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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鬨,時年也鎮定了。楊廣見過大世麵,她也不差好嗎?

餘曾孤身退匈奴,餘曾英勇鬥閹黨,沒有在怕的!

她剛想開口,一直跪著的楊廣忽然道:“貴妃娘娘,此乃草民婢女,初次進宮不懂規矩,不曾想竟衝撞了二位至尊,還請恕罪。”

楊玉環揚眉,“哦,玉郎的婢女?你上來,我有話問你。”

時年隻好又爬起來,到楊廣旁邊重新跪下。

楊玉環一手托腮,眯眼打量她。她這會兒不笑了,表情無波無瀾,讓人難以判斷她到底什麼情緒。

“你給這琵琶取名綠夭?”

時年一聽這語氣就緊張,雖然這楊貴妃看起來脾氣挺好,但這些貴人的喜怒都很難說,也許上一秒還春春風細雨,下一秒就雷霆大怒了。

不過……

她把心一橫,直視著楊玉環,“是,婢子覺得,這個名字很適合這把琵琶。”

“放肆!”一旁楊國忠怒道,“區區婢子,也敢僭越犯上!貴妃娘娘的琵琶幾時輪到你來取名字?如此狂悖之人,應該拖下去重重治罪!”

時年裝沒聽到,繼續說:“貴妃娘娘難道不覺得這個名字很好嗎?婢子覺得,娘娘沒準也許喜歡這個名字,也想叫這個名字,對嗎?”

如果說之前眾人還隻是驚訝,到這時大家就是驚駭了。這婢女是不要命了嗎?敢在禦前這般回話!

連楊廣都偏過頭,皺眉打量時年,一雙黑眸情緒難辨。

楊玉環麵無表情盯著她,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要發怒時,她卻忽然撲哧一聲,笑了。

“是很好,非常好。剛才我也想管這把琵琶叫綠夭。”

夜幕下,貴妃楊玉環露出今晚最愉悅的笑容,“我們竟心有靈犀,想到一處去了!”

眾人愕然。時年攥緊的拳頭鬆開,終於鬆了口氣。

她賭贏了。

根據之前從史料上的了解,還有今夜所見,她覺得楊玉環應該是一個天性浪漫、喜好藝術的女人。這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會因為崔綠華琵琶彈得好就送她名貴的琵琶,也曾題詩相贈一名身份卑微的舞姬,所以,她賭她不會因為自己一點失禮就懲處她,反而會因為兩人心有靈犀而高興。

至於為什麼能心有靈犀,當然是這把琵琶曆史上確實叫綠夭,所以她才能得到啟示。

不過,其實她還是冒了險的,如果楊玉環這時候還沒想到這個名字,她就抓瞎了。但,富貴險中求嘛……

“既然我們倆都這麼想,說明這名字果然和這琵琶有緣,好,就這麼定了,以後它便叫‘綠夭’。”

楊貴妃就這麼拍板了,時年悄悄打量她,這確實是個有點豐腴的女子,卻一點都不顯臃腫。女子身段修長、骨肉勻稱,和那些瘦骨伶仃的美人不同,她豐頰明豔,如珠玉生輝,隻消坐在那裡,就詮釋了什麼叫做人間富貴花。

難怪會有那麼多人認為,這個女人就是盛唐的符號。

楊玉環忽然發現女孩正直勾勾看著自己,疑惑道:“你看什麼?”

“沒有,我就是覺得,貴妃娘娘你真好看……”

她的語氣讓楊玉環一愣,這才發覺女孩的眼神也很奇怪,不是女子見到她常有的豔羨嫉恨,也不是男人會有的向往和占有欲。她的眼神灼熱,卻單純。她覺得,她不是在欣賞一個女人,而是在欣賞美。

就像欣賞一件絢麗的華衣,一幅壯麗的山水,她在為她的美而讚歎。

她眉頭一跳,一股從未有過的感覺淌過心間。

李隆基聽完她們的對話,笑道:“獨孤玉郎的婢女果然也跟玉郎一樣,不僅長相秀麗,心思也靈巧,竟能和貴妃想到一處去。”

麵對這樣的誇獎,時年隻能假笑。皇上您過獎了,我心思不靈巧,我隻是有特異功能……

楊玉環看了跪著的崔綠華一眼,略一沉%e5%90%9f,“我改日再尋一把好的琵琶送你吧,這把琵琶,我想送給和它有緣的人。你想要它嗎?”

最後一句是問時年的,她一愣,“不、不用了,我不會彈琵琶……”

“你不會彈琵琶?”楊玉環有點驚訝,“我還以為你肯定會呢……不會也沒關係,我把它送給你,你就可以學了。等你學會了,我再召你入宮,到時候我跳舞,你為我伴奏,好嗎?”

時年不知所措,楊玉環怎麼突然就要送她琵琶?還布置作業?

可是,這琵琶本來是該給崔綠華的啊,她拿了會不會造成什麼後果啊……

她還在猶豫,楊玉環已經親自把琵琶遞過來了。她不敢拒絕,隻好微微起身,伸出雙手。

然而,隨著她和琵琶靠近,心頭卻湧上一股奇怪的感覺,而且這感覺越來越強烈,心也砰砰砰跳個不停。

終於,貴妃鬆開手,琵琶落下來,掉入她的懷中。

嗒。

仿佛一滴水落入水潭,泛起一圈圈漣漪。

時年表情猛地一變。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時年忽然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團黑暗中。

像是跌進了一個虛無的空間,天地萬物都不複存在,連聲音也沒有。耳畔是那樣安靜,沒有樂聲,沒有說話聲,什麼都沒有。

唯有身下是一片黑色的水麵,平滑如鏡。她坐在那裡,像坐在海上。

以她為圓心,是一圈又一圈水波似的亮光,像糾結的琴弦,衝刷著它。

這是……時空之弦?

下一瞬,她身體忽然變輕,一點點飄起來,然後,越升越高,朝著漆黑的夜空飛去,就像黑夜朝她張開了懷抱。

她嚇得想尖叫,聲音卻堵在喉嚨裡。等她終於停下,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已經漂浮到了半空中,下麵卻不是含元殿前的夜宴,而是當初那個博物館!

玻璃櫃子裡陳列的展品,熙熙攘攘的人群,這個展廳和當初一模一樣。她的目光落到最中央的展櫃,那個熟悉的展櫃,裡麵陳放著那把被後來叫做綠夭的琵琶,而展櫃旁邊……

她看到麵色蒼白的自己被周小茴護著,對麵是聶城和布裡斯,他們像是發生了爭執,聶城眉頭微微皺著,審視的目光劃過她的麵頰。

這是,她遇到聶城的那一天。

一股巨大的拉力襲來。像是有人揪住了她的靈魂,狠狠往下一拽,時年重新落回軀殼!

身子失去平衡,她重重跌坐在地。

眼前又是盛大的含元殿夜宴,琵琶還被她抱在懷裡,那樣用力,仿佛溺水的人抱著唯一的浮木。

她感覺自己滿頭冷汗,費勁地咽下一口唾沫。

她抬起頭,想解釋一下自己的失態,卻發現禦座之上,皇帝和貴妃看向她的眼神不是突然見她跌倒的奇怪,而是……驚懼?

她頓了頓,猛地扭頭,正對上楊廣烏黑的雙眸。

他也在看她,一瞬不瞬、目不轉睛,裡麵有探究,有審視,還有……無法忽視的戒備。

發生什麼了?他們為什麼都這樣看著她?

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她的幻覺,他們不該知道才對啊!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楊國忠忽然指著她,厲聲道。

“我……我不知道……”時年滿心茫然,又被他一嚇,連話都說不利索。

楊廣見她表情竟像是真的不知,額角一跳,慢慢道:“剛才,你消失了。”

時年:“……???”

楊廣盯著她,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說:“剛才,你的身體,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麵,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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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天牢

時年目瞪口呆。

楊廣說的每個字她都能聽懂。拚在一起卻怎麼也理解不了。

消失了?怎麼會消失了?大變活人嗎!

扭頭一看,全場都看著她,和剛才的神色各異不同。此刻每個人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驚駭和恐懼。

就好像,他們剛看到了什麼極端可怖、不可思議的事……

“是弦……”人群裡。布裡斯低聲說。

聶城眉頭緊皺,目不轉睛盯著場上。如果他的感覺沒錯,剛才時年接過琵琶那一瞬。弦發生了異動。她之所以消失。是被時空之弦帶走了,送到了不知道哪個時間段,又因為這波動很輕。很快又把她送了回來。

這離開的十幾秒,在旁邊人眼中。便是她憑空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

難道。他一直以來的猜測果然是對的……

“妖孽!果然是妖孽!”楊國忠右手顫唞。指著時年大喊。“來人,把她給我拿下!”

侍衛們雖然有點害怕,卻也不敢君前抗命,試探著上前,發現時年並沒有施展“妖法”的意思,立刻衝上來兩個人將她牢牢按住。

時年隻覺得胳膊一陣劇痛。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拽下來了。眼下的情況完全超出了她的準備,慌亂之下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餘光瞥到楊貴妃正看著自己。立刻道:“貴妃娘娘,我不是妖孽!請您相信我!”

楊玉環神情猶疑,剛想說話就被楊國忠打斷,“貴妃娘娘,您彆被這妖女迷惑了!剛才眾目睽睽,所有人都看到她消失了,這不是妖物是什麼?微臣以為,如此妖邪之人,應該即刻處死!”

時年快瘋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楊國忠這麼狠,居然這就要殺她了!你們唐朝人什麼情況,就算她當眾消失了,就一定是妖孽嗎?她就不能是神仙嗎?

看看人家劉徹是怎麼腦補的!

聶城和布裡斯對視一眼,事已至此,如果楊國忠真的要殺時年,他們隻能出手了。隻是這皇宮大內,真打起來,恐怕沒那麼容易脫身……

楊廣跪在那裡,他沒有看時年,而是低頭看著地衣上的花紋。表情看似平靜,然而擱在腿側的右手,微不可察地攥緊。

正在此時,遠方忽然傳來聲響。有宮人忽然一路狂奔,氣喘籲籲闖了進來,“陛下,大事不好了陛下!”

“胡言亂語些什麼!陛下麵前,豈容你這般無禮!”楊國忠斥道。

那宮人撲通一聲跪下,眾人這才看清他滿臉通紅,額頭上全是汗,也不知是跑的,還是嚇的,“陛下,潼關急報,範陽節度使已於三日前在範陽起兵,稱……奉了陛下的旨意,率部討伐逆臣楊國忠!”

滿座皆驚,李隆基霍然起身!

他臉上滿是震驚和不可置信,片刻後道:“不可能。範陽節度使不會起兵,定是小人讒言,說,是誰讓你汙蔑節度使!”

“臣不敢,臣不敢啊!是高仙芝將軍的親書密折,叛軍一路長驅直入,已經控製了整個河北道!”

他顫巍巍舉起一封信,一側宦官立刻接過呈上,李隆基盯了好一會兒,終於伸手拿起。天幕下,年邁的皇帝兩手捏著奏折,眾人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能看到那拿著奏折的手越來越抖,終於青筋暴起,將奏折一合,狠狠摔到地上!

“混賬!混賬!實在混賬!”

所有人嚇得紛紛跪倒,有剛來大唐的使節不知道範陽節度使是誰,旁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