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跟班!”時年斬釘截鐵道,“都說了我有天目慧眼,手底下沒幾個人怎麼行?那兩個都是我的手下,我得和他們在一起,有人保護,才能安心。”
她原以為楊廣會立刻答應,誰知男人盯她許久,忽然一把將她拽入懷中。
時年猝不及防,隻聽男人附耳道:“恐怕要讓年年失望了,我們現在還不能出去。不過你放心,沒有他們兩個,我也會護你周全。無論有任何危險,我都會擋在你前麵的……”
時年:……朋友幫幫忙,你就是最大的危險好不好!
作為當今天子閒暇時最愛的去處,梨園住的人不算多,但也絕對不少。這裡很多人本來隻是卑微的奴仆,或者平民,隻因為有一技之長,可能是音律,可能是舞蹈,就一夕飛上枝頭,成為天子門生。梨園除了唐玄宗任校長,還請了雷海清、公孫大娘、李龜年等名家擔任老師,平時教授學生,皇帝有興致了就一起表演,可以說梨園是大明宮、乃至整個大唐的藝術中心。
入夜後,時年站在廊下,望著庭中。明月當空,一列白衣舞姬正在石台上翩然起舞,旁邊八名樂師一起為她們奏樂,香軟夜風裡,舞姬身段柳條般曼妙,水袖輕擊到空中,揚起落花紛紛。
“真是盛世風流……”時年忍不住感慨。
之前在平康坊已經感覺到了,如今到了宮中感受越發深,天下承平、人人安居,即使是普通百姓,也有了精神上的追求,藝術文化在這個時代得以蓬勃發展。
廊下還站著幾名女子,其中一個見時年表情,忽然道:“能進這梨園的都是有本事的,還不知道時大娘會些什麼呢?唱歌,還是跳舞?”
時年嚇了一跳,忙說:“我是跟我家阿郎進來的,什麼也不會……”在平康坊已經被迫當眾表演過一次了,這裡人人都是大神,她真的不想再獻醜了!
幾名女子聞言對視,失望道:“獨孤玉郎那般人物,我還當他的婢女也該有幾分才華,誰承想……真是委屈玉郎了。”
時年:“……???”你們什麼意思,我連給他當丫鬟都不配嗎?!
時年心中恨恨,當晚睡到床上還氣鼓鼓的。楊廣整個晚間都不見人影,時年也沒找他,這會兒卻又想起下午的事,他說不能出宮,時年也就拒絕吐露更多的話,兩人不歡而散。雖然當時吐槽,但時年知道,楊廣不肯走肯定有重要的原因。
可她想不明白,對他這樣的穿越者來說,還有什麼比回家更重要?他難道不該是歸心似箭嗎?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終於披衣而起,她的房間的三樓,時年站到窗邊想看看風景,卻發現溶溶月色裡,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楊廣?他大晚上不睡覺想做什麼?
時年想到自己的懷疑,楊廣那個不知身份的後台,還有他入宮的目的,他現在出去會不會就和這個有關?
她思考間已經做了決定,立刻追了出去,可等她衝出院子,卻已經找不到那個身影。時年略一踟躕,就聽到右邊有侍衛的腳步聲傳來,她索性往左邊跑去,一路張望藏藏,十幾分鐘後終於出了梨園。
時年站在一條石子小徑上,左右都是高大的樹木,遙遙還能聞到荷花的幽香。她有點喪氣,一路過來都沒有見到楊廣,看了自己果然是跟丟了,還是回去睡覺吧。
她剛這麼想,卻忽然被人從後麵捂住了嘴巴。時年悚然一驚,什麼情況?她被發現了?對方要滅口!
她驚恐地轉過身,卻在看清眼前人後愣了,“……聶城?”
第50章 月下
夜色中。男人眉眼熟悉,赫然是兩天不見的聶城!
他鬆開時年,揚眉一笑。“兩天不見。過得怎麼樣啊?”
時年喜出望外:“你進來了?又這麼快!天啦,你這趟的辦事效率簡直感人。我要跟領導表揚你!”
聶城受了這誇獎,說:“我怕來晚了,時年小姐被那獨孤玉郎折磨得不成人形。回頭又要找我算賬。”
“你知道我們在一起?”
“前天晚上我和布裡斯回去後。發現你不見了,獨孤玉郎也不見了,就猜到你是被他帶走了。”
他還是那副萬事儘在掌握的樣子。時年忽然促狹心起,“哦。既然如此。那你知道那獨孤玉郎是誰嗎?”
聶城皺眉。“你知道了?”
“嗯。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居然是他……你做夢都猜不到!”
聶城盯著她。時年終於賣關子賣不下去了,湊到他耳邊說了個名字。聶城麵色一震,幾乎是不可置信地扭過頭,“你確定?”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他掐我脖子時,我親眼看到的!而且我也試探過了,這個獨孤英。真是楊廣穿越過來的……”
沉默。
聶城眉頭緊皺,好一會兒沒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麼。時年打量他表情。還是有點意外,認識這麼久,這還是頭回見聶城這個樣子,不由道:“你們以前沒遇到過這種事嗎?”
“沒有。”聶城搖頭,“我遇到過很多種意外,但古代的人穿越到另一個時空,從來沒有過。”
“那,這意味著什麼?”
“我不知道,但如果光從眼下的局麵來看,我恐怕是弦的動蕩……加劇了。”
時年瞪圓了眼睛,“不是吧!我們不是一直很努力在修複嗎,不好轉就算了,怎麼還加劇了呢?”這讓人工作很沒有成就感啊!
“你是不是忘了一個人?”
“誰?”
聶城麵無表情,時年猛地反應過來,“你是說,豹房那夜的神秘人?你懷疑是因為他!”
“我甚至懷疑,楊廣會過來都和他有關。”
時年腦子亂哄哄的。聶城說過,普通人也能穿越,隻是概率很低,而且都是被動的,自己無法掌控。楊廣在原本的曆史上是好好當他的皇帝,現在卻突然穿越到大唐,這本來就很奇怪,如果說這一切是有人在暗中搗鬼,那就合情合理多了。
隻是,真的是那個人嗎?他到底是誰,又為什麼要和他們作對?
靠,這個工作怎麼還帶打boss的啊!
“你還記得那個人長什麼樣子嗎?還有他的聲音?”聶城問。
時年閉著眼想了好久,還是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那夜事發突然,她本就沒看清他的樣子,加上又是第一次感應到弦,受到的衝擊太大。現在再回憶,當時的記憶仿佛都蒙著一層薄紗,什麼也看不分明。
“我也不記得了。”聶城說。這對他來說其實不正常,當夜他做了準備,雖然沒看清臉,至少能記個身形或聲音,可現在竟一樣都想不起來。
看來,是那個人動了手腳。
“算了,先彆管這個。當務之急,是把楊廣送回他所在的時代,你有辦法嗎?”時年問。
這是她最擔心的,之前都是從現代直接去要去的朝代,現在他們已經在唐朝了,還有辦法再去隋朝嗎?這算中途轉車吧!
“之前沒做過,但現在隻能試試了,還是通過弦陣,隻是在這裡開啟它的難度會更高一些。”
有辦法就好。
時年鬆了口氣,聶城打量她,問:“倒是你,這兩天是怎麼過的?既然那個人是楊廣,那肯定很難相處,你是怎麼穩住他的?”
時年:“他以為我是跳大神兒的,正指望著我帶他回家呢。”
聶城:“……”
時年這才跟他講了自己差點被掐死、隨後又被綁架的經過,以及自己那個“天目慧眼”的謊言,完了說:“不過我覺得他很奇怪,以他的立場,知道的有回去的可能應該迫不及待才對,他居然沉得住氣,居然不肯走!”
“你說,今晚是看到他孤身一人悄悄離開梨園,覺得有問題,專門跟出來的?”
“是,我覺得他在宮裡肯定有後台,他進宮也一定有目的。隻是我不知道,這目的是什麼。”
“也許,我知道。”∫思∫兔∫網∫
時年一驚,卻聽聶城道:“你還記得,我前幾天離開過平康坊嗎?”
時年點頭,就是楊廣離開那幾天,聶城也不見人影,她當時還好奇過他去乾什麼了。
“我去調查獨孤英了。”聶城說,“平康坊的人說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離開幾天,我覺得不對勁,所以去跟蹤了他,想看看什麼來路。沒想到,還真讓我發現了。”
“什麼?”
“獨孤英每次出去,都是見同一個人——中郎將劉駱穀。”
時年皺眉,“這又是誰?”
“這個劉駱穀在曆史上並不出名,關於他的記載很少,基本上就一條——他是安祿山留在長安、長期為他傳遞情報的細作。”
時年倒吸一口冷氣,“你是說,楊廣勾結了安祿山……”
夜風吹過,樹影搖晃。
時年打了個哆嗦。媽呀,這才真的是做夢都想不到,楊廣居然和安祿山有勾結?他不是才穿過來三個月嗎,就參與進玄宗一朝最大的政治鬥爭裡了?!
等等,這其中會不會有誤會?也許,他隻是找了劉駱穀當靠山,並不知道他背後的真實身份?
“所以,現在事情很嚴重,我們必須弄明白楊廣都做了些什麼。”
“為什麼?不管他做了些什麼,我們趕快把他送回去不就行了?”
“你忘了嗎?我說過,普通人如果穿越時空、改變曆史,極有可能引發排異,最後被時空之弦絞殺。而隋煬帝如果死在大唐,我們也彆想活了。”
“所以……”
“所以,我們必須趕在他造成不可逆的後果前阻止這一切。否則等待他和我們的,都隻有一個結局。”
聶城說完,忽然臉色一變,“有人來了。”
時年還沒回過神,就聽他留下一句“我還有事,這邊就交給你了,等時機合適,我會再來找你”,然後消失在黑暗中。她按了按狂跳不已的心臟,轉過身子,本打算應付巡邏的侍衛,卻對上一張熟悉的麵龐。
楊廣立在一株大樹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如此良夜,大娘不在梨園好好睡覺,在這兒做什麼?”
時年:“……”
居然被抓了個正著!
時年一邊感慨自己這什麼運氣,一邊盤算他應該沒看到聶城,那倒是不用太緊張,“玉郎問我,我也要問玉郎,如此良夜,不好好在梨園睡覺,在這兒做什麼?”
“哦,所以,你是跟著我出來的?”
“然也。奴深夜觀星,原想占卜一卦,卻無意間發現玉郎獨自離開,心中委實好奇,所以跟出來看看。”
她又擺出了神棍架勢,為的就是提醒楊廣,自己還有個殺手鐧在手,他可千萬彆一怒之下對她做點什麼。果然,男人聽到“占卜”兩個字神色微變,片刻後彆過頭,淡淡道:“我竟不知,年年還懂這個。”
“都是封建迷信工種,一通百通,一通百通。”
她滿嘴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