寧瑤的臉麵,惹得眾人背地裡發笑。

作為簪纓世家的嫡女,未婚夫做出這等醜事,本可以堂皇退婚,也不會損壞清譽,日後還能再尋貴婿,可十幾年的感情,真的說斷就能斷嗎?

再者,寧父膝下無子,隻有一對孿生女兒,這些年,真就是把唐絮之當成了半個兒子培養。

這等醜事,是任何一個士族都無法容忍的。

寧瑤握緊素手,心緒複雜。

這個陪伴自己走過豆蔻年華的郎君,竟已脂粉纏身,不再潔身自好。

寧瑤靠在朱漆廊柱上,一雙妙目緊緊盯著屋裡的唐絮之,仿若透過淺薄光影,去識彆他被蠱惑的那重靈魂。

半晌,客堂內“偃旗息鼓”,寧伯益走出來,衝寧瑤搖了搖頭,帶著侍從離開。

客堂內隻剩下年輕的男子,和一盞盞跳動的燭火。

寧瑤深吸一口氣,遣退身後的婢女,挑燈走向門口,卻沒有邁進門檻。

“絮之哥哥。”

女子聲音淨透,洋洋盈耳,似能安撫躁動煩亂的心。即便出了這等子醜事兒,也沒有半分咄咄逼人的架勢。

唐絮之從混沌中緩過來,轉身看向被夜風裹挾的人兒,眉眼淡淡地問:“你都聽說了?”

郎君劍眉星目,輪廓深邃,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可他眉頭間的戾色未褪,給俊朗的外貌添了幾分陰鷙。

顯然,他並不服氣長輩們的說教。

寧瑤喉嚨發澀,好在有墨夜為弊,掩去了眼睛的紅腫,“聽說了。”

那外室是楚緗館的頭牌,一支水袖舞名震京師,引得貴胄紈絝揮金如土。坊間還有笑談,說是能得伶娘青睞一晚,勝讀十年聖賢之書。

伶娘,已然成了貴女們又妒又鄙的存在。即便寧瑤身在閨中不問閒事,也會在閨友的口中得知這名賣藝不賣身的清倌。

談不上對伶娘有多嫉恨,隻能說對唐絮之失望吧。若是心如磐石,怎會招惹上旁的女子?

隻是,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寧瑤心裡很亂,不知該如何結束這段相識十幾載的感情。或許隻是一時踟躇,也或許是真的舍不得、放不開。

那個從狼口中將她拖拽出來的小郎君,再也不是她一個人的了。眼前人未變,卻隔了朦朧山海。

正當寧瑤陷入回憶時,唐絮之開了口,聲音醇厚,不疾不徐:“伶娘無依無靠,我想照顧她一段時日,你若容不下她……”

他歎了聲,稍稍耷拉下雙肩,放下往日占據主導的驕傲,低聲道:“算我求你。”

接納她。

雕花黃檀香幾上的塔香氤氳繚亂,徐徐縈繞在男子周身,叫他看上去更加不真切。

寧瑤眨了眨溼潤的眼,靜靜聽著他對伶娘的維護之言,心壘一點點塌陷,讓她處於骨顫肉驚的境地。

他膝前柿蒂紋的襴衫有些褶皺,想是在鎮國公府久跪的原因。

傍晚那會兒,鎮國公親自帶著他這個庶子前來謝罪,說是隨寧家處置。

寧伯益沒有客氣,當即用筋條狠抽了他幾下,可他坦坦蕩蕩,沒有半點養外室的愧疚。

是心裡已經接受了伶娘,想要將她納為妾室吧。也或許是喜歡上了,抓心撓肺的那種喜歡。

那他的小青梅又算什麼?

寧瑤閉閉眼,身上的繡帔雖能禦寒,卻抵禦不了心底的寒意。

“你走吧。”透過淺薄燈火,她望向比自己高出一頭的男人,淡淡一笑,眼底晶瑩清澈,沒有啼哭,沒有計較。

這樣的她,是唐絮之所熟悉又不熟悉的。

彼時,五六歲的寧瑤活潑跳脫,總是跟在他的身後,迎著晚霞偷偷踩他的背影,嘴裡絮絮叨叨,說什麼“你的步子比我大”“你怎麼不等等我”“絮之哥哥,我走不動了”之類的話,如同不知人間疾苦的富貴花,不懂掩飾情緒。

每每那時,他都會蹲下來,耐心等著她爬上後背,然後背起她,走在夕陽斜照的小徑上,還不忘打趣著訓斥一句:“嬌裡嬌氣,何時改改你的壞脾氣?”

原來,她聽進去了。

此刻的寧瑤,變得溫柔恬靜,如一株搖曳在寒冬中的幽蘭,自有風骨,不被他人左右。

“你......”

拿捏不準她的想法,時辰又太晚,明日還要上朝,唐絮之不想再為私情耽擱。

“你該知道,我是庶子出身,想要得到什麼,必須付出嫡係十倍、百倍的努力。若非年少時救過你,以我卑賤的身份,根本近不了你的身。在外人眼裡,我是高攀的那個。可時日久了,我也會累,不想再證明自己,想要尋求偏安一隅,放縱消遣。”

他邊走,邊對著寒夜嗬笑,優越的高角下頜線凸顯,俊美如斯,“我和伶娘才是一類人,和你不是。她所求不多,幾間屋舍遮風避雨足矣,你……能否擔待些?”

擦肩而過時,寧瑤聞到他身上散發的檀香,還有一縷淡淡的胭脂味。

寧瑤垂下眼簾,盯著自己發紅的指尖笑了笑,“要是不能呢?”

不遠處,唐絮之頓住步子,默了一瞬,大步離開。

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門,寧瑤才卸去偽裝,頹然地回了閨閣。

地龍撩燒的閨閣溫暖如春,婢女蘭兒接過寧瑤手裡的燈籠,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姐可要沐浴驅寒?”

寧瑤蹬掉筒靴,踩在烘熱的羊絨花毯上,玉足雪白小巧,腳趾圓潤可愛,“不了,下去吧。”

蘭兒福福身子,吹滅了外間的銅燈。

屋內陷入昏暗,很好的渲染了心境。寧瑤坐在貴妃椅上,捧起嵌螺鈿攢盒,繼續剝鬆籽。

可剝著剝著,眼淚突然奪眶而出,模糊了視線。

還剝什麼剝,這是唐絮之最喜歡的小食,她看著隔應。

原來,不知不覺間,有些人早已背棄了誓言。

昂貴的攢盒砸在地上,應聲碎裂。

閨閣外,寧伯益和妻子阮氏對視一眼,並肩走向木梯。

阮氏攏著裘袖,手握鎏金手爐,雍容貴氣中透著一抹傲勁兒,“老爺有何打算?”

寧伯益背手邁下木梯,“國公府那邊會給咱們一個滿意的答複。至於阿瑤,還要拜托夫人多勸勸。”

阮氏冷哼一聲:“老爺的意思是,還要委屈阿瑤下嫁唐家那庶子?”

聽得妻子對唐絮之的蔑稱,寧伯益捋捋胡子,“畢竟是為夫一手栽培的,也不能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青樓女就斷了這層人脈。夫人要知道,咱們沒有兒子,栽培女婿就是在栽培兒子。”

他有兩個準女婿,一個貴為東宮太子,拿捏不得,另一個就是唐絮之,好拿捏一些。

舊事重提,還在這個節骨眼上,阮氏氣結,越過他氣衝衝地離開。

窗邊,寧瑤推開菱格窗,瞥了一眼爹娘的身影,柳眉微蹙。

父親還真是以大局為重。

其實,她的姻緣還好,未婚夫是自己選的,而孿生姐姐就不同了,生生讓父親綁定給了太子,可姐姐連太子的麵都沒有見過,兩人甚至沒有聘書做保,全是皇帝和父親口頭上的“交易”。^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叩叩叩。”

蘭兒推門進來,手裡捧著幾件疊好的妝花緞夾棉襖裙,“小姐,這是鎮國公夫人差人送來的,說是給小姐禦寒的棉衣。”

妝花緞極其名貴,很多是皇家的賜品,街麵上很難買到。

緞麵觸手絲滑,剪裁精良,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寧瑤隻摸了一下,收回手,冷淡道:“放櫃子裡吧。”

蘭兒不敢多勸,將衣裙放進黃花梨木隔屜中,“鎮國公夫人還說,叫小姐莫要置氣,她會處理好那個妓子的。”

寧瑤聽了心煩,擺擺手讓蘭兒退下,一個人坐在妝台前對鏡拆下鬟上珠花。

小小的石榴串曜石珠花,比起她妝奩裡的任何一樣首飾都微不足道,可偏偏是唐絮之送給她的第一份伴手禮,已經戴了整整七年。

寧瑤摩挲了一會兒,斂起委屈,走到那扇黃花梨木隔屜前,將珠花放了進去。

這裡麵都是鎮國公府送來的東西,她一樣也沒用過,或許可以一並退還了。

第2章 他選擇了伶娘。

翌日,雪照琉璃瓦,藤徑爬雕梁,偌大的尚書府,十步一景致。

寧瑤穿著一件逶地裙裝,去往花園的閣樓,倚在欄前眺望門廡方向。

沒一會兒,一抹身影如飛燕般出現在視野裡。

來者是鎮國公府的嫡出三小姐唐咚寶,唐絮之同父異母的妹妹。

垂柳暗花隔扇外,唐咚寶扯了扯裙擺,規規矩矩地叩門:“我進來了!”

寧瑤沒有理睬,倚在欄邊,眼看著唐咚寶探進一個頭。

十六歲的小嬌娘梳著垂掛髻,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露出腮邊的小梨渦,“阿瑤......”

還未講完,小嬌娘靠在隔扇上扁了扁嘴。

這是等著寧瑤去哄呢。

寧瑤歎口氣,拍拍身側,“怎麼還見外了?”

得了鼓勵,唐咚寶跑過去,二話沒說,緊緊抱住寧瑤,“我早說過了,唐絮之不是個坦蕩的人,既然他有錯在先,咱們退婚便是。”

兩人是手帕之交,從垂髫玩到及笄。

不比鎮國公府的其他人,唐咚寶視寧瑤為姐妹,若是因為一個庶哥就失去寧瑤,唐咚寶會跟唐絮之拚命的。

閨友的懷抱帶著冬日的清冽,惹得寧瑤一哆嗦,“好了,我不會遷怒你的,彆表忠心了。”

唐咚寶抱著寧瑤蹭蹭臉,“你有何打算?”

不會就這麼算了吧,那她第一個不同意。

看著眼前單手叉腰的閨友,寧瑤欣慰地撇撇嘴,轉身看向滿園的紫葉小檗,眼裡沒什麼情緒。

唐咚寶知道寧瑤還在糾結,畢竟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唐絮之還救過寧瑤的命,想要快刀斬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