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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扣下了她的口琴,想以此作為威脅她不能離去的籌碼,而她在消除他的記憶後,也就自然無法得知口琴的所在,最終選擇放棄,將它留在了大隋。

也就,留在了他身邊。

“那時候,我腦海裡奇怪的東西越來越多,漸漸開始出現一個模糊的影子。我很想知道她是誰,卻怎麼也看不分明,隻能隱約判斷出,那是個女子。她坐在山坡上,渾身披戴著月光,像是在吹奏著什麼。我想靠近看個清楚,可我越想走近,就越無法走近,這種感覺讓我煩躁,終於某一日在書房大發了一通火,卻在掀翻的錦盒中,看到了它。”

黑夜中,他抬起手。

時年看到熟悉的金屬琴身,側麵一排小孔,在月光下反射著光。

她遺落的、曾以為再也找不回來的口琴,如今,就躺在他的掌心。

“宮人說,這些東西是從東宮帶過來的,我沒有吩咐,他們也就不敢亂動。而我因為不知道,竟過了好幾年才發現。”

也就是將那把口琴握入掌心的瞬間,他的腦海裡忽然湧入許多記憶,歌舞升平的平康坊,如夢似幻的大明宮,窮途末路的馬嵬驛,一切的一切,他與她經曆的一切,他都想起來了。

和他的記憶一起蘇醒的,還有他與生俱來、過去卻一直沉睡的能力。

周圍景物忽然變幻,紫微城消失了,兩人再一次置身那個充滿了弦的黑暗空間,楊廣帶著她看向四周,道:“就是在這裡。我想起來你之後,下一瞬就來到了這裡。然後,像是無師自通般,我忽然就明白了你為什麼來到我身邊。不是老天派來襄助我的神女,而是為了糾正因為我而偏移的曆史。原來你從未想過幫我、救我,隻是要將我送回我應該走的路,即使那是條死路。原來是這樣。”

他說到這裡笑了,身後是閃爍交錯的時空之弦,仿佛一張發光的網,而他是陷在天羅地網中的囚徒。

不得解脫,不得出路。

原來,他是這樣想起來的。

而就像他們當初猜測的那樣,因為他的能力比他們都強,所以當他想起一切後,不需要人的點撥,就領悟了一切。

然後呢,他明白一切後,想做什麼呢?

時年道:“你恨我,所以你想找到我。”

楊廣道:“我想找到你,卻發現,無論怎樣,我都碰觸不到你。”

他抬手輕觸時空之弦,指尖剛與弦絲接觸,眼前就閃過種種畫麵。那是那條弦對應的時間,那一次,他也是這樣,抬手觸碰一根根時空之弦,閃過他眼前的可能是漢代的萋萋衰草,也可能是三國的連天烽煙,還可能是宋代的繁華汴京,清代的異族天下。

隻要他想,他可以去到其中任意一個地方,但當他試圖往更後麵的時間延伸時,卻發現自己被擋住了。

像有一堵無形的牆擋在他麵前,他能看到最遠的地方就是清代,而在那之後的世界,他怎麼也越不過去,怎麼也觸碰不到。

“我知道,你就在那裡,在那個我到不了的地方。真可笑,縱橫古今、上下幾千年的時光,我哪裡都可以去,卻獨獨到不了你身處的地方。

“我試了一次又一次,怎麼也不行,於是,我改變了念頭。既然我沒辦法去找你,那就讓你來找我吧。”

所以,他製造了一場場混亂,因為他知道,隻有這樣才能引她出現。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每一次,出現的人裡都沒有她。

最開始是那個叫聶城的男人,後來多了一個叫蘇更的女人,再後來他還見到了那個當初和他們在一起的胡人布裡斯,還有張恪、孟夏和路知遙。

但始終沒有她。

他等了太久,甚至開始懷疑,她會不會不會再出現了?

好在後來,他也明白過來。他見到的不是現在的聶城,而是過去的聶城,是隋唐之行之前的聶城。

他不知道為什麼,但他們的時間是錯位的。他試過堂而皇之在聶城麵前出現,就在大宋汴京的酒肆裡,他在聶城隔壁的桌子喝完了一壺酒,他卻對自己毫無反應。

這時候的聶城還不認識他,那相應的,時年也不認識他。

於是,他更耐心地等待,終於在漢朝那一次,等到時年出現。

他永遠無法忘記他透過弦的光影看到她身影時的心情。

那一次,他沒有現身。

但在明朝之行時,他忍不住插手,隻是最後為了不暴露,匆匆離去。

然後,便是大唐平康坊裡,她和他的初見。

那是過去的她和過去的他。

而現在的他就坐在這黑暗虛無的空間中,像一個局外人般,看完了全程。

時年忍不住後退半步,楊廣語氣裡的東西太多、太重,讓她不禁想到,他在漫漫時光長河中一次次嘗試,無望地等待,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會不會出現時的心情……

黑暗中,他的眼眶終於微微泛紅,“我等到現在,忍耐到現在,就是想問問你,當初離開,把我一個人留在那裡,你從來沒有猶豫過嗎?”

她看著那目光,一瞬間隻想逃,可他的手緊緊抓著她。他的掌心是那樣滾燙,她覺得自己都要被燙傷了!

“你放開我……楊廣!”

黑暗猛地散去,他們又回到了她在清朝的房間,楊廣有一瞬間的茫然,詫異地看著時年。

時年這才驚覺,剛才回來不是他做的,是她因為太想逃離,強行從那個空間中掙脫了出來。

“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旁邊卻傳來另一個聲音,“時年?你們這是……”

她愕然回頭,卻見穀雨微站在屋子一角,滿臉震驚、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還有,她旁邊的楊廣。

第110章 選擇

時年腦袋僵了三秒。才回過神來,一瞬間血直衝上大腦。

什麼情況?穀雨微怎麼在這裡?她看到了什麼?她看到她和楊廣憑空出現了嗎?她要怎麼解釋?

她不會覺得他們是妖怪吧!

果然,下一秒穀雨微臉色遽變。轉身就往外跑。她來找時年像往常一樣。沒有帶丫頭,還關上了房門。恰好方便了他們。

楊廣兩步搶在前麵擋住了門,下一個動作便是一把把穀雨微拽入懷裡,另一隻手狠狠掐住她脖子!

時年剛被穀雨微突然出現嚇死。轉頭又被楊廣的動作驚得魂都差點沒了。連聲道:“輕點輕點!你不許殺她!”

楊廣被她狠拍了幾下胳膊,卻不為所動,而是在穀雨微耳邊低聲道:“你若是敢出聲。驚動了外麵的人,我就擰斷你的脖子。”

他語氣平淡。卻讓穀雨微臉色瞬間白了幾分。她在古代這些年也算見慣了上位者的生殺予奪。自然聽出楊廣沒開玩笑。他說得出就做得到。

見她點了點頭。楊廣這才鬆開她一些,手依然鉗製著她的身體,但好歹沒扼著她脖子了。

穀雨微連喘了兩口氣,才瞪著時年咬牙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事已至此,時年反倒冷靜下來了。本來她的身份也是早晚要告訴她的,之前是因為一些顧慮才拖著沒說。但現在既然被她撞上了,也就瞞不住了。

她深吸口氣,露出個微笑。“我說你就信嗎?那我告訴你,我是你以前的室友,時年。”

“你撒謊!”穀雨微厲聲道,“時年才不會……你們剛剛……”

她明顯不知道該怎麼措辭,臉上還有驚駭恐懼之色,時年一見就明白了,她肯定是看到她和楊廣憑空出現了。

雖然經曆了穿越時空這種事,但親眼看到大變活人還是明顯挑戰了穀雨微的唯物主義世界觀,她現在就跟當初的自己一樣,滿腦子胡思亂想,再多來點刺激就要繃不住了!!思!兔!在!線!閱!讀!

她把眼睛睜大,努力讓自己顯得更真誠,“我真的是時年。你相信我。有一些事情,其實我一直就想告訴你……”

十分鐘後。

穀雨微坐在椅子上,卻半晌沒有說話。

楊廣早已鬆開了她,就站在旁邊,而時年望著穀雨微,期待道:“我說的,你都聽明白了嗎?”

穀雨微慢慢咽下口唾沫,道:“聽明白了。你是說,這是你的工作?你當初找到的工作,就是……穿越時空,維護曆史?”

“對,我一直在做這個。”時年道,“你也不用想得太複雜,其實,這種事情也不是沒聽說過啊。就……小說啊,電影啊,裡麵都講過的嘛!”

確實,如果提到電影,穀雨微就能理解了。隻是當它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發生在她認識的人身上,穀雨微還是覺得一顆心久久緩不過來。

她道:“那你剛剛……那樣子突然出現,也是你的……特異功能?”

“算……是?我們做這個的,都有一點特殊能力。剛剛我們其實是去彆的地方巡查了。”

“他是你的同事?”

時年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楊廣。穀雨微有一此一問不僅因為他剛才和時年一起出現,還因為他這一身打扮和滿頭濃密的頭發。說實在的,在大清朝活了十四年,導致穀雨微看到男人這個發型都不習慣了,腦袋裡第一個想法就是:這不得拖出去殺頭嗎?!

她以為他肯定是了,沒想到時年的表情卻有點古怪,頓了頓才道:“他……算是吧,他最近在幫我的忙。”

這是什麼回答?

穀雨微還想再問,時年卻打斷她,“既然你現在知道我的身份了,我想要問你,我之前的問題你考慮好了嗎?”

穀雨微一愣,時年道:“我真的可以送你回家,這就是我這一趟的目的。所以,你想好了嗎?”

她和楊廣約定,既然是打賭,就要讓穀雨微自己選擇。所以她不可以說出無論穀雨微情不情願,其實她都必須回去這個事實,也不能用她在現代的家人來誘惑她、逼迫她,她甚至不可以過分勸她。

她隻能提供給她這個選項,而決定要她自己來做。

穀雨微剛才聽時年講述時隻顧著震驚,完全忘了既然她能穿越時空,那自己就可以回去這件事,此刻聽她提出,呆了一下才一股狂喜湧上心頭。

“你是說,我可以回家了?我真的可以……”她說到這裡噎住,努力咬住唇,卻還是忍不住想哭的衝動。

想了太久,盼了太久,以至於她都已經放棄,卻沒想到這一天居然會來。

時年朝她一笑,道:“是,你可以回家了。”

穀雨微想回她一笑,可腦中卻忽然閃過晚膳時,四爺溫柔的笑容,還有他在她耳邊輕聲的安慰。

她可以回家了,也就是說,她要……離開他了。

時年跟穀雨微說,她這一趟的任務就是送她回去,但事實並不止如此。

十四爺意外留京,而眼看康熙就快要駕崩,關鍵時刻他也許會阻撓四爺的登基大事,這個隱患她必須想辦法解除!

“哎,行行好,你幫幫我唄。”時年看著對麵的楊廣,可憐巴巴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