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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急,她發現自己居然不怎麼害怕了,腦子裡隻是重複著教練、路知遙還有聶城教過她的竅門,喃喃道:“你可以的,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的……駕!”

駿馬揚蹄,朝著北方奔馳而去,將馬嵬驛和漫山遍野的火光遠遠甩在後麵。

時年全神貫注,不敢去聽身後的動靜,隻是一邊騎一邊說:“楊廣,你堅持一下,很快,我們很快就安全了。我就可以帶你回家了。你堅持一下……”

不知騎了多久,她終於遙遙看到一條寬闊的大河,河邊也真的泊著一艘船。時年沒空管聶城是什麼時候安排的這個,扶著楊廣下馬上船,然後焦急地看著來時的那條路。

他們逃出來了嗎?聶城能順利脫身嗎,還有布裡斯?他們如果趕不過來,自己一個人要怎麼辦……

剛想到這裡,忽然聽到有馬蹄聲由遠及近,她驚喜地站起來,果然看到策馬而來的聶城和布裡斯。他們身後還跟著……時年瞪大了眼睛,追兵!他們身後還有追兵!

聶城一邊策馬跑近,一邊大聲喊:“砍斷纜繩!開船!砍斷纜繩!快!”

“可是……”

時年想說你們還沒上來,然而聶城又吼了一遍,她不敢再猶豫,拔出劍對準係在碼頭石樁上的繩索,深吸口氣,一劍劈下去。

繩索斷裂,小船飄飄蕩蕩,今夜雨大,水流湍急,不用掌舵便漂離了岸邊。時年看著越來越遠的碼頭,急得不行,沒了這船,聶城和布裡斯要怎麼辦!等到了碼頭沒有路,他們就會被那些人抓住的!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聶城的馬靠近了碼頭卻沒有減速,反而越跑越快。終於,駿馬踩著碼頭邊緣一個用力,仿佛斑羚飛渡般朝前一躍,聶城也同時踩上馬背,縱身一跳,端端落在船頭!

旁邊布裡斯如法炮製,也跳上了船!

聶城落下後立刻去抓舵盤,向右一轉,小舟朝著江心而去。回頭一看,追兵們這時才趕到碼頭,然而船已經開走,兩邊的距離原來越遠。

終於,看不見了。

第59章 夜曲

“怎麼樣。他沒事兒吧?”

雨水擊打在船艙頂上,轟隆轟隆仿佛雷鳴,一盞燭光照亮小小的艙室。這是聶城半個月前就找好的船。一直泊在這裡,也幸好有這艘船。他們今夜才能順利逃脫。太過湊巧,讓時年忍不住懷疑,究竟是因為船停在附近。聶城才決定陪楊廣去馬嵬驛。還是他一開始就猜到楊廣會去馬嵬驛,於是將船停在了附近。

布裡斯合上藥箱,道:“背上的箭並沒有傷到要害。雖然一路過來流了不少血,但楊廣久經沙場、身體強健。又上了我從現代帶過來的藥。按理說應該沒事。”

時年捕捉到關鍵。“‘按理說?’那事實呢?”

布裡斯眉頭微皺。好像他也為此困惑,片刻後道:“他有點不對勁。”

艙內一角擺著張簡易的小床,此刻楊廣就躺在上麵,雙眼緊閉、麵色蒼白,時年摸了一下,發現他額頭全是冷汗。眉頭緊緊皺著,似乎非常痛苦。

“他的傷我檢查了,不該這麼重。可他現在都沒醒,這不正常。我懷疑……”

“懷疑什麼?”

布裡斯還沒回答,一旁一直沉默的聶城忽然開口:“懷疑排異,對嗎?”

時年心頭一跳。

聶城道:“還記得我說過的嗎?普通人穿越時空、改變曆史,可能會引發排異。如今楊廣已經在唐朝待了四個月,還惹出這麼大的大亂子,我懷疑他已經引起時空之弦的警覺。他是不該存在的,所以弦下令,要絞殺這個異物。”

“那怎麼辦?”時年頓時急了,絞殺,聽起來就很嚇人,“你以前遇到過這種情況嗎?當時是怎麼解決的?”

“很遺憾,我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我隻是知道有這樣的可能,連他是不是真被排異了都不確定。畢竟,我以前的任務也沒走到過這麼凶險的地步。”

時年不料他會給出這樣的回答,半晌才說:“那,我們就這麼看著嗎?你不是說了,隋煬帝不能死,尤其不能死在唐朝,如果他真有什麼三長兩短……”

“事到如今,我們隻有一個選擇,儘快送他回他應該在的朝代。”聶城轉頭,透過掀動的門簾,望向外麵的無邊風雨,“隻希望他的命夠大,我們的命也夠大,能夠撐到回去的時候。”

談完這個,聶城和布裡斯去了隔壁,好像有什麼彆的事要商量,艙室裡隻剩下時年和楊廣。換作以往她會覺得自己又被聶城隔絕開了,這一次卻鬆了口氣。

剛才一直忍著,但其實她麵對聶城時是有點不自然的,她總是不自覺想起幾個小時前的馬嵬驛,他冷靜殺人的樣子。再加上明朝以身鬥豹那次,時年忍不住好奇,在聶城身上究竟發生過些什麼,才會讓一個現代社會長大的守法公民變成這樣。

她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這些男人。就像她不知道聶城為什麼能麵不改色做這麼多嚇人的事,她也不明白……楊廣那個時候,為什麼會擋在自己身前。

搖曳的燭光裡,她看向床上的男人。他的臉色還是那樣白,仿佛陷在痛苦的夢魘。眼前又閃過那一幕,漫天大雨裡,男人靠在她身上,明明很虛弱,卻還朝她微笑著說:“小狐狸,你現在相信了嗎?”

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一隻手狠狠攥住,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怎麼回事啊,你不是楊廣嗎?你不是最陰險狡詐、狠毒無情嗎?那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替我擋那一箭?見義勇為?你素質這麼高,乾嘛還騙你老媽殺你兄弟調?戲你爸小老婆最後還搶了他老人家的皇位啊……”

任何一本史書上,楊廣都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他的哥哥是被他賜死的,他的弟弟被他幽禁至死,連他父親隋文帝楊堅也死得蹊蹺。可這樣一個人,卻在那支箭射過來時,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她。

她想不通他為什麼會那樣做……

“你這人……我救了你,怎麼還,還罵人呢……”

時年不可置信地抬頭,卻見床榻之上,剛才還陷在昏迷的楊廣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睛,正微笑著看著她。

“你醒了?你醒了!!!”

時年驚叫一聲就站起來,卻被楊廣的聲音嚇了一跳,“輕點輕點輕點。”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攥著他的手,連忙想鬆開,他卻拉著不放,“去哪兒?我醒了你就要溜,怕我找你算賬?”

“不是,我去叫布裡斯來看看你的傷……”

“我的傷我自己知道。用不著。”

時年有點猶豫,但布裡斯也說了,他的傷沒有大礙,要擔心的是被排異。現在他既然醒了,應該……就沒事了吧?

她重新坐下,小聲叮囑,“那你有不舒服要立刻告訴我哦,不要強忍著。”

“好。其實從前打仗的時候,比這更嚴重的傷也受過,不知道為什麼這次這麼沒用。嚇到了吧?”

時年下意識不想讓他知道自己那麼擔心,掩飾道:“也、也還好吧……”

“真的?”他想了想,認同地點頭,“也是,還有心思說我壞話,可見擔心的有限。”

她大窘,“我不是說你壞話!我就是……就是……”

“就是”了半天也沒“就是”出個所以然。楊廣畢竟是為了救她才受的傷,她卻在他昏迷時講那種話,還被逮了個正著,時年窘迫之餘開始自我反省,楊廣也許素質不高,但她看自己的素質也著實有限,沒啥資格評判他。

女孩滿臉羞慚,頭都快耷拉到%e8%83%b8口了。楊廣見狀眼中滑過絲笑意,“覺得內疚的話,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說實話,我就原諒你,怎麼樣?”

時年不愧是聶城金口玉言的“最佳員工”,這種情況下還保持了警覺:他要問什麼?聽起來很重要的樣子,她的來曆,還是接下來的計劃?

“你先說。”

“你那晚吹的那首曲子,真的沒有名字嗎?”

時年愣了下,才明白他指的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她在平康坊吹奏過後,曾有個姓裴的郎君當眾問過這首曲子的名字。

“我總覺得你那時候沒說真話。是不能說嗎?那現在告訴我,可不可以?”

當然不能說。聶城威脅過她,提前暴露後世詩作是違反章程的,曲子當然也一樣,之前她用旋律不容易流傳糊弄過去了,但曲名是絕不能透露的。彆的不說,她要怎麼給他解釋什麼是莫斯科?

可是……

她看著男人,他躺在那裡,唇畔含笑,眼中也是柔和的笑意。這樣的眼神,讓她想起那天深夜的天牢,銀色的月光灑了滿地,男人隔著牢房的木欄杆吹奏口琴,用那支她從小聽到大的曲子,安撫了惶恐孤獨的她。

他一直希望,她能再給他吹一次那首曲子……

“有的。”她輕聲說,“不僅有名字,而且還有歌詞,你想聽嗎?我可以唱給你聽。”

男人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複,眼睛一亮,“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外麵還是狂風暴雨,吹打著飄蕩的船隻,船艙內卻溫暖安穩仿佛一個島嶼。時年坐在床邊,對著麵前的楊廣,輕聲唱著這首她再熟悉不過的歌曲。⌒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深夜花園裡四處靜悄悄,

樹葉也不再沙沙響,

夜色多麼好,令人心神往,

在這迷人的晚上。

小河靜靜流微微泛波浪,

明月照水麵閃銀光,

依稀聽得到,有人輕聲唱,

多麼幽靜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偷偷看著我不聲響,

我想開口講,不知怎麼講,

多少話兒記在心上。

長夜快過去天色蒙蒙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願從今後,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但願從今後,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外麵的驚濤駭浪仿佛消失了,房間裡那樣安靜,隻能聽到她的聲音,如潺潺流水、皎皎月光,又像西伯利亞的冷風,徐徐吹過莫斯科外的森林。

她輕聲重複著:“但願從今後,你我永不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一曲畢。

楊廣久久沒有作聲,時年看著他的側臉,不知怎麼就有點緊張,“是不是唱得不好?我很少唱歌的,肯定比不上你府上那些歌姬……”

“唱得很好。”他打斷她,男人雙眼微閉、神情愉悅,似乎還沉浸在歌聲中,“曲好,你唱得也好。當然,詞最好。”

誇張。

曲子好她承認,她唱得也勉強湊合吧,但這個詞……放到現代當然好,可現在是在古代,他這樣的大詩人,也能看得上這樣大白話的歌詞嗎?

“真的,你不信?‘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悄悄看著我不聲響……’這一句最好。”

時年不料他竟單獨挑出這一句,愣了一愣。楊廣還是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