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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春光 寒花一夢 4236 字 6個月前

們以前見過,陸雲繡……

四下裡鴉雀無聲。

陸至言在哀慟中,用力攥緊陸雲繡的裙擺,指骨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麵對陸至言仿若哀求的態度,陸雲繡臉上卻半分動容也不見,反而冷淡到極點,異常冷漠。她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抬一抬下巴,看向彆處。

陸雲繡很快出聲,冰冷之至的語氣,近乎一字一頓在說:“我從沒有那種撇下親姐姐,獨自苟且偷生的弟弟。這位公子,你認錯人了。”

陸至言滿臉不可置信,眼眸刹那失去所有的光彩,呆愣半晌,他身體一震,不受控製打著顫。而陸雲繡的話,讓簇擁著她的那些人都回過神。

直到此時,陸雲繡才注意到謝清豫的存在。她眼底閃過一絲錯愕,顯然是認出謝清豫來了。然而她臉上這種表情稍縱即逝,隨即微微垂下眼,目光不輕不重的落在自己裙擺上麵,沒有去看任何人。

兩名家丁撥開陸至言,三兩個丫鬟婆子也圍住陸雲繡,讓她和其他人隔絕。前後隻幾息時間,他們一行人維持這般架勢,像保護也像禁錮擁著陸雲繡離開。

因那番話而呆愣的陸至言,見狀仍是妄想追上去,謝清豫以眼神衝劉叔和周辛一個示意,將他給攔下來了。他眼睜睜看著陸雲繡走遠,七魂丟了六魄。

謝清豫還記得,當初她爹把陸至言領回王府,她在暗處偷偷看他。在那個時候,即便看得出情緒十分低落,他都沒有像現在這個樣子——如墜冰窖、如遭雷劈。

陸雲繡的話,未免太傷人。

尤其是,偏偏是,陸至言一直都在惦念他們。

艱難見到心心念念的親人,沒有淚眼相看、沒有抱頭痛哭,反而是被冷眼相對、被否認譏諷……謝清豫說不出安慰的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昨天收到的消息,陸雲繡確實人在青州,而昨天下午陸至言就不知道看到什麼突然一個人跑出去。當時,她和劉叔都難免猜測……終究沒有料到這麼快又見麵。

原本謝清豫想等遲一點,了解透徹一點,找個合適的時間再讓他們相認。

她設想的那些,全派不上用場。

失去胃口,中午這頓飯謝清豫吃了幾口,陸至言甚至沒有動筷子。她滿腦子都在想陸雲繡說的那一番話,想那些是不是真心話,想陸雲繡會不會有苦衷……

回到客棧,謝清豫懨懨躺在床榻上,不想理人也不想被理。她抱著引枕,心裡頭一灘苦水,本該是很好的事情,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呢?

春絮和夏果沒有看到那些,不知道謝清豫究竟為什麼苦惱,卻猜得到定然是和陸至言有一些關係。可看到她這樣子,她們也不好受,便好言勸謝清豫睡一會兒。

心亂如麻,謝清豫同樣想冷靜下來,後來被勸著還是閉眼躺下了。她的這一覺睡得並不怎麼安穩,醒來時卻臨近日落時分。隻是睡醒以後,謝清豫也變得鎮定,思來想去,做了個決定——想辦法單獨找陸雲繡再談一談。

要避開陸至言做這件事不會太容易,謝清豫暗忖著,吩咐春絮去把劉叔請來商量事宜。劉叔很快便過來了,與此同時也帶來個消息,說陸至言這會兒渾身滾燙、燒得十分厲害,是生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姐姐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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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真

之前的數日,陸至言身體便有些不舒服,今天遭受此般刺激,一下抗不住。病來如山倒,雖則請來大夫診脈開藥方,喂他吃藥,但夜裡反而病得更重,及至第二日亦不見任何好轉。

看到陸至言這樣子,謝清豫堅定該單獨找陸雲繡談一談的想法。她本來還發愁要怎麼避開他、不讓他知道,現在他病得迷迷糊糊、也不清醒……倒省下這份心。

要尋到陸雲繡在哪戶府宅一點兒都不難,謝清豫讓周辛和春絮留在客棧裡麵照顧陸至言,帶上夏果和劉叔一同去的。劉叔與門房遞上名帖之後,他們被請進府,謝清豫格外順利的見到人。

陸雲繡在自己住的院子招待謝清豫,當著李府丫鬟婆子的麵,她小心沒有暴露謝清豫的身份。待將人屏退,她立刻與謝清豫福身行禮道:“罪女見過靜和郡主!”

此時麵對謝清豫,陸雲繡何曾有半點昨日對待陸至言的冷淡?謝清豫很容易意識到其中定有隱情,也知道她明白自己究竟是為什麼而來。

既然是這樣,謝清豫覺得不必拐彎抹角,她直接對陸雲繡說:“他生病了,就在昨天見到你之後,情況有些嚴重。雖然請大夫診治了,但效果不是很好。”

除去這陣子身體本就不舒服,陸至言生這場病,說是心病不為過。謝清豫覺得,解鈴還須係鈴人,陸雲繡這樣不明不白讓他心裡煎熬,圖什麼呢?

陸雲繡怔了一下,垂眉斂目的說:“勞煩郡主費心了。”

“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謝清豫眼睛盯住她,要她痛快的給一個理由。

睿王府和陸家過去沒有什麼過密的往來,陸雲繡比她也大上一些,不過謝清豫還是知道的,她原本性子很好。若非如此,她不會這麼費力的打聽,還來了青州。

謝清豫態度明確,陸雲繡緊抿著唇安靜的聽,眸光黯下去。兩個人沉默,謝清豫耐心的在等陸雲繡解釋。既然她有苦衷,總歸是可以被理解和被原諒的。

好半晌,陸雲繡輕輕一笑說:“至言能來青州全托郡主的福吧,他靠自己,定是不能走這麼遠的,也不可能特地找到這兒來。”

謝清豫沒有否認。

陸雲繡又放輕一點聲音:“那麼,陸雲繡如今是什麼境地,郡主應也是了解的。”

她認認真真在說這句話,謝清豫聽得一怔,轉而意會陸雲繡的意思,眸中浮現幾分不忍。她如今的境地,為人妾,商賈之妾,且此人年過花甲、惡名在外……

“我若表現出一分溫情,憑著至言的性子,定會想辦法救我於水火,哪怕拚上性命也在所不惜。”陸雲繡的聲音裡透著低落之意,“可是他……我怎麼能自私的看他往火坑裡跳?今時今日能見麵,知道他過得不壞,已是莫大的幸運。”

竟然是到了這種地步嗎?

謝清豫禁不住鼻子泛酸:“他昨天中午什麼都沒有吃,好像非常難過。”

陸雲繡眼睫輕顫,垂下眼看著自己衣袖處一朵繡得精致的山茶花。又過去很久的時間,她才艱難的開口:“苟且偷生的人是我,沒臉見他的人也是我。若他就此寒心,不再惦記,也好。”

他們淪落到現在這樣子,說到底關乎到那一位萬萬人之上的人……她是郡主,是皇室中人,從小到大便受到那一位的恩惠庇佑。謝清豫心口發悶,覺得自己方才的態度實在差勁,因而低聲說:“抱歉。”

陸雲繡搖一搖頭:“若非郡主,我與至言這一麵也難見。他能得到王府庇佑,應該好好給郡主道謝才是。這一份恩情,是我、是至言一輩子都該牢記於心的。”

謝清豫說:“他曾救過我的命,王府也隻是想報答這份恩情罷了。”

陸雲繡再次搖一搖頭:“這是兩碼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錦上添花不太難,雪中送炭卻最不易,這個道理,陸雲繡心裡十分明白。她稍微頓了一下,和謝清豫說:“至言他打小便不是熱絡的性子,外人不免覺得他時時態度冷淡,又是年少蟾宮折桂,少不得引人不忿。”

“倘若無王府出手相幫,落到了那些人手裡……”光是想一想這種可能,陸雲繡都會害怕,“爹爹以前常說他至剛易折,那樣的話,而今看來,終究算不得錯。”

意識到自己把事情想得簡單時,謝清豫變得不好意思看陸雲繡,後來一直垂著眼看向彆處。於是,她注意到陸雲繡會下意識扯一扯自己的衣袖。

這不過是一個十分細微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麼,此時看到陸雲繡這樣的舉動,謝清豫心裡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因為她的動作太過自然與不動聲色,反而像平常就會這樣,習慣又再慢慢變得自然而然。

怪異的想法一旦冒出來,謝清豫便無法忽視它。儘管十分的冒昧和唐突,她仍舊沒有征求陸雲繡的同意,非常突然的抓住陸雲繡的手臂,繼而撩起了她的衣袖。

本該白皙的胳膊上麵卻有累累傷痕,一道一道,像鞭傷,新傷舊傷交錯在一起,乍一眼十分可怖。謝清豫倒吸一氣,禁不住紅了眼。陸雲繡慌慌掙脫她的手掌,背過身去將衣服整理好。

“為什麼會……”視線落在陸雲繡身上,謝清豫近乎喃喃道。她一時想不清楚,明明看陸雲繡的衣著打扮都不像被苛待,怎麼會身上有這樣的傷痕?

然而一刹那,謝清豫記起片刻之前陸雲繡說過的話——她說她才是苟且偷生的那一個人,她說自己沒臉見陸至言。所以,是因為這樣嗎?

才二十二歲,陸雲繡才二十二歲。

謝清豫腦袋忽然空白,心口鈍刀子割肉般難受,訥訥道:“我們一塊兒走……”

“我是罪奴之身,不能這樣拖累郡主。”恢複鎮定的陸雲繡聽到謝清豫的話,冷靜的說,“隻望郡主萬萬莫將這些事情告訴至言,他會受不住的。”

謝清豫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李府的,外麵陽光如此燦爛,又如此刺眼,讓人感覺眼睛都被刺痛,忍不住想要流下淚。

臨走之前,她把自己腰間一個香囊解下來拿給陸雲繡。香囊裡麵是一隻昨天陸至言親手編的草螞蚱,原本是她想偷偷帶在身邊。

東西留給陸雲繡,或許勉強稱得上是一個念想。謝清豫卻感覺到自己太過天真,既不知世事複雜,又如此微小與無力。她能夠做得了什麼?

夏果扶著謝清豫上馬車時,在他們身後傳來一陣打罵嗬斥的聲音。情緒崩潰的謝清豫沒有多注意這些,夏果卻看過去一眼,發現李府下人在毆打一名粗布衣裳的青年男子。

這樣的事同他們沒有什麼關係,何況此時謝清豫看起來不太對勁,夏果同樣沒有心思去在意這些。一眼之下她已然收回視線,動作迅速上了馬車。

坐馬車回客棧的路上,謝清豫一路哭得說不出話。夏果在旁邊急得團團轉,她也無法解釋、無法說得明白自己的心情。回去之後,她吩咐收拾行李,趁著陸至言還在昏睡,離開青州。

謝清豫覺得自己像是在逃跑,無法承受陸雲繡帶來的衝擊,這樣急迫逃離。可是哪怕離開青州的地界,哪怕馬不停蹄又走了一天一夜,她腦海裡清晰停留的依然是陸雲繡手臂上一道一道交錯的傷痕。

就像一份證據,說明她的軟弱與膽小,說明她的無能為力。她從王府出來,她來青州,隻是為了這樣嗎?一種極度痛苦的情緒死死糾纏住謝清豫,而她終究不能接受自己軟弱的逃走。

陸至言這兩日時時陷入昏睡,謝清豫讓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