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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看到的樣子。

蒼白無血色的臉,整個人瘦了一圈。

見她怔在原地裹足不前,宋嚴低聲說:“你和她單獨聊聊。”

他也離開了。

田樹攥緊手指,一步步走到病床邊,她試了幾次才開口:“你,還好嗎?”

袁芷苓眼皮微顫,竟然真的很快睜開眼,見她時分辨了很久才露出笑容:“苗苗?”

“我來看你了。”

袁芷苓將手抬起來,田樹短暫遲疑,還是將手遞了過去。

時隔近十年,她又一次握到了媽媽的手。

完全陌生的感覺,不再是記憶裡溫暖柔軟的觸?感,這雙手乾燥瘦削,像是握到了堅硬的骨頭。

田樹茫然地看著袁芷苓。

袁芷苓卻一直是微笑著:“你能來,我很高興。我原本、原本不想讓他們聯係你。沒想到宋嚴自己做主……”

田樹無言以對,隻安靜聽著。

“過去那麼久,我都沒找過你,現在真要離開了,倒不如不告訴你。”袁芷苓聲音很輕,像是飄在空氣裡似的,“讓你一直以為是媽媽太狠心。但至少,你以為我還活著,自私地活在某個地方。”

田樹低下頭去,將陡然升起的心酸咽了下去。

“我們苗苗是個心軟的孩子。”

袁芷苓停了下,緩了口氣才繼續,“每次說想彌補你,但你什麼都不需要,這就算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不要總因為我的離開難過,你應該恨我才對。”

田樹搖了搖頭:“真的,我沒有在恨你。我生活的很好。”

袁芷苓看著她不說話。

“大概小時候恨過吧。彆人都有媽媽,我也有,可是她不要我。”

袁芷苓慚愧地握緊她的手。

“長大以後我就想,如果一直和你生活在一起,會比現在開心嗎?答案是否定的。”田樹告訴她,“你習慣被愛。而爺爺和爸爸,卻在力所能及地給我很多愛。”

儘管她成長在一個不健全的家庭,讓她的性格變得木訥刻板甚至有些冷淡,但她並不缺愛。

“不用覺得虧欠我,我沒有怨你。”

非要說不能接受的,大概就是袁芷苓的方式,簡單粗暴地選擇了拋棄。

但此刻糾結這些已經沒有意義。

袁芷苓的表情很矛盾,像是難過,又像是開心,或許該說是苦笑。

她沉默許久,澀然道:“也好,這樣我心裡會好受一些。”

-

田樹出來的時候,葉尋之在走廊儘頭抽煙。感覺到她靠近,他將煙頭撚滅,這才回身:“好了?”

“嗯。”

他仔細看她的臉。

田樹會意,搖了搖頭:“我沒哭。”

葉尋之表情一鬆,抬手看了眼時間,“有點晚了,先找個地方休息。”

宋嚴堅持要帶他們回家,他和袁芷苓現在住的是江邊的一棟彆墅,正是田樹小時住過的。田樹不是很想去,葉尋之看出她的抗拒,出言拒絕了。

於是他們在醫院附近訂了家酒店。

各自回房時,田樹記起一件事,急忙喊住葉尋之:“葉老師,你的傷、傷口需要換藥嗎?”

來的時候她腦袋如漿糊一般,什麼都記不起,此刻才想起他還是個病人!

葉尋之見她目光在自己身上來回看,無所謂道:“不要緊。”

“怎麼可能不要緊?”她本想說要不要幫忙,但想到不管傷口在哪一處,這個提議都極為不恰當,隻好說:“可以找服務員幫忙。”

葉尋之沒想到小姑娘這時候還懂得關心自己,微微一笑道:“我可以自己處理,彆擔心。晚安。”

“……晚安。”

精疲力儘的一天,田樹以為自己會失眠,結果卻做了一夜的夢。

隔天,田樹陪袁芷苓吃了一頓飯,她吃的很艱難,吃什麼吐什麼。

田樹在邊上看的很難過,默默幫著把汙穢的嘔吐物清理乾淨,幫著袁芷苓洗臉。

做完這一切,她告訴袁芷苓:“我要回去了。”

袁芷苓也絲毫不意外,笑著答應了,“好。”

田樹深深看她一眼,靜默片刻,“媽媽再見。”

久違的“媽媽”兩個字,成功讓袁芷苓眼底泛起一層濕意,她鼻翼鼓動,顫聲道:“苗苗,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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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見麵很快結束了,回程的途中,田樹收到了宋嚴的短信,簡潔明了的三個字:她走了。

葉尋之以為小姑娘會哭,但她整個車程都很正常。來這一趟,似乎隻是為了告彆,也為了讓袁芷苓走的安心。

將人安全送回家,葉尋之在她下車前說:“和學校請的假還有一天,如果累,好好睡一覺。”

田樹回答了聲“好”。

隔天她還是去上學了。

然而繁重的課業也並沒有讓她的心情好受一點,她隻得乘車去了那家寵物店,卻意外地發現老板和店員在收拾東西。

“你們要裝修嗎?”她詢問店員。

店員自然是認得她的,笑著搖頭:“我們要搬走了,老板不是本地人,打算回老家了。”

她看著店員們忙碌,怕妨礙對方,慢慢退到了店門外。

然後她看到了那隻小黑貓。

它在籠子裡和她對視,歪著小腦袋,隨後試圖將爪子像平時一樣按在櫥窗上。可籠子離櫥窗有段距離,它隻能張著爪子在空氣中撓了好幾下。

隨後店員來將籠子抱走了。

原來什麼都會變,什麼都會離開……而離開的意義,大概就是不管你再不舍再留戀,也此生不能再見。

一陣從未體會過的悲傷從心底深處湧上來,尖銳的刺痛感席卷她全身,連日那股壓的她喘不過氣的沉甸甸的情緒,像是終於找到了突破口。

田樹感覺到有酸澀的東西滑進唇角,她伸手觸碰了下,才發現自己哭了。

爺爺是軍人,所以她從小都被教育要堅強不能輕易流眼淚,久而久之,她真就很多年沒再哭過。

這一刻也不能免俗,她吸了吸鼻子,慌忙從書包裡找紙巾。

然後,身側有人遞了一包過來。

是葉尋之。

天開始涼了,他穿著一身黑色休閒裝,五官更顯深邃。此刻天已經快要黑了,倒顯得他像是從夜色中走來的。

他目光掠過櫥窗一角,又將視線慢慢攏在她臉上,“放學了?”

“嗯。”田樹垂著頭不想和他對視。

葉尋之像是沒覺察出她的異樣,反而問她:“想去遊樂園嗎?”

田樹:“……”

-

晚上的遊樂園依然很熱鬨,霓虹閃爍,耳邊有過山車帶起的風聲和尖叫聲,還有海盜船引發的呼嘯。

田樹和葉尋之一起在園區走著,他問她:“想玩什麼?”

“隨便。”

其實她自懂事以後,完全沒有來遊樂園的經驗。

葉尋之意外地看向她,見她不安地攥著書包背帶,了然道:“那我做主了,小女孩似乎都喜歡旋轉木馬。”

“我不是小女孩。”田樹出聲抗議。

葉尋之挑起眉,“對,是大孩子了。那摩天輪吧。”

田樹:“……”

葉尋之不容置喙地買了兩張摩天輪的票,其實夜晚坐摩天輪彆有一番感受,至少收入眼底的夜景十分好看,是平日裡完全欣賞不到的。

田樹側目看著窗外,藏藍色的天幕下,林立著黑壓壓的建築,星星和燈火點綴著人間。

原來這個城市很大,大到一眼望不到頭。

而她,隻是這一切裡毫不起眼的滄海一粟。

“每個人都是這樣長大的,有遺憾,也有痛苦。”葉尋之的聲音緩緩響起,“我們不能改變什麼,隻能接納,讓自己變得更堅強。”

田樹轉頭看他,他坐在對麵,身後是無儘的點點星光。

講這些時,他的神情也並非說教,而是像朋友似的,慢而真誠。

“可是——”田樹咬了咬嘴唇,“我之前還是對她說了很多難聽話。”

葉尋之將紙巾遞過去,田樹安靜片刻,眼淚還是洶湧而出。

曾經她渴望長大,夢想成為大人,但不知道原來長大是這樣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會有在乎的人和事不斷離去。

葉尋之手臂搭在膝蓋上,偶爾給她遞一次紙巾,“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至少,她走的沒有遺憾。”

田樹隻小聲抽泣,大概是太久沒有流淚的經曆,眼淚像是流也流不儘似的。

葉尋之難得好脾氣,一直安靜陪著,直到摩天輪慢悠悠開始下沉。

“不是說,要長成一棵很好很棒的樹?”

知道他是在說自己那條朋友圈,她不吭聲了。

葉尋之很輕地說:“那小樹苗就打起精神,好好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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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時候,田樹覺得好受了許多,大概是有了發泄途徑,之前那陣揮之不去的陰霾總算消失了。

離小區門口還有段距離,她忽然看到一輛車,像是——

離得更近一點,果然看到磊子靠在車邊抽著煙。

田樹有點意外地看向葉尋之。

葉尋之也不解釋,將車停穩才說:“好像沒給你送升學禮物,現在補上。”

田樹:“……”

她對他的禮物已經開始有陰影。

葉尋之不太理解她的反應,“這個有點像驚恐的表情,什麼意思?”

“沒什麼。”田樹小聲說,“是什麼啊?”

“去看看。”

田樹見磊子從車後座拿出個不小的盒子,包裝倒是沒之前那次那樣精致。但看大小……應該不太可能又是漫畫。

她在磊子和葉尋之的注視下,慢慢將蓋子揭開。

“咪咪!”田樹真的驚到了,欣喜地將那隻朝自己伸出小爪子的黑色貓咪抱起來,“你怎麼會——”

隨即想到自己下午哭鼻子時的窘態,沒準這人已經在邊上看了很久。

而且她的微信頭像他也見過。

田樹心底被一種熱脹的激烈的情緒充斥著,她悄悄看葉尋之:“謝謝。”

“當是我買的,寄放在你這。”葉尋之略微矮下-身,對上她的視線,“哪天養不動了,就還給叔叔。”

田樹:“……噢。”

他竟然連她的猶豫都讀懂了。

葉尋之伸手摸了摸黑貓的小腦袋,“給它取個名字吧。”

磊子也在一旁附和,“對啊,總不能真叫咪咪吧。”

“看它這麼黑。”田樹眼眸彎彎,笑的眼角都眯了起來,“就叫它小白吧!”

葉尋之:“??”

磊子:“……”

隨後就是磊子被嗆得差點沒喘過氣,“你真是……很有想法啊,少女。”

夜色漸濃,小區門口偶爾有人路過,貓咪略帶奶氣的“喵喵”聲混雜著三人說笑的聲音。那個夜晚,即使很多年後回想起來,田樹依然覺得是溫暖的。

第十四章 慢慢抓住了他襯衫袖口……

“所以它這麼黑,為什麼要被叫小白,你有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