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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想到,韋妝的反應卻出乎了他的意料。她定定望著他,眼神溫柔:“能跟你死在一起,挺好的。很奇怪,我當時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害怕,隻是覺得遺憾。”

“遺憾什麼?”

“遺憾到死都沒有一個家。我甚至不知道我死後該埋在哪裡。那時我想,如果能死在你懷裡,其實也挺好的。不知道無殤會不會把我們葬在一起,如果葬在一起,外人會不會誤會我們兩個是一對生死相隨的情侶。”

她說完,忽然伸手捂住了臉頰,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裡滿是說錯了話的尷尬與惶然。

沒想到像她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也會有害羞的時候,莫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你想太多了。”回想起她剛剛說過的話,他隻覺心中無限熨帖,生死相隨啊,這世間恐怕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情話了。

更重要的是,她不僅僅隻是嘴上說說,她還做了,腦海中浮現出她白天決然入水的姿態,莫白心中一熱,忍不住上前,一把將少女摟進了懷裡。

喜歡就喜歡吧,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韋妝原本還在為自己剛剛的口快而懊惱,驀地被莫白摟進懷裡,竟渾身僵硬。片刻後,才如夢初醒般回神,放鬆地依偎在了他的懷中。

洗魔池畔有一小片竹林,夜風吹拂,竹聲沙沙,二人聽著竹聲在滿地清輝之中靜靜依偎,那景象靜謐溫柔,美得仿佛一幅畫。

直到夜風吹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哭聲。

韋妝瞬間坐直了身體,問莫白:“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莫白聞言一驚。

是菖蒲的聲音!小姑娘就是麻煩,都半天了,怎麼還沒哭夠?

“沒有,是風聲。”他急忙指著池畔的山石解釋,“島上多山石,風吹過山石間的縫隙,發出什麼聲音都不奇怪。”

可惜韋妝根本不買賬,依舊眉頭緊鎖:“真的是風聲,我聽著怎麼好像是女孩子的哭聲?”

“如果你不信,我們可以回去看看菖蒲,大半夜的,她一定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莫白一邊安撫韋妝,一邊急急傳信無殤讓處理好菖蒲的問題。

好在無殤雖然心軟,但關鍵時刻還是能夠靠得住的。等到二人回到客房,看到的已是菖蒲躺在床上安靜沉睡的景象。

莫白鬆了一口氣。

韋妝搖了搖頭,暗罵自己草木皆兵。神醫無殤是修真界出了名的老好人,他連一隻螞蟻都不忍心踩死,又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傷害菖蒲?

確認菖蒲安然無恙,韋妝這才放心地回了自己房間。傀儡木人效率不錯,原本淩亂的房間已經收拾得一乾二淨,根本沒人會想到這裡之前曾啟動過一個法陣,又發生過一場戰鬥。

將韋妝送回房,確定危機已經解除,莫白這才一臉疲憊地回到房間,將自己丟到了床上。

剛剛躺平準備睡下,識海中卻忽然響起了非鳥的驚呼:【尊主,不好了!尊後,她跑了!】

莫白一個激靈從床上跳了起來,奪門而出。無殤的藥廬建在小島的至高點,往山崖上一站,果然見韋妝正獨自一人劃著來時的葦葉浮舟準備離開。

顧不得收拾行李,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下了山,因為跑得太急甚至還摔了一跤,擦破了手心。

一點小傷,莫白若無其事,倒是非鳥,隻遠遠看到就心疼得哭了。

【尊主啊,你怎麼這麼狼狽?】

【如果追不上她,我還能更狼狽,你信不信?】

莫白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加快腳步繼續追趕。

眼見著葦舟漸行漸遠,找不到渡海工具的他把心一橫,撲通一聲跳入了無色海中。

好在無色海雖然沒辦法讓普通舟船航行,卻依然能正常遊泳,入水的莫白猶如一條迅捷的遊魚,飛速朝著不遠處的葦舟遊去。

深夜的無色海上萬籟俱寂,莫白剛剛跳海的動靜無異於石破天驚。韋妝下意識地回頭,一眼就看到了正狼狽地朝她遊去的莫白。

“小白,你乾什麼?”她大驚失色,慌忙將葦舟劃回去,一把將莫白拉上了船。

此時的莫白已經渾身濕透,無色海的水本就寒冷,被海上冰涼的夜風一吹,更加冷得徹骨,莫白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

“冷嗎?”韋妝滿臉心態,迅速從紫金鈴中掏出了一件衣服批在了他身上,“衣服都濕透了,要是能烘乾就好了。”

莫白低頭一看,才發現那竟是魔尊的鬥篷。她果然已經繼承了他所有的一切,隨著她話音落下,鬥篷上傳來一陣微微的熱意,不過片刻間,他身上的濕衣服便已經乾了。

“不愧是魔尊的衣服!”韋妝見狀,隻是微露詫異,絲毫沒往衣服心隨念動的方向去想。

身上的水分被蒸乾,莫白的之前擦破的手心果然又滲出了血。他正準備找塊布壓迫止血,卻被韋妝一把抓住。

“你的手怎麼了?”

“剛剛見你要走,跑得太急,摔了一跤。”

韋妝聞言,果然一臉心虛。

莫白瞪著她,冷聲質問:“你怎麼能丟下我跟菖蒲不辭而彆?”

他原本還在煩惱該怎樣跟她解釋菖蒲的事情,甚至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把人毒啞,沒想到韋妝竟不辭而彆,主動為他解決了麻煩。

韋妝一邊從紫金鈴中掏出傷藥紗布替他處理傷口,一邊答:“我跟你說過的,送你到無色海我們就分道揚鑣。”

“你是說過,但我答應了嗎?”莫白理直氣壯,看韋妝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你怎麼可以這樣?前一刻還與我花前月下,說什麼生死相隨,下一秒就丟下我獨自一人跑了!”

他的表情實在太過委屈,韋妝隻能低下頭,專心替他處理傷口。

“你丟下我,一個人想去哪裡?”

韋妝猶豫片刻,終究還是選擇了乖乖作答:“趁著還沒被魔尊的人抓到,浪跡天涯,四海為家,去看看修真界那些以前沒機會見到的風景。馬上就到鳳凰花開的季節了,我想去紅楹山看花。”

“你喜歡鳳凰花?”

“我是個俗人,就愛喜慶的大紅大綠。”韋妝不好意思地笑笑,在莫白的傷口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傷口處理好了,你回去吧。你是天人,就該留在無色海。”

她說完,抓起船槳調整了方向便準備往回劃。

莫白見狀慌忙一把按住,望著她的眼睛,嚴正拒絕:“我不回去,我陪你一起走!”

“你確定?”韋妝搖了搖頭,一臉的不讚成,“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未來會在哪裡,你確定要陪我一起走?”

莫白定睛望著她,鄭重點頭:“不管你去哪裡,我都陪你。從今往後,我陪你同生共死。”

韋妝神色間已經有了一絲鬆動,然後卻依舊搖頭:“同生共死,說得容易,你可知道,跟我在一起,真有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莫白依然堅持:“你也說了,我的命是你救的,哪怕因你喪命,也不過隻是償還了當初的因果罷了。”

月光下,少年的一雙眼睛倒映著整片星河,亮得簡直能將人的一整顆心都融化成水。韋妝抹了一把不知何時沁出眼角的淚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這是你自找的,你可彆後悔!”她一字一頓,笑容狡黠。

“絕不後悔!”莫白抓緊了她的手,仿佛抓緊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寶。

+50章 桃源

◎那是桃源城,修真界最大的歡場。◎

無色海雖與大海相通, 但事實上不過是一片內海,水麵遠比外麵動不動就波濤洶湧的大海平靜。

月光下,海麵與天空一色, 倒映著頭頂的星河,仿佛一塊純黑的絲絨布上撒滿了點點碎銀。◆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韋妝嫌劃船太累, 找了件衣服做成船帆迎風展開。莫白原以為無色海上的風根本不足以帶動船帆, 令他沒想到的是, 風雖不大,動力卻不小, 葦葉浮舟竟真的在船帆的帶動下破開海麵,一路乘風破浪。

成功擺脫了劃船的枯燥活動, 韋妝誌得意滿地挪到船頭, 跟之前來時那樣張開了雙臂。如果說白天的時候徜徉在無色海上仿佛在天上飛的話;那麼此刻,群星璀璨,銀河如瀑,漂浮在倒映了整片星空的無色海上, 則仿佛在星海間遨遊。

船頭的少女不再像之前那樣發出陣陣銀鈴般的笑聲,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聲驚呼。

“小白, 你看,那顆星好亮!”

“小白, 你看, 天上的銀河像不像瀑布!”

……

她時不時回頭,朝莫白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她笑得那樣燦爛,仿佛家人的拋棄, 魔界的追殺都已經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小白, 快看!好美!”

莫白正因為她的笑容而失神, 韋妝忽然一聲驚呼。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不遠處的海麵上,一群通體發光的飛魚忽然躍出海麵,在閃著細碎光影的海麵上映下片片耀眼的亮斑。

“是銀月飛魚!”

關於這種飛魚,還有一個美麗的傳說。據說當年玄都隕落後大批天人不甘受到奴役,蹈海自殺,血肉沉入深海,羽衣則化作美麗的銀月飛魚,成群結隊地出沒在無色海上,日日夜夜在海上悲泣。

傳說很淒美,然而真相卻很殘酷,這些在月光下閃閃發光,美得令人目眩神迷的小家夥根本不是什麼羽衣所化,不過是普通飛魚吞吃了天人的血肉,血脈得到提純後發生了變異罷了。

它們之所以躍出海麵,也不是為了替天人一族悲鳴,而隻是在捕食罷了。

不是第一次來無色海,對於這樣的場麵,莫白早已司空見慣,韋妝卻興致勃勃,興奮得像個孩子。

“小白,你看天上!”目送著飛魚群遠去,她又盯上了頭頂的一點橙光。

隨著葦舟一路向前,那點橙光終於漸漸放大,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座飛峰,飛峰上燈火通明,二人遠遠看到的一點橙光不過是飛峰上的燈火。

隨著距離拉近,飛峰上的景象也變得越發清晰。樓台高閣,重簷飛瓦,明明已是深夜,飛峰上的亭台樓閣卻燈火通明,映得下方的海麵都仿佛燃燒了起來。

頭一回看到如此漂亮的夜景,韋妝倒吸一口涼氣,一雙眼睛閃閃發光。

“那是什麼?好漂亮啊!”

“那是桃源城,修真界最大的歡場。”

“歡場?”韋妝聞言,臉上的笑容驟然僵硬。

“對,歡場。”莫白沉下臉色,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韋妝這才後知後覺地回想起了天人一族的悲慘遭遇,慌忙低下了頭,不敢再看。沒了她的聲音,氣氛瞬間就僵硬了。

就在韋妝尷尬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之時,飛峰上忽然落下兩道黑影。

飛峰上的燈火極亮,那兩道黑影又極暗,明與暗的對比之下,那兩道黑影仿佛兩座大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