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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人能乾出來的。

甚至到了現在,在方圓不知不覺間疊了十層濾鏡的眼睛裡,柏生他確實就不是個人了。

桀桀桀,是無敵小水獺啦!

……所以當柏生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出“聞鶴他是不是喜歡我”時,方圓頓時遭到了精神上的狠狠重擊。

不、這不可能,這太突然了!

他不能接受,水獺和人怎麼可以談戀愛,這可是有生殖隔離的啊!這有悖天倫!而且聞鶴那死小子有什麼好的!憑什麼可以得到柏生的另眼相待!

方圓死在地板上一會兒,發現沒人來拉他,頓時心比地板更涼,他一骨碌爬起來,不可置信:“你怎麼發現的?”

明明之前還如城牆鐵壁,無堅不摧……

柏生停下攥小堅果的手,陷入了沉思:“嗯……”

方圓覺得自己的心臟也被攥到他手裡了,“難道是因為我之前說的話?”

那他真是罪孽深重!

“沒有。”柏生的想法倒是很簡單,“隻是突然覺得,朋友之間應該不是這樣的吧。”

送禮物,這種有來有往的事,方便就送,不方便就不送,對方喜歡最好,對方不喜歡也拉倒,下次再換一種,這才是正常的吧。

就像方圓送他蘋果,送他平衡車,送他電熱毯子和燒鵝,隻是覺得想送,隻是覺得他需要,他也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收下,並且在下次方圓試圖買套新西裝去見薑大攝影師時提供全套Tony造型幫助。

但誰也不像聞鶴那樣。

那是不一樣的。

柏生回想起剛才自己感受到的,獨獨屬於對方的情緒——

那一股沉甸甸的,好像隻希望討自己開心的謹慎,和滿心期待,隻想得到自己一句“喜歡”的心情。

就算柏生再怎麼樣,也沒法對那樣的眼神毫不客氣地說“不喜歡”吧。

這不是朋友間的“欺負”,那是自己踐踏了對方的心意。

情況好像不妙,方圓看他陷入深思,終於心驚膽戰地問出了自己唯一一個真想問的問題,“……那你是怎麼想的?”

柏生一頓:“我?”

方圓窮追不舍:“你對他什麼感覺?”

柏生:“沒什麼感覺。”

方圓刨根問底:“你不喜歡他的吧?”

柏生搖搖頭,然後在方圓狂喜亂舞的眼神中,緩緩地補充上了一句,“不算喜歡。”

說老實話,他現在還覺得有點奇妙,為什麼一個男人會喜歡上另一個男人?有什麼契機?想做什麼?自己要“避嫌”嗎?還是按照原樣對待對方就可以了?要直說還是委婉些?對方會誤會嗎?

感情的事對水獺來說還是有點太複雜了,柏生想了半天,最終決定不想了。

這都不是他應該擔憂的事。

反正現在也挺好的。

工作了一整天,他好累,他要先睡飽飽個十二小時再說。

方圓大吃一驚:“…………什麼叫不算?”

柏生:“。”

方圓:“彆睡——把那個算字給我去了再睡——”

柏生:“Zzzzzzz……”

方圓:“?”

西內!!!

不算是什麼意思啊!!你給我說清楚!!

他瞪著柏生搭在枕頭上秒睡過去的圓鼓鼓臉頰,差點沒心肌梗死:“……”

你倒是好,你睡的香!

他估計是一個晚上睡不著了。

就算心情如此激蕩,方圓還是沒舍得搖醒柏生,隻能無聲地罵罵咧咧著把他的小被子卷好,電熱毯開成睡眠模式,然後再躡手躡腳地關燈出門。

明天下午還有拍攝任務,他也得跟著加班。

方圓悲憤地想,該要二丫在的時候,二丫不在,西內啊,這可怎麼辦啊,好愁啊。

-

次日,方導看著那個缺了一個位置的嘉賓席,已經除了木然之外做不出多餘的表情:“……”

請問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是比他們節目組要倒黴的嗎。

拍素材,想拍的拍不到,不能播的拍一堆;找嘉賓,該來的來不了,剛來的隕落了,堪稱新一代百慕大三角,導演死亡之地。

她的心已經麻木了。

哈哈,又是新的一天,來看看封安國和劉韜怎麼樣了吧!

劉韜微笑著在一旁和助理聊天,她懷揣著激動的心情看向封安國,發現封安國怎麼也不在:“?”

“副導演,”方導真是納悶了,這一個個都去趕集了麼,人都沒影子了,“封安國呢?”

“請假了。”副導演也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聽說昨天工作完回家路上遇到一個瘋子,張口就來什麼‘我警告你最後一次彆碰我的女人’,應該是劉韜那邊的腦殘粉吧,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打起來了。”

方導真是想不到這奇妙的發展:“蛤?!!”

打起來?!

跟CP的粉絲打起來?!封安國那麼脾氣好的人難道是昏了頭了?!!

“是的,他今天早上說心情就是後悔,非常後悔。”副導演如實轉達,“但是據說是對麵實在看起來太不像智人了,就完全沒法溝通,而且是對麵先動手的。”

方導:“誰贏了?”

副導演:“也是對麵先倒下的。”

方導:“?”

副導演:“一套王八拳下去人就差點沒呼吸了。”

方導:“……”

真奇怪,明明副導演的話語中並沒有任何的外貌修飾詞,她的腦海中卻緩緩出現了一個人的形象,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算了,封安國和劉韜拍不到,那今天就來拍薄瑜和周憶寧吧。

哦——稀罕了,這兩人竟然今天確實待在一起!

方導才剛眼前一亮,就發現這兩人湊在一起,原來是周憶寧在教薄瑜織毛衣。

最近好像很流行那種手織毛衣送給對方當做禮物,但周憶寧就算了,薄瑜那是在織毛衣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海底撈呢:“…………”

方導陰著臉再度放棄,她決定去拍一下劉謹和石向真。

石向真在補妝……劉謹,劉謹蹲在周憶寧旁邊,正盯著薄瑜手指上不知何時被捏腫起來的青印子發呆。

方導:“。”

說實話,她不是很想去猜測這孩子的動機是為何了。

蒼天,大地。

偌大一個節目組,竟然能如此拍無可拍,是否也是一種難得的功績。

實在不行,隻能拍柏生了,反正沒內容就拉他出來遛一遛,多拍拍懟臉鏡頭,這樣糊弄起來比較說得過去一點。

柏生昨晚太晚睡了,還被迫看了半天禮物,現在整個人堆在沙發上,宛如一攤卷餅:“……”

方圓捏了捏他的臉:“起來,聽工作了。”

每天這麼吃了睡睡了吃,之前不覺得,現在衣服一穿多,竟然感覺柏生變胖了點。

臉頰上的肉?肉更多了,捏起來的手感不太一樣,他都這麼嚴謹地測量過多次了,總不能是他的錯覺了吧?

……下個瞬間,方圓為自己突然浮現在腦海中的“獺不是胖,獺隻是毛毛多”的圖片而感到深重懺悔。

柏生困的眼睛都睜不開:“你說,我在聽。”

方圓說了一通。

柏生:“嗯……嗯……”

方圓住了嘴,靜止住了,就這麼盯著他。

足足靜止了半分鐘,柏生才猛然驚醒,張口就道:“彆停,我在聽……”

方圓:“?”◢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為什麼在這一瞬間,他從柏生身上看到自己那位明明睡著了非不讓關電視說自己在看的老父親的身影。

“我說,”方圓沒好氣地把人揪起來,“昨天的陳導那邊見了你一麵,意思是外型很符合,很滿意,但還是待定,我琢磨著吧,應該是覺得你性格有點太強勢了,怕爭強好勝,影響到劇組人際交往。”

柏生很不服氣的樣子,“我哪裡爭強好勝了?”

方圓:“你還不爭?”

柏生理直氣壯:“我還用爭?”

方圓:“……”

他真的會懷疑自己的剩餘壽命會和待在柏生身邊的時長呈負相關。

管家被大雪趕回了家,昨晚的雪把家裡的雞窩給壓塌了,他正急著給雞薅草做窩,沒法及時來,方圓獨自一人在這裡舉步維艱,他真的好怕哪天突然柏生就被人拐走了。

柏生還是有點可惜的,“我喜歡那個劇本的……”

餘邊,一個生於愛死於愛的角色,那樣癡狂的單戀,是他從來未曾體驗過的情感,柏生看到劇本時就挺躍躍欲試的,結果人家導演不喜歡他。

也不是不喜歡他,就是對他好像有一些誤解。

“其實,”方圓貼心建議,“可以嘗試使用鈔能力。”

柏生說,“不要。”

方圓被他的演員風骨所驚訝,“我們柏生果然是不一樣……”

柏生:“鈔能力也隻能爭取到男主吧,還不如讓沈潛演。”

“……”方圓忍不住咆哮出聲:“你哪怕一天放過沈潛行不行!!”

完了,柏生這種行為就跟那種在小說底下提真人名字的ky彆無二致,他現在隻要一看到劇本裡男主的名字,腦海中就不由自主浮現出沈潛的臉,他好恨啊!

門口傳來腳步聲。

踏著冬日的初雪,聞鶴垂頭走進來了,他進進出出這麼多次,已經習慣了門框的高度,再沒有做過當時的糗事。

柏生往門口處看了眼,又很快地彆開視線。

聞鶴沒感覺到什麼不對,他身後跟著的白手套卻敏銳地感受到了。

咦。

他感覺有點不對。

柏生平時要麼不看,要麼就盯著人看,什麼時候看了又馬上移開過視線?雖然隻是件小的甚至稱不上雞毛蒜皮的事,但他還是察覺出了異常。

“老板,”白手套低聲問道:“昨天發生什麼事了嗎?”

聞鶴道:“沒什麼。”

白手套:“您仔細回想一下。”

“哦。”說到這裡,聞鶴的音調又抑不住地微微上揚起來了,“我昨天把禮物送給柏生了。”

白手套:“?”

這麼重要的事你為什麼不跟我提前說——!!!

他一時又變成了撒貝寧吸氧的表情包。

他真的忍不住想象,沒有他在參謀,老板是不是又說了什麼慘絕人寰的話,或者送了什麼慘絕人寰的東西,把人柏生又整生氣了——他一直很好奇那些禮品盒裡裝的都是什麼,畢竟從頭到尾他能看見的隻有那一株手工製作的奇醜無比聖誕樹。

在聞鶴踏進來的那瞬間,方圓也開始緊張了。

一邊緊張,他一邊又覺得自己的緊張很可恥——嗬嗬,有什麼好緊張的?柏生不是說過了不喜歡他嗎?不算喜歡四舍五入就是不喜歡,再四舍五入一下就是討厭咯,現在又有什麼好緊張的?

兩個助理緊張地恨不得當場拔河,兩個正主倒是氣氛非一般的融洽,正在用和往常一無二致的對話模式進行一種電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