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著臉:
“真是的。你要是不喜歡在外麵曆練,我們回家呆著好了。用得著這樣?”
巫展眉幽幽怨怨:“回家就見不到雨歸姐姐了。”
她察覺到巫長夜凝視著她半晌,她抬頭,與巫長夜有些複雜的眼神對上。巫長夜麵容俊秀至極,平時都被他暴戾的脾氣藏住了一張俊臉。他不說話時,隻盯著巫展眉看,連巫展眉都會被哥哥眼中的關心打動。
巫展眉小聲:“……對不起。”
巫長夜歎口氣。
他坐在妹妹身邊半晌。
巫展眉用餘光看,見河流邊坐著的雨歸時而擔心地向他們望來一眼。雨歸的目光同時落在兄妹二人身上,但是巫展眉覺得,雨歸看的隻是哥哥罷了。
那個女人惺惺作態,不過是順便看自己。
巫長夜難得沒有語氣焦躁,而是徐徐和巫展眉說話:
“妹妹,雨歸很不容易的。薑采離開劍元宮墮魔後,雨歸就不受劍元宮的待見。之後謝春山又以降妖除魔為借口離開劍元宮數年不歸,雨歸在劍元宮更待不下去了。
“她本就不是劍元宮的弟子,那裡不喜歡她,她就自己一個人出來曆練。你也看到了,她修行天賦很差,還是個香饃饃無生皮……不光魔修覬覦,修真界四周也不知道有多少不懷好意的人盯著她,等她落網。
“就這樣,她都有勇氣離開劍元宮,不值得我們幫一把麼?”
巫展眉低著頭顱,細軟的手指悶悶地扣著地上的草皮。她低著頭,淚水已經在眼中打轉,但是巫長夜分明不懂。巫展眉悶了半天,她忽然道:
“哥哥,你喜歡雨歸姐姐吧?”
巫長夜一噎。
巫展眉抬頭,目光柔軟仰望,眼中已經藏起了淚,帶上了笑:“哥哥,我有個好主意。雨歸姐姐是無生皮,她一個人很不安全,不如哥哥娶了她,咱們把她娶回家吧?”
巫長夜震驚看她。
巫展眉克製著自己心中魔修喋喋不休的惡意慫恿,她內心深處卻希望自己是個乖巧懂事的妹妹,是個不總讓哥哥因她而搖擺的好妹妹。何況比起其他凶巴巴的女修,雨歸真的很好啦。
而且……她心中也有自己的壞念頭。
雨歸終究是無生皮啊。哥哥若真心愛她,不想她隕滅,他們便一輩子隻能做“表麵夫妻”。
巫家父子,從巫子清到巫長夜,都喜歡芳來島出來的姑娘。
巫展眉也有芳來島的血脈,可他們卻都不喜歡她。
——沒關係,哥哥想要什麼,她就給哥哥什麼。她可以藏起心中的所有嫉妒、怨憤、不平這種種陰暗麵,隻要她留在哥哥身邊就好。
巫展眉見巫長夜發呆,她故意高聲喊:“雨歸姐姐,我哥哥說他喜歡你!”
那一方雨歸吃驚而羞澀地望過來,巫長夜暴跳如雷地跳起,滿麵漲紅:“呸呸呸,胡說八道!巫展眉你閉嘴!”
巫展眉偏不,她笑嘻嘻:“雨歸姐姐,你快來管我哥哥呀。”
這像是和諧、又像是不和諧的一天,將巫家兄妹與雨歸的緣分,生拉硬拽到了一起。不生拉硬拽也無法,巫展眉知道,有些事,是不可避免的;既然如此,不如一開始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生得柔弱,可她的心,卻一定比所有人都要冷、都要硬。起碼現在,為了哥哥,她願意做一個善良的妹妹。
瓶中那魔修,休想腐蝕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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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東王這一方,沒有堅持多久,就被薑采俘虜。魔東王倒是沒有像瑟狐倒的那麼快,修煉一兩千年的魔頭,還是有自己的尊嚴。他被薑采打敗後,硬著臉皮,沒有第一時間俯首稱臣。
薑采不在意。
薑采帶著魔東王、瑟狐,還有跟著魔東王逃跑的那一批魔修親隨,離開了魔域,借助雲河圖的威能,一行人繞過蒲淶海,瞬間抵達人間一座叫長陵的古城。
街頭熙攘,人流若海,日光爛爛。
差不多十年了,薑采的傷養好,終於離開了魔域。她立在街上,仰頭看著天上的日光,歎口氣,頗有些感動——
她快十年沒有感受到真正的陽光照在身上是什麼感覺了。
魔東王扮演著沉穩模樣一言不發,瑟狐湊到以手擋眼、仰頭看日光的薑采身邊,忐忑又興奮:“主人,咱們是要把這一座人間城池,都化作魔窟麼?咱們從哪裡殺起啊?”
薑采:“……”
她製止瑟狐這危險想法:“我們來長陵,是找魔西王,不是來開殺戒的。我此行有重要的事要做,你們誰不小心殺了凡人或驚擾了人間神靈,讓我們被發現,行跡暴露,我便饒不了誰。”
魔修們失望,卻也了然——薑大魔王來人間,那肯定是有目的嘛。不然她在魔域繼續殺,把魔殺光了她就直接成魔尊了,哪用得著這麼費勁?
扮沉穩的魔東王忍不住伸長了耳朵,驚愕:“魔西王在人間?哪裡?”
——他怎麼不知道?!
薑采怎麼可能比他還清楚他的好兄弟的去向?
薑采含笑著看他一眼,魔東王感覺到薑采好像猜出他和魔西王感情不錯,他連忙正襟危坐,生怕這個女魔頭要拿自己去誘魔西王。好在薑采沒那個意思,她淡淡說道:
“若我估算時間沒有錯的話,魔西王在這個時間左右,會來人間強娶長陵城的城主女兒。魔疫無歌會在這裡出現……長陵有可能會被變成一座空城,我想試試找找魔疫無歌。”
瑟狐茫然:“魔疫無歌?這是魔頭麼,怎麼沒在魔域聽過啊?”
魔東王眼睛一眯,凜然:“魔疫無歌!”
瑟狐:“哎,東王,您知道?這是誰啊,也是咱們魔域的厲害人物?”
魔東王看眼走在前麵的薑采,見薑采沒有反對的意思,他才壓低聲音跟瑟狐、以及自己的手下們解釋:
“按照常理來說,魔疫無歌也是魔,但不屬於魔域。魔疫無歌也不是一個人……而是他那一類東西都被叫做‘魔疫’,無歌是其中最有名的罷了。
“天道之下,將修行的人用靈氣和魔氣,分為了向往仙道的修士、追隨魔神的魔修,但這中間,還多出了一部分不為人接受、也不被魔接受的世間之氣,這就是‘疫’了。咱們魔修殺人就殺人,誘人入魔也要一點點來……這魔疫啊,卻是一掃一大片,會互相傳染。
“每逢靈氣和魔氣維持不住平穩時,魔疫便會現世,輕則是一城人被染上魔疫,重則嘛……一個國家就完了。
“他們是不修仙不修魔的中間者,天道借此平衡靈氣和魔氣。但是魔疫總體偏向於我們。而且,咱們魔會被殺死,魔疫卻是不會被人殺死的……哈哈,說不定天道其實是偏向我們魔的!”
他說這話,眼睛盯著前方的薑采,也是試探薑采的態度——人人說薑采墮魔,但是身為魔王,他們對這些墮魔者,都不會太相信。何況薑采自來到魔域就開殺無數,手上沾滿血,這種人到底算不算墮魔,真不好說。
再說……薑采找魔疫無歌做什麼?
瑟狐好奇問:“這麼厲害啊?那咱們還打什麼,和修真界的大戰,直接讓魔疫無歌上嘛。”
這一下,換薑采聲音溫淡:“魔疫是神魔皆棄者,他們並不偏向魔。他們存在於無極之棄,並不存在於魔域。魔域中人並不知道如何打開無極之棄……”
她若有所思——魔子應該是知道的吧?
瑟狐震驚:“無極之棄?這又是什麼?沒有聽說過啊!”
沒有人再為他解釋了,因為就連魔東王,對魔疫無歌的事也是一知半解。魔東王偷偷覷薑采,疑心這個女人對魔疫無歌,恐怕比自己這個魔頭都更了解。
薑采再次抬頭看眼天色,做了決定:“人太多了,白天看不出什麼,晚上再出來找吧。”
眾人沒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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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一眾魔修立在人間街市入口,瞠目結舌。
麵前燈火如海,明滅搖曳。橋頭賣燈,巷口擺攤;姑娘賣花,小販賣餅。吆喝聲、食物香氣、花草香氣與那重重疊疊的燈火光影融在一處,流光溢彩。
繁盛無比。
他們麵前的這一整條街,熙熙攘攘,多的更是男俊女靚,成雙成對,人流比白日看著還多。
薑采與身後隨從們麵麵相覷。
瑟狐一溜煙跑開,一會兒打聽回來了:“主人,我知道了。今天是他們人間的七夕,晚上人其實比白天還多……”○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薑采:“……”
她乾笑兩聲,沒想到自己敗在這裡:“那不如,打道回府,我們改日再來人間找人?”
眾魔都說好。
他們一行人要離開這裡,轉身之時,忽有靈氣重重自一個方向快速飛掠而來。如魔東王這樣成熟的魔頭,瞬間運起了魔功,警惕地看向那個方向。天邊魔雲被吹散,深巷儘頭,十來個正統出身的修士立在那裡,冷目看來。
為首者杏袍若飛,如雲如鶴。
他目光清淡地望來一眼,魔修們齊齊捏汗,薑采大腦轟地一下空白——
張也寧!
竟在這種情況下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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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修士剛補了魔%e7%a9%b4,便察覺長陵城中魔氣過重。他們落下來後,和魔修們當街對上,登時警惕:
“魔修!”
張也寧和薑采對視。
一方為正統修士降妖除魔,一方領著一群魔頭如此囂張,若是掉頭就走,豈不可笑?
但是——薑采遲疑:要出手麼?
她還沒想好,對麵青色光飛掠,青龍聲%e5%90%9f,長鞭便當空襲殺而來,凜冽無敵地殺向魔東王。魔東王還有大用,薑采豈會讓對方如意?
她當即一手捏訣化掉對方襲來的磅礴道法,另一手張開握住玉皇神劍,淩空飛躍而起。
她聲凜,又帶著一絲威懾般的笑:“人間城池,當不起你我如此打。張道友,最好還是不要用術法了吧——”
她一劍揮去,另一手中咒術落在張也寧身上,斷他靈氣之光。他反應不比她慢,她近身之時,他身子已騰空後掠,一道清光落在了她身上——清心咒。
下方的魔修和修士們蠢蠢欲動。
薑采厲聲:“忘了我的目的了麼?此時誰敢動手,毀長陵城?!”
魔修們當即僵硬,不敢動手。
張也寧聲音清冽:“不得動手摧毀此城。”
修士們按捺住自己對對麵那些魔修們的仇恨。
雙方眼睜睜地仰頭,看魔修代表薑采,與修士代表張也寧,自地上打到半空中,鞭法和劍氣交錯縱橫,環繞二人。兩人毫不留情,不用術法隻用凡界武力,打起來不至於催山滅海,卻也擾得樹葉簌簌急落、屋頂瓦礫撲棱棱往下砸。
何其狠厲!
瑟狐:“主人太能打了!”
修士那邊不甘示弱:“張師兄,你一定要拿下這個墮魔者!”
皓月當空,偏向於他。但是三尺青峰之下,誰又是薑采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