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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妝站在原地,靜靜望著重新恢複了平靜的水麵看了良久,半晌,才長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給了你們機會,是你們自己不去救他。”

真是可悲,連她當年都有個善良的老嬤嬤明知當家主母狠她入骨,依舊不惜一切代價救她,護她。他韋橫好歹也是韋氏一族的正經少爺,死到臨頭,卻無一人敢上前相救。

同樣是沒有母親的小孩,她當初本以為可以跟韋橫守望相助,所以才刻意接近,卻做夢都沒想到,竟會直麵那樣深濃的惡意。

他自己明明也是弱者,也毫不猶豫揮刀向更弱者。為了韋姍指縫裡漏出的一點好處,刻意巴結討好,甘當她手中的刀,既然選擇了為惡,自然要有遭受惡意反噬的心理準備。

對韋橫的死,韋妝心中無波無瀾。當初冰湖落水,她雖全身而退,嬤嬤卻因為救她大病了一場,從此落下了咳嗽的毛病,沒過幾年就去世了。

想起自己當初曾暗暗在心中發誓,等長大了一定要好好回報嬤嬤,讓她頤養天年,韋妝的鼻子不由開始陣陣發酸了。如今她長大了,也能報仇了,可嬤嬤卻早已不在了。

韋妝麵無表情地憋回眼淚,一抬頭,才發現韋家家主正冷冷盯著她,一臉的難以置信,顯然是無法相信她竟真的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堂兄去死。

“你不是我女兒,你是邪魔!”

韋妝哭笑不得,笑著搖了搖頭:“韋家家主難道忘了,當初是你親手送我入魔宮。現在,卻怪我成了邪魔。”

韋家家主垂下頭,沉默不語,反倒是躲在他身後的韋夫人壓低聲音,低低地罵道:“老狐狸精生出來的小狐狸精!你們母女不過是靠男人,有什麼了不起的?”

她大概以為自己聲音很低,韋妝不可能聽到,可惜,卻做夢都不會想到如今身為魔尊的韋妝耳力敏銳到了何種地步。

“你罵我娘狐狸精?”聽到她的話,韋妝當即眼神一厲,殺氣騰騰朝她瞪了過去。

身為妖主的離殊耳力當然同樣敏銳,聽到有人詆毀自己心目中的女神,立刻上前一步準備解釋:“我跟蘭蘭……”

可惜,話說到一半,就被韋妝拉了回去。

“你閉嘴!強奪人啊妻的垃圾,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她對韋家家主沒什麼好感,對離殊同樣也沒什麼好感。她人生的悲劇源於韋家家主的偏心,根源卻全然來自離殊,若不是他強取豪奪,搶走了她家娘親,她本可以有個還算圓滿的家。哪怕父母關係不可能和睦,卻也不至於母女分離,孤孤單單獨自一人麵對來自四麵八方的惡意。

“乖女兒,你爹我好歹也是現任妖主,你給點麵子行不行?”

“不行!”韋妝翻了個白眼,惡狠狠頂了回去,“我給你麵子,那我娘成什麼了?還有,再重申一遍。你不是我爹,我沒有爹!”

離殊根本不敢反駁,隻能做作地擦了擦眼角,委委屈屈地退到了一旁。

韋妝根本不理他,徑自走近韋夫人。

“韋夫人,你哪怕想要罵人,也得先問清楚當初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再罵,對吧?”

隨著她的腳步不停逼近,記憶中永遠隻會拿鼻孔看她的韋夫人竟然縮成一團,抖如篩糠。她似乎想往韋家家主身後躲,可惜,韋家家主卻毫不猶豫往邊上一閃,徹底將她暴露在了韋妝麵前。

韋妝一臉輕蔑地掃一眼韋家家主,笑道:“好吧,我原諒你。畢竟,這世上不會有男人願意承認自己是個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的窩囊廢。是吧,韋家家主?”

韋妝望著韋夫人的眼睛,麵露同情:“我甚至都能猜到,他在你麵前是怎麼詆毀我母親的,畢竟,隻有把臟水全潑在我母親身上,才能掩蓋他的懦弱無能,自私無恥。”

“見過娘親之後,我才終於知道他為什麼那樣厭惡我。我跟我娘親長得實在太像了,我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的無能。可能在他眼中,傷害我就是在報複我娘親,這大概能給為他帶來無上的筷感。自己無能,卻把怨氣發泄在無辜的孩童身上,真是可悲。”

“你猜,如果我今天在這裡殺了你,他會怎麼向外人描述你?”

韋夫人低下頭,沒有說話。

韋妝搖搖頭,繼續道:“他大概率會把一切都推到你身上,東西全是你搶的,那些壞事也全是你做的。他隻是個不幸被惡婦蒙蔽了的可憐老父親,他不僅清清白白,不染絲毫塵埃,反而還能因為女兒的仇恨冷待,惹來外人同情的目光。”

她冷冷一笑,甚至懶得再施舍給自己那所謂的父親一個眼神。

“至於我,我的確靠我男人,怎麼了?這不是被你們逼出來的嗎?認真算起來,我還要感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為了保下韋姍將我送去魔宮,我恐怕一輩子都不可能跟魔尊有交集。”

“我本來隻想嫁去劉家,簡簡單單度過這一生,到底是誰,一步步將我推到了魔尊懷中?”

“你們有沒有想過,當初被送去魔界的我到底有多害怕,萬一魔尊不喜歡我,我是不是會死?”

“你們當然想過,你們隻是不在意罷了。既然你們從未把我當成家人,又怎麼能指望我把你們當成家人?”

“既然不是家人,那自然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接下來,韋妝充分展現了什麼叫作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欺負她的族人狠狠揍回去,拿了她的全都吐出來,連那些曾經助紂為虐的丫鬟仆從都該打的打,該賣的賣。等到她發落完畢,現場依舊能夠站立的族人已經不到半數。

最後,她緩緩走向了人群中,之前試圖下水救韋橫的族弟。

見她走近,族弟那位護短的母親頓時嚇得麵如土色,眼中淚光閃動,然而,哪怕身體已經抖如篩糠,她卻依舊堅定地將兒子護在了身後。

“你你你……你想乾什麼?”

韋妝沒有回答,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身後麵容依舊稚嫩的少年。

“九歲那年,我被韋夫人罰跪祠堂,整整三天水米未進,你從門縫裡塞進來的那幾塊綠豆糕很好吃。這是信物,以後如果有什麼事情,可以來玄淵境找我,如果我那時候還活著的話,一定儘我所能幫你。”

“啊?”族弟眨巴著那雙黑亮的大眼睛,一臉茫然。

韋妝微微一笑,寬慰道:“你給我時候還不停炫耀那是你娘親手給你做的。你那時候不過五歲,不記得也正常。我記得就行了。”

說到這裡,她望向依舊保持著護犢動作,渾身僵硬的婦人,微微一笑:“三嬸,你做的綠豆糕真的很好吃。”

婦人原本屏住了呼吸,臉色難看得仿佛在等待宣判,待到聽出韋妝是在感謝,頓時渾身一鬆,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一時間竟又哭又笑,淚如雨下。顯然是嚇得不輕。

韋妝本想去扶,見對方抖得實在厲害,怕弄巧成拙,隻得放棄。

“好了,賬算完了,我們走吧。”她歎了口氣,決絕轉身。

“你在韋家這麼多年,曾給過你善意的就隻有這一位族弟?”耳畔響起莫白的聲音,韋妝抬頭,才發現他正一臉心疼地望著自己。

她沉默半晌,最終還是決定說實話:“是啊!韋夫人可是韋氏一族的當家主母,誰敢攖其鋒芒,不落井下石就已經足夠善良了。當初也仆從見過可憐,偷偷幫過我,可惜那些人的結局大都不怎麼好,後來,漸漸地就沒人敢幫我了。其實,我也是因為太過孤單,所以才會不停往府中撿人。”

“幸好,還有阿糯和冬青菖蒲他們在……”想起自己撿回的幾個孩子,韋妝不由自主勾起了嘴角。無論是有靈根的阿糯菖蒲,還是沒有靈根的冬青,都是好孩子。

此時,吃下丹藥已然大好的冬青已經被之前那個告狀的小丫鬟扶著站在了韋妝的身後。

韋家就是個虎狼窩,哪怕經曆過她一番整頓,也已經不適合她們這生活下去。

於是,她笑著問二人:“你們願意跟我回魔界嗎?”

二人果然並不嫌棄魔界,反而受寵若驚地跪在了韋妝的麵前,點頭如搗蒜。

“願意!奴婢誓死追隨小姐!”

韋妝不過一個眼神,立刻便有懂事的魔仆為依舊站立不穩的冬青尋來了肩輿。▃思▃兔▃網▃

安頓好二人,韋妝一時興起,去街上走了走。為了不嚇到普通百姓,三人甚至體貼地換上了普通的便裝,跟之前打上韋氏大門時那氣勢洶洶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回頭掃一眼已經沉寂下來的韋氏大宅,莫白搖了搖頭,長長一聲歎息:“明明說好了要滅韋氏全族的,就這?你實在太心軟了。”

連離殊都連連附和:“對啊,乖女兒,你實在太心軟了。如果是我,有人敢那樣對我,我一定把韋氏一族全滅了。”

“哎,沒辦法,誰讓我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呢!”心情不錯,韋妝索性順著二人的話說了下去。

她這還真不算自吹自擂,景山韋氏,有的是人覺得她人美心善,天下無雙。

才在街上走了沒幾步,便有眼尖的百姓認出了她,一臉激動地奔走相告。

“大小姐回來了!”

“你們看!是大小姐,真的是大小姐!”

“大小姐沒事,真是太好了!”

……

得知大小姐不僅活著從魔界回來了,夫婿還如此高大英俊,一表人才,甚至有人激動得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沒過多久,三人便被熱情的百姓包圍,這些熱情的百姓圍觀還不算,甚至還一股腦兒地往一行人懷裡塞東西。地裡長的,山上打的,自己做的……

不過片刻間,三人身上便掛滿了百姓送上的各種土特產,人實在太多了,哪怕想要還回去,都不知道該怎麼還。

韋妝正發愁不知該怎樣回報百姓們的熱情,莫白忽然悄悄掐了個訣,下一個瞬間,空氣中忽然飄蕩起無數閃爍的光團,悄無聲息地沒入那一張張燦爛的笑臉之中。

“下一場靈雨,還他們的滿腔盛情。”

魔氣會讓凡人生病,但靈雨卻強身健體,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韋妝沒有說話,隻是給了莫白一個感激的眼神。莫白微微一笑,握緊了他的手。

望著周圍歡樂的人群,韋妝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熱淚盈眶:“你看,被韋家人漠視冷待的我,在他們心中,卻是救苦救難的小菩薩呢。韋家沒給我愛與尊重,但給了我錢,讓我能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我的確曾憎恨韋家大小姐的身份,但我也同樣感恩韋家大小姐的身份!能讓我以凡人的身份,行俠仗義!所以,滅族什麼的,還是算了。”

“嗯,都聽你的。”莫白重重點了點頭。

秋高氣爽,物阜民豐,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時節,不遠處正有人拉著牛車在采購婚禮需要的物資。

見韋妝頂著牛車上的紅紙與喜燭發呆,莫白忽然道:“我們補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