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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春光 寒花一夢 4279 字 6個月前

清豫等人很快收拾東西上路了,那個婦人倒比他們先走一步。夏果想起那白瞎的碎銀子,依舊有一些憤憤不平。

“小姐,為什麼要便宜那個婦人?”最終夏果沒忍住問。

謝清豫笑笑:“都是我愛聽的,有什麼關係?”

夏果聲音低下去一些:“可是小姐如此穿著,又生得漂亮,一看便知非富即貴。這樣好人家的出身,將來過得如意順心不是稀鬆平常麼?也太叫她占便宜了。”

謝清豫似乎不太認同她這個觀點,笑容淡了一些:“哪有這樣理所當然的事?一輩子那麼長,總是會有許多身不由己的時候。”

餘光瞥見了不遠處陸至言的背影,謝清豫當下補充說:“隻是也不必太過憂心,不是還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麼?或許隻需順其自然便好。”

夏果被謝清豫的話繞一圈,注意到她的視線,才反應過來。

不再糾結,夏果頷首附和:“小姐說得對,有事沒事,都會好起來的。”

傍晚時分,一行人順利入住客棧。

晚飯是在客棧裡吃的,由謝清豫做主點上一桌子的菜。

八寶鴨鹹鮮酥爛,清燉蟹粉獅子頭軟糯清香,三蝦豆腐滑嫩鮮美,鬆鼠桂魚酸甜開胃,奶香魚皮湯濃肉嫩,翡翠燒賣甜潤盈口……店小二一樣接一樣的端上來。

因在外麵,不好暴露身份,主仆之分便不會表現得那麼明顯。此時六個人俱圍坐在飯桌旁,待謝清豫率先動了筷,其他人才跟著開始用晚飯。

這家客棧的吃食意外的味道不錯,一一嘗過之後,謝清豫歡喜得眯了眼。習慣的緣故,他們吃飯的時候都很安靜,鄰桌幾個人卻一直都在大聲的交談著。

於是一頓飯吃好,滿桌子的人被迫聽到一個八卦。鄰桌的人先一步吃好,陸續上樓去休息,謝清豫捧著茶杯喝茶的時候,麵對一桌靜寂,她悠悠道:“原來還真有拋繡球這種事兒存在呀。”

春絮正給其他人倒茶,聞言差點手一抖,慌忙穩住又咬著唇不好意思的笑。深有同感的夏果忍俊不禁:“小姐也好奇嗎?聽說是明天,要不要湊個熱鬨?”

方才隔壁桌一直在聊的八卦,便說城中富商年已二十歲的女兒一直尋不到滿意的夫婿,家中著急,遂決定明日以拋繡球的方式來找一個如意郎君。聽那些人說,這一位小姐容貌上佳,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謝清豫抓住重點:“也好奇?”

“哎……”夏果一怔,連忙說,“是奴婢好奇那美人,難道比小姐還要美麼?”

“那要不要給你一個機會去見證一下?”謝清豫含笑道,“明天我們先走,不過會走慢一點兒,等你湊完熱鬨來會合,你覺得怎麼樣?”

夏果眼巴巴的看著謝清豫,不敢吭聲。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們一行人,劉叔早已成家,周辛婚約在身,而陸公子卻是獨身……萬一被那位小姐瞧上了……

恍然大悟,意識到自己說了傻話,夏果想補救,卻先聽到謝清豫說:“明天一天還得趕路,大家都早點兒休息吧。”她起身回房,夏果和春絮連忙跟上去。

前一晚在客棧說不湊拋繡球招親的湊熱鬨,隔天臨走才發現招親的人家便在他們出城必經的道路上。他們出發不算遲,來湊熱鬨的人卻比他們更早,把道路堵得嚴嚴實實,根本無法通行。

他們被迫停在這街道止步不前的功夫,竟一下子又多出許多圍觀的人來了。走不了也退不出去,謝清豫倒沒有擾人好事的心思,索性等一等。昨天晚上那些人不是說按規則一炷香的功夫便結束麼?

謝清豫坐在馬車裡麵一邊等一邊翻書冊子,外頭吵吵鬨鬨的,她充耳不聞。直到半個時辰過去,周圍忽然寂靜的一片,似乎塵埃落定、那繡球已有了歸主。

不多會兒,她們確實聽見一道雄渾有力的聲音在同誰說著招攬的話。謝清豫抬一抬眼,夏果小聲的說道:“怎聽起來那繡球還落到咱們馬車附近啦?”

那一道聲音聽起來很近,是以夏果有這樣的看法。謝清豫隻笑一笑,雖然他們明明避在了遠處,但估摸著確實是這樣。她合上書,心裡惦記終於可以繼續趕路。

然而在下一刻,謝清豫發現了不對勁,因為外麵竟然響起陸至言的聲音。他音量依舊不高,不卑不亢道:“這位老爺、這位小姐,請恕在下難以從命。”

難以從命?

謝清豫摁著書的手一沉,便是挑了眉。

那道雄渾有力的聲音再次響起:“公子一表人才,又得此繡球,便是天賜良緣,何以至於難以從命?難道公子家中有妻兒,抑或有婚約在身,才會感到為難?”

陸至言大約是搖了搖頭。

見他否認,那人急急道:“既都不是,且公子未娶、小女未嫁,何苦不答應?”

陸至言說:“隻因我身份低微,配不上小姐。”

那人頓時驚疑:“公子為何這般說?”

陸至言沉默過半晌,緩緩開口,聲音越低:“我乃官……”

“因為他是我的人,我不同意,他不敢。”謝清豫打斷陸至言未出口的話。

從馬車上下來了的謝清豫掃一眼陸至言,見他臉色發白,禁不住眸光微閃。她看向中年男人,餘光也瞥見正站在中年男人身後,蒙著麵紗、淚眼朦朧把陸至言望住的那一位傳說中的小姐。

“這位老爺,我們一行人路過此地,並無湊熱鬨的意思。若非這兒是出城的路,我們被堵得進退不得,早便已離開。”謝清豫笑笑,“煩請老爺另擇佳婿。”

中年男人聞言臉一沉:“公子若當真無意,豈有接下繡球的道理?既是接下了,又怎可言而無信,說反悔便反悔?如此大事,如何容得公子兒戲?”

謝清豫見對方像不肯放人,微微而笑問:“要報官嗎?”

中年男人同他身後的小姐皆怔一怔。

待到處理好這件事已是午時差兩刻,他們沒有耽誤,一刻不停的離開。一路走一路趕,直到入夜之後,一行人方尋到一處寺廟借住,有了落腳的地方。

他們入住寺廟後院兩間上等的廂房,僧人幫忙送來熱水和飯菜便不再打擾。謝清豫沐浴過後,覺得廂房裡濃鬱檀香味悶得難受,便兀自走到院子裡吹風透透氣。

她穿著一身月白遍繡桃花衫裙,正立在一株桃樹下,仰頭不知在打量什麼。身後有很輕的腳步聲傳來,來人最終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住了,沒有再往前。

“今日之事,給郡主添麻煩了。”陸至言出聲道。

謝清豫很快轉過身,她目光灼灼看著他,輕笑問:“陸公子這是想要謝我?”

陸至言靜默一瞬,點一點頭說:“是該謝謝郡主。”

謝清豫仍笑:“你打算什麼謝?”

陸至言抬眼,目光落在謝清豫的臉上,像在分辨她是在玩笑或認真發問。院子裡隻遠處幾盞燈籠,光線非常暗,他看不十分清楚她的麵容,唯有她身上那股奕奕神采一如既往的惹眼,叫人無法忽視。

“郡主……有什麼需要嗎?”半晌後,陸至言斟酌開口。

謝清豫想過片刻,方才說:“若你有這個誠意,便答應我提出的三件事。”

陸至言略有遲疑:“任何事?”

謝清豫說:“我不會為難你,必是你能做到的事。”

陸至言沒有立刻答應或拒絕,沉默許久,他衝她輕輕點一點頭,等於應允了。

謝清豫一時又笑,眼裡閃過盛放的光彩。

但是她很快收斂笑意,壓著眉眼:“白天的時候,你想同那個人說什麼?”

陸至言明白她話裡的意思,隻說:“那樣倒也省事。”

省事?在那樣的大庭廣眾之下,道出自己官奴身份,當真省事。任是先前他們心思如何強烈,恐怕都歇了。可何必要這樣對待自己,將那般傷痛掀開來給人看?

“不可以。”謝清豫微沉的語氣,“從今往後,你不許再說那兩個字,不可以在我們麵前說,也不可以在彆人麵前說。會招來麻煩的,你不明白嗎?”

陸至言很快說:“抱歉。”〓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謝清豫看著他:“這是我與你提出的第一件事,你要記得。”

陸至言沒有說其他的話,答應道:“是。”

“另外兩件事,等我想好了再說。”

“是。”

謝清豫打量著陸至言,他穿的一身素色粗布衣裳,卻無損氣度。從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印象裡他便是矜貴冷清的模樣,到得今天仍是如此。

不過這次他被她從府裡強行帶出來,什麼行囊都沒有,等到了青州,是該好好幫他添置幾身衣裳才行。謝清豫暗暗琢磨著,把這件和陸至言有關的事記在心裡。

兩個人相對站著沉默許多,謝清豫終於說:“外麵涼,進去吧。”

陸至言點一點頭,人沒有走,像是在等她。

謝清豫抿唇,抬腳從他身邊走過,走出去幾步,忽而回過頭來。她望住陸至言一雙眼睛,聲音很低:“陸至言,你要記得你曾經是陛下欽點的狀元郎,我們從來都沒有那樣看過你。”

作者有話要說:  謝清豫:big膽!搶我的男人!

陸至言:……

第3章 答案

謝清豫躺在榻上,久久無法入睡。

她想著白天陸至言被截斷沒有說出口的話,心裡頭也悶堵。

兩年前,陸家突逢巨變,陸尚書獲罪入獄,後被流放邊關。一夕之間,陸家已變得支離破碎。陸至言被貶為奴籍,輾轉進了王府,卻隻能是奴仆身份。

那個時候……謝清豫回憶起往事。她十四歲那一年,一場詩會,是她初初見到陸至言。彼時的他自信且矜傲,意氣風發、頭角崢嶸,站在人群中極為顯眼。

第二年,聽聞陛下欽點的狀元郎乃是一位隻十七歲的少年,她很快想起他。得知那狀元郎的名姓,果真如此。那一日,她看到他背脊挺直坐於馬背,環繞著他的無不是種種祝賀與稱讚。

十七歲的陸至言,風華正茂、前途無量,可是這些很快便消失不見。他為了替自己父親伸冤,幾乎性命都豁出去,最終卻沒有能夠……即便兩年過去心結也終究打不開。

他在府裡,沒有人把他當下人使喚,府裡的仆從都對他也挺恭敬的,到底是她爹爹親自領回來的人物。但陸至言總自己尋些粗活乾,旁人沒有法子隻能由著他去了。

是不是因為不知道親人都在何處受苦,所以心裡難受,無法安心?謝清豫覺得自己可以理解,但她不想要看他這樣子。不希望他這樣,她又能做些什麼?

拿手掌摁住心口的位置,謝清豫翻個身,再一次歎氣。木窗子有細微的光漏進來廂房,她眼睜睜的瞧著,恍恍惚惚,記起十五歲那一年的冬狩出行。

那一次,她因太過貪玩差點兒丟了性命,全靠陸至言帶著人從虎口救下她。已經過去三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