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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仙 伊人睽睽 4307 字 6個月前

在與張也寧那一戰中,永秋君手中的“滅神榜”根本沒有展出,就已經能對張也寧造成一定程度的威脅。永秋君未展開“滅神榜”,也許不過是張也寧是他的愛徒, 他終究不忍;也或許是“滅神榜”有更重要的用途, 不能浪費在張也寧身上。

幽暗中, 燈火如流, 照著一眾觀摩的年輕男女。

什麼滅神滅仙的,鮫人追聽得很無趣, 這離她距離太遠了。她並不在意那兩位殿下研究的是什麼, 她隻用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雲升公主的側臉, 滿眼的崇拜敬仰。

在很長一段時間, 雲升公主滿足了阿追對女性美的所有幻想。

她即將成年,即將分化男或女。在她對自己成長的構思中,她日後就要成為雲升公主那般的女子。

她要既美麗又智慧,既溫柔又大氣, 既不拘小節,又照顧好身邊每一個人。

當阿追目不轉睛地盯著雲升公主看的時候,她腦子裡已經在想自己日後成為了漂亮姑娘,如何受到族人吹捧的畫麵。她情不自禁地快樂笑出聲,成為這幾人中唯一無憂無慮的人。

玉無涯和百葉公主也在聽兩位殿下的構思,這兩位姑娘微微皺眉,心中憂慮的是若是“滅神榜”現世,那就說明世間已經到了存亡之際。連仙人都站到了他們的對立麵……這太可怕了。

玉無涯情不自禁說:“希望這樣的法器永遠不要現世。”

太子棠華看她一眼。

百葉公主道:“成仙有那般好嗎……我感覺有點可怕。”

雲升公主在她頭上笑著揉了一把:“這些和你沒什麼關係。你呀,當你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好了。有什麼事,哥哥姐姐在上麵為你撐著呢。”

謝春山卻在旁淡聲:“授以魚不如授之以漁。兩位殿下這般保護小殿下,但若有一日小殿下不得不麵對獨當一麵的選擇,兩位想過她會何去何從嗎?”

雲升公主:“除非扶疏國亡了,不然小妹永遠是公主。”

謝春山忍不住唇角溢出一聲嗤笑,麵容微冷。他腦海中想到百葉最後在巫家戰場上崩潰跑向他的那一幕,想到她是如何的痛苦。時光長河無法逆轉,她無法回到沒有煩惱的過去,她的哥哥姐姐將命運親手交到她手中……

而“滅神榜”的陣眼,選的到底是誰!

永秋君要滅的,又是誰!

這些答案,已經呼之欲出,讓謝春山心中一陣陣的發寒。

謝春山還要說話,薑采忽抬手,製止了他。他冷靜了一下,知道自己再說下去,就要得罪兩位殿下。他明麵上,也不過是個馬奴……謝春山看眼百葉,百葉愣愣地看著他方才言辭那般激烈。

她對他展顏一笑:“我沒事啊。我又沒想成仙,我隻想多活一些年月,追隨兄長和姐姐。”

謝春山垂目,道:“傻公主。”

太子棠華和公主雲升並沒有在意圍觀一眾之間氣氛的微妙,畢竟“滅神榜”的設想,確實足以震驚世人。但這隻是一個不成熟的構想,要實現這個構想,他們還需要很長時間去摸索。今夜,他們不過是為了震懾墮仙張也寧。

他們看見那少年重明麵容肅然,不再嬉皮笑臉,便知目的已達成。兩位殿下鬆口氣,不再許其他人旁聽他們的構思。他們繼續蹲在樹下研究,讓其他人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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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春山向薑采二人投了一目光,重明對他頷首點頭,他便鬆口氣,放心去陪百葉公主了。

他對這位公主無限耐心又溫柔。哪怕是假的……他也希望在一場夢中,百葉可以過得開心些。

而薑采和重明走開,設了一小結界,二人才聊起不方便讓夢境中人聽到的話題。

薑采道:“如今已經毋庸置疑,你師父真正要對付的人,也許不是魔子,而是仙。你成仙時感受到的淩空劍意,不是來自魔子,而是來自仙人。”

在這個夢境中,不用害怕被仙人感知,兩人終於能夠談一些話。這便是二人在入夢前就已經有所猜測懷疑的——

魔子於說也許根本不是永秋君的真正敵人。

真正的敵人,在那虛無中沉睡。那人不願世間任何人再成仙,當張也寧成仙時,淩空劈來的劍意足以讓人寂滅。

那也許是魔子於說的真身,也許就是雲升公主,也許是……真仙。

讓永秋君無能為力的真仙。

墮仙再厲害,也無法對抗真仙之力。

隻有請出“滅神榜”。

薑采輕聲喃喃:“永秋君和雲升公主的仇恨那麼深嗎?二人都成了仙身,一人卻仍想使儘手段殺掉另一人?何至於此?”

重明回答:“你有沒有想過,是不是隻有墮仙,才會被心魔所困,有陰暗的心,有滅世的心。難道真仙真的那麼光明正大,那麼無私,沒有任何不甘麼?”

薑采偏臉,雪白的蒙眼白布飛起,擦過少年的衣袖。

薑采輕聲:“成仙時若是生了心魔,不就成墮仙了嗎?而且已經是真仙,還會再有心魔?”

重明反問:“可如果沒有呢?你不要忘了——雲升公主,是扶疏古國中空前絕後的天才。她天縱奇才,對道法恐怕比世間任何一人都要研究得透徹、精妙。這樣的她,一念墮魔,會是世間最可怕的魔子,讓世間受苦萬年;這樣的她,若是成了仙身,會比世間所有人都走得遠。

“仙人若生惡念,凡人如何對抗?”

薑采冷冷道:“你還是站你師父。”

重明頓一下,輕聲:“沒有。”

他抿一下唇,拉住她衣袖:“我和你站在一起。”

薑采眉心一頓,唇角那冰冷之意便化了,噙上了笑。她不再強硬,便願意順著重明的話去想一想。

薑采道:“這世間,有沒有真仙,你師父對抗的人是不是仙人,隻要想一想這些年,墮魔的都有些誰,便清楚了。”

她的張也寧,隻有在這時候會和她思維一致。

他順著她的話:“百葉墮魔萬年,不管是和我師父還是和魔子於說,都有血緣關係,她是‘滅神榜’挑選好的陣眼。”

薑采淡漠:“龍女辛追,如今已經能看出,她和雲升公主糾纏頗深。你師父當年讓龍女去殺剛蘇醒的魔子於說,若非魔子力量未曾恢複,或者手下留情,辛追不是魔子的對手。你師父在送龍女去死。”

重明:“或者送師妹入魔。”

薑采:“她是百葉的替代品,或者乾脆是三個輔陣之一。”

重明聲音微低:“師妹並未入魔……入魔的是你。”

薑采淡漠:“我是你師父選好的三個輔陣之一。我有先天道體,你師父必然知道。但我本是我師兄的替代品……百葉那麼多年,誘人入魔的對象,是我師兄。”

重明:“盛知微也必然是三個輔陣之一。”

薑采已經有些慍怒:“芳來島那些年,島中女修受到什麼樣的迫害,你師父一直知道,卻坐觀芳來島如此下去。直到逼得盛知微無法忍受,帶著一整座島投奔魔子……旁人的苦難,不過是你師父的一場算計。”

重明不說話。

薑采:“漠視生靈,冷眼旁觀他人之苦,隻為滅神。你師父和他要滅的神,又有什麼區彆?魔子滅世,你師父又算什麼?是一些不得已的犧牲麼?”

重明:“你與我吵什麼?是我這麼做的嗎?”

薑采一頓。

她承認她有些遷怒。

她冷冰冰道:“張也寧,你若是有一日變得如你師父一般冷血,我必然想儘法子鎮壓你,殺你。”

重明一氣,冷冷道:“你若如此,我也會那般做。”

二人彆著氣,重明彆過臉,側臉冰冷,在這一瞬,和他本尊已經沒什麼區彆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二人沉默一陣,薑采先緩口氣,道:“我們這般算來算去,其實三個輔陣人數,是不夠的。百葉已死,龍女未入魔,陣心位置也是缺人的。‘滅神榜’的構想,人數根本不夠。”

重明沉靜不語。

他望薑采一眼,薑采扣著他手腕的手用力。二人想到了同樣的一種可能——

人數若不夠,名額若不對,一定會有新的人遇害。

新的挑選者會是誰?

巫家兄妹?賀蘭圖?抑或是……她師父?

薑采握著重明的手微微一顫,心中浮起難以言說的焦慮。前世她死前,巫長夜疑似入魔而失蹤,巫展眉也失蹤;賀蘭圖失蹤,謝春山失蹤,玉無涯身死……他們是被永秋君選中的入魔替代者吧?

而前世的張也寧……那自囚於北荒之淵的張也寧,是否是她薑采身死後的入魔替代者呢?

她道:“我師父!永秋君……在實在沒有人選的時候,他會對我師父下手嗎?”

重明不說話。

薑采開始煩躁:“我想出夢境了……我已經不想知道發生過什麼了,這個夢境到這裡已經足夠可以結束了,我們得出去救人……”

重明近乎冷漠地問:“救誰?”

這是一個很難選擇的答案。一方是那般強大的想要滅世的神,一方是如此弱小的凡人必須要去對抗。她是要製止永秋君對抗那試圖滅世的仙人,還是能夠撼動仙人的意誌……薑采心中浮起些茫然。

重明扣住她肩膀,將她抱入懷中。他身上的寒月之氣照入她神魂,清涼之意,換得薑采些許寧靜。重明低聲:“你冷靜些。不是你說的麼,我們儘力就好。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薑采低頭,額抵著他的頸,身子微微顫唞。在結界外的人看來,二人像是談情一般親昵,換得人會心一笑。

薑采低聲:“我們該怎麼辦……我們如何能破開這夢境,離開夢境去救人?”

她想到入夢前巫展眉提醒她的,那時候沒有在意,這時候卻忍不住暗罵一聲:“糟糕,織夢者不在夢境,我們無法對夢境進行操作。”

重明:“想要破夢,要麼殺了夢主,即現在的百葉公主和雲升公主;要麼實現兩人的心願。她二人的心願是什麼?”

薑采一陣沉默。

可惡。沒有織夢者在夢境,夢境時間無法調整,他們要在這裡待多少年,夢才能夠結束呢?若是在夢境待上幾千年……他們幾人除了張也寧,能不能活那麼久另說,現實中該發生的事恐怕真的製止不了了。

薑采越是心沉,越要自己放鬆。她開玩笑:“要是百葉公主的心願是留在這個時代永遠不夢醒,那我們的處境就糟糕了。就隻能殺她了……我師兄得跟我拚命。”

重明道:“我幫你殺?”

薑采:“我開玩笑你聽不出來嗎?我豈會那般濫殺無辜?”

重明一怔,賭氣:“你一個魔女,我怎麼知道你怎麼想?”

薑采莞爾,她向後退開兩步,離開重明的懷抱。她偏頭向玉無涯的方向看去,心中生悵:“我隻是擔心我師父在現實中會遭遇不測……”

現實中,玉無涯已經很虛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