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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仙 伊人睽睽 4275 字 6個月前

這些……這也許是本來應該發生的。”

修士們大腦空白, 他們進入夢境時罵罵咧咧, 不知道巫少主在搞什麼鬼。而且大部分人進入夢境, 選取的落腳地是讓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 他們一開始並沒有發現北域的魔疫,沒有發現無極之棄的存在。

但是這一日是不斷重複的。隻要夢主心願沒有得到實現, 這一天就不會結束。

隨著魔疫的擴大, 修士們無法再堵著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哪怕再偏遠的修士, 這些日子都不斷地聽到了“魔疫”二字。他們自然認為自己是正義的, 自然不認同現實中薑采殺修士的行為,他們要除魔疫,也要救人。

然而來到北域,麵對他們的, 便是地獄修羅一樣的可怖場景。

多少修士自大之下死於此地,淪為了魔疫的養料,助長了魔疫的氣焰。夢中他們的死亡隻會帶來道體上的傷害,不會真正讓他們在現實中隕落。但這已經足夠了——當被困在魔疫體內,借著魔疫的眼睛,才能看到更多的。

他們才知道,原來他們控製不住這場魔疫。

巫家的淪落隻是開始,若是沒有人能夠關閉無極之棄,魔疫便不會結束。於是有膽氣的、修為高一些的修士們結隊,進入無極之棄,想辦法封印無極之棄。而他們在無極之棄中看到的,便會是那位渾身被魔疫包裹、以身侍魔的薑采。

夢中的薑采,一直自困於無極之棄。

不管外麵的魔疫如何鬨騰,薑采一直坐鎮於無極之棄,不斷地將魔疫封印於自己體內。而半空中,張也寧陪她一同坐鎮。這個時間,她要用多久,他便會陪她多久。

修為低的,僅僅是這個過程,便會隕滅其中。而即使如薑采這般修為,她自困於此,亦會修為跌落或不穩……若非張也寧一直在用靈力反哺於她,想來她無聲無息隕滅於此,世間那些修士也迷惘不知。

修士們喃聲:“這……這是薑姑娘。她在做什麼?”

“為什麼魔疫纏著她?”

“我們,是不是誤會她了?”

而終於有一個女修反應過來,嘶吼撲過去,卻被反應更快的修士抓住。這女修淒厲:“她在侍魔!她在把魔疫一個個困在自己體內!”

“我們現實中魔疫被消除,不是因為自動消除了,而是因為這些魔疫都在薑姑娘體內……犧牲的人,一直隻有一個薑姑娘!”

修士們愕然,想說不可能,想說一個魔頭怎麼可能做這些……但是,他們保護著自己不被魔疫沾邊,眼睛看著對麵那入定的劍修,反駁的話說不出來。

終於有人聲音複雜:“薑姑娘真是墮魔者麼?”

有人抬頭,忍不住看向高空中端坐、同樣閉目入定的那位仙人一般風采的道修。

他們慘笑著後退,跌跌撞撞,道心因此而受到拷問:“長陽重明,劍元不群。”

可笑、可笑。

坐井觀天,小人之心。捕風捉影,世人唾罵。

然而最後在保護他們的,卻還是——“長陽重明,劍元不群。”

他們報以的,卻是不斷地向長陽觀問罪張也寧,不肯再和張也寧為伍;再無人提什麼“修真八美”,刻意遺忘薑采,若是不能遺忘,那就打殺。

他們恨死了薑采,恨透了這個修真界的恥辱叛徒。

可是以身侍魔,誰敢這般做?誰敢這樣做了後,依然不置一詞一言不發?

他們茫然問:“是我們錯了嗎?”

真正的、進入夢境的薑采隱身虛立於高空,站在夢中這個虛假的張也寧身邊,俯眼看著下方那位女郎。原來從旁人視覺來看,原來從張也寧的角度看,她是那麼可憐。

周圍全是魔疫,人間苦頓皆要她收。道心不斷地被毀,再不斷地重塑。隨時會跌落修為,隨時會隕滅,可還是要儘力撐著。

她可真慘。

一身血肉儘數侍魔,一身傲骨儘被摧毀。謾罵聲與責怪聲不停地響起,這條鮮血彌漫的路,走起來可真是累。

原來如此。

薑采想:難怪真正的張也寧,寧可在蒲淶海邊徘徊,也不肯來無極之棄再次看一眼她的自困。她的自困,從他俯望而下的角度看,是何其慘烈、煎熬。

他哪怕心中沒有她,一直看著這一幕,心裡也會受不了。可他確實以她的知己、心上人的角度在看著她,這其中折磨……整整漫長的一個月的折磨,現實中的張也寧,是如何抗住的?

他硬生生抗住了,還因此心魔雜生。這如何能怪他?

薑采閉目,自己也不想看了。

她自嘲一笑,心想:所以太慘的人,是不應該與誰同路,擁有什麼同路人的。她這般慘,讓張也寧情何以堪呢?都怪她當日自私,想要與他再續前緣。

罷了。

至少這一次,張也寧去療傷去了;她再如何,他也感知不到。待他出來,她就已經解決這些了……應該是吧。

薑采身形變淡,在她完整地看過無極之棄發生的事後,夢主心願得到滿足,她可以離開此夢了。同時間,在無極之棄的修士們身形也一個個變淡,帶著各種複雜神情與薑采一道消失。

自然,還有更多的落入夢境的修士,向無極之棄趕來。

長陽觀青葉君、永秋君為首的人,也隱身於無極之棄的雲端,看著這一幕。永秋君麵容淡淡,青葉君已經動容。這位掌教心神難平,苦笑:

“原來真的是這樣。”

其他長老同樣心情複雜:“我們隻知道薑采去做臥底,卻不知道薑姑娘是這樣做的。這才是劍元宮真正的首席吧……劍元宮以後的首席,但凡不如薑采,我都不認。”

“可惜劍元宮的人出於立場不方便來,沒有進入此夢,他們不知道薑姑娘都在做些什麼。”

永秋君道:“一旦墮魔,便不會回頭。諸位是對一個魔心軟麼?”

青葉君一怔。在她眼中,永秋君是極為好說話的一位仙人,她還以為永秋君會同情薑采,原來……對待魔的事情上,永秋君可能是唯一態度堅定的。

永秋君聲音落入眾人神海中,帶著雷霆一般震懾心神的警告:“同情魔,會得不償失。不要忘了我等的立場。”

眾人一凜,靈台霎時清明,他們拱手受教:“是。”

他們的身形這才慢慢變淡,離開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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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巫家家主巫子清壓製著魔疫,和魔子於說打鬥。屋舍中施展不開手腳,二人很快挪出屋子,而一旦到院落,巫子清便發現魔修們陸陸續續出現在院中,向那些剛剛從夢境出來的迷茫的修士們殺去。

魔修們有心算無心,修士才出夢境便遭此攻擊,不少人當場隕落。

巫子清看得目眥欲裂:“你們!”

他心境失衡,體內魔疫暴虐襲殺,再加上於說的攻擊,他一口血吐血,人向後趔趄跌去。於說趁火打劫,攻擊更凶。魔氣陰鬱籠罩大半個院落,趕往此地的巫家子弟,當即感受到肅冷肅殺之氣。

穿著新嫁娘婚服的雨歸氣喘籲籲:“魔修已經開始了!”

原本不相信她的話,硬被拖過來的巫夫人等人驚愕之後,神色這才肅然:“怎麼這麼多魔物?”

巫家子弟趕去相助那些剛出夢境的修士,急匆匆的更多沒有進入夢境的修士從各個方向趕來。看到眼前混亂場麵,他們毫不猶豫地入場:“魔物敢爾!”

巫夫人厲聲說話間,已抽身向魔修們襲去:“把巫家子弟全都喊過來集合!老爺有危險,魔修們欺負到巫家頭上了,兒郎們都給我打起精神!”

但是院落中承受壓力最大的,還是那與魔子拚殺的巫子清。於說實力恢複之後,巫子清本就弱於她,這時再加上魔疫,巫子清連連後退,傷勢加重。

於說和巫子清體內的魔疫裡應外合,慢條斯理將此人當耗子一般玩弄。巫子清口吐鮮血倒在地上,站也站不起,他眸中的異瞳光相差間,暗者更暗,亮者更亮,幽幽盯向於說。◢思◢兔◢在◢線◢閱◢讀◢

於說微笑:“想獻祭自己,和我同歸於儘?我不給你這個機會呀。”

她身法快極,一息間飄至巫子清麵前,她一掌拍下時,一道金白色劍光在天邊劃出一道清涼彎弧,襲向於說揮出法術的手掌。於說向後撤退,躍至高空,隨劍一動現身的紫色衣袍獵獵而舞,招式快極。

薑采倏地現身,從於說手中救下巫子清。二女立於半空,側身看向對方,眼中皆有幾分殺氣。

於說笑眯眯:“薑姑娘這是忙完了?”

薑采微笑:“是,所以來與你敘舊。”

於說:“我先前的建議,現在還是有效的。”

她手指下方陸陸續續變多的修士,以及同樣加倍的魔修們。下方戰況開始激烈起來,魔修們由百葉、魔南王領路,他們手段殘酷招式狠辣,一開始就不知道殺了多少人。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可憐的巫家新媳婦還沒拜過公婆,就先急匆匆來戰場扶起巫子清:

“家主,你還能撐住麼?”

雨歸要去扶巫子清,被旁邊的巫展眉一把握住手,不讓她碰。巫展眉盯著那個黑色魔氣纏繞的父親,道:“他染了魔疫,不能碰他。”

雨歸咬牙,她說:“不行,我們得救家主。”

而其他修士們亂哄哄起來:“巫家家主染了魔疫?怎麼回事?”

——魔疫會在這裡再次爆發嗎?

下方的糟糕場麵,逗得於說哈哈大笑。薑采眉目淡下,說道:“我與你不是一路人,你的意見,我不考慮。”

——指的是之前魔子建議二人聯手,統一修真界再說其他。

薑采如出鞘利劍般堅韌,手中劍掠向於說,於說勾笑間向後退。

哪怕薑采戰力強悍,她也遊刃有餘,壓根不覺得薑采能殺了自己。但是二人對招數十後,魔子身形驀地一僵,後方強大恢宏的水幕道法襲來,讓她身形驟然變動,同時向兩個方向施力,先防後攻。

後方水幕襲殺,前方劍氣縱橫!

藍色道光與金白色劍光撞上,於說少有的被逼到幾分狼狽的境界。

但再緊接著,斜後方,琴光弦影撥來,在空氣中蕩開陣波,罩住於說,瞬間將她躲閃的身影困於原地,生生去抗劍光和道法的一同擊殺。

於說無法動彈之間,開始在原地手中結印,眉心魔氣疊加,一道又一道罩影加身,整整七十二道!

各色光華炸開,琴弦聲不絕,劍光倒影相殺,立於中間的黑衣魔修女郎衣袂和烏發一同飛揚,後頸處魔紋如叢枝般攀爬,纏上她大半麵容,妖冶詭麗!

於說抗住了這三重攻擊。

她目中笑加深,帶著異樣的神色。她微微側過肩,向自己身後看去。她看到白衣仙人當風而立,這仙人長著俊朗麵容,深邃雙眸中神情疲憊,對她出手間,卻毫無仙人的寬容——

隻是不死不休。

於說笑得眸子眯起,恨意覆眼,輕輕吐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