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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王都知的入幕之賓嗎,怎麼又和時大娘在一起?”

獨孤英隻顧盯著時年,並不理睬。那男子瞧見兩人交握的手,眼神轉冷,半晌一笑,“子敬,這便是時大娘。當夜你提前走了,不曾聽到時大娘一曲妙音,甚為可惜啊。”

這話一出,眾人都看向他身後那藍衣玉冠的男子,白淨清秀,長相很熟悉,竟是那夜被王蘇蘇羞辱了的李君!

時年心裡一股不好的預感,果然,另一男子陰陽怪氣道:“聽到了又如何?我還以為隻有王都知如此,沒想到連這時大娘也是這般,我等三番五次登門都見不著,轉頭她卻陪著獨孤玉郎在外玩樂,鄭三娘都不管的嗎!”

布裡斯的擔心應驗了,一直見不到她的嫖客發火了!時年有點怨念地瞪向獨孤英,他剛才就不該出來,這些人更多還是對他積怨已深,自己是被連累了!

那廂,李君輕咳一聲,“既然大娘不得空,我等何必糾纏,去彆處吧。”

他同伴不料他如此說,麵露不滿,奚落道:“子敬君此刻倒憐香惜玉起來了,卻不知當夜的‘熱趕郎’去哪兒了?”

眾人頓時哄笑。

王蘇蘇寫詩羞辱李君的事早已傳出,連同“熱趕郎”這個外號也在長安的風月場上人儘皆知,李君這些日子走到哪兒都會被調侃,可謂狼狽。然而讓時年驚訝的是,麵對同伴的嘲笑,李君雖然窘迫,卻道:“那夜是某醉後失態,合該被王都知教訓,怨不得旁人。”

這個李君,酒醒了倒是挺明白事理啊。

可惜他明白,彆人卻不明白,“子敬君也太給那些青樓女子臉麵了,說白了不就是些任人玩樂的賤口!我們平時抬舉她,便真當自己是個人物,端起架子來了!”

“你是怕這時大娘也寫一首詩罵你?若非她上趕著勾引,我等怎會多看她一眼,我倒要看看她有沒有這個膽子!”

他們聚在這裡太久,談話也被周圍聽到,平康坊雖妓院雲集,但妓女們很少出來,是以除了尋歡的郎君,普通百姓還是沒怎麼見過這些花娘的。一聽說時年是王都知家的人,好像還有點名氣,紛紛圍攏過來,男人們好奇,女子卻麵露鄙夷,指指點點。

時年還從未被人這樣圍觀過,頓時又尷尬又窘迫,還有隱隱的怒意。對麵的男子神情傲慢,看她仿佛在看一隻不識相的狗,周圍男人的眼神也那樣露骨。她本來覺得盛唐風流,平康坊雖是煙花之地,卻也詩禮風雅,可這些人卻挑破她的幻想。

即使才貌雙全、蘭心蕙質,她們依然是卑微低賤的妓女,不會有人真的把她們當人看。

獨孤英見時年臉已經沉下來,挑了挑眉。果然,這些登徒子平時道貌岸然,得不了手便撒潑,和市井愚婦也沒什麼區彆。以往蘇蘇總能從容應對,這個時年看來是沒辦法了,隻能忍氣吞聲。

嘖,無趣。

正想開口解圍,卻忽然聽到她溢出一絲笑,“郎君說得對。”

眾人一愣。

時年抬起頭,臉上已是盈盈笑意,“若非我故意勾引,郎君自然不會多看我一眼。”

最先開口的錦袍男子輕哼:“你知道便好……”

“既然郎君已經想得這麼通透,那現在,無論奴做什麼,郎君都會不為所動吧?”

這問題有些古怪,男子神色遲疑。時年笑意加深,“郎君這個樣子,像是有些不確定啊?”

“誰說的!”男子立刻道,“你現在再怎麼搔首弄姿,在我看來都隻是笑話!”

“好,郎君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獨孤英一直看著她,隻見說話間,她已經走到錦袍男子身側,右手撫上他後腰。女孩嗬氣如蘭,“不做什麼,奴隻是想讓郎君知道,除了吹曲子,我還會怎麼勾引人。”

下一瞬,女孩杏眼輕眨,朝他拋了個%e5%aa%9a眼。

就這樣?

獨孤英剛覺好笑,卻見男子忽然抖如篩糠。他就跟中了邪似的,渾身亂顫,連臉部肌肉都在瘋狂抖動,嘴裡還發出“嗬嗬”的怪叫聲!

眾人驚呼著後退,眼睜睜看著他白眼一翻,栽倒在地!

伴隨著巨大的響聲,旁邊小攤被砸翻,他倒在滿地狼藉中,身子還在抽搐。

擠滿了人的大街,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大家呆呆看著時年,仿佛已經嚇傻。

“你……你用了什麼妖法!你對他做了什麼!”半晌,男子的同伴忽然驚醒,指著時年怒道。

“我能做什麼?”時年無辜道,“這裡這麼多人都看著,我除了眨了下眼睛,什麼都沒做啊。”

她舉起雙手,空空蕩蕩,確實什麼也沒有。而且就算有,他們也想不出什麼東西能把人弄成這樣!

他剛才的症狀,分明是中邪了!

難不成,真的隻是因為那女人眨了下眼睛?

時年輕歎口氣,“郎君,你就這麼喜歡奴嗎?若早知道你這麼喜歡,之前你來那麼多次,奴一定會抽空見見你的,也省得你今天當眾出醜、顏麵全無……”

明晃晃日頭下,女孩笑得仿佛一隻小狐狸。獨孤英又想起方才那一刻,她朝那男人眨眼,那樣簡單的一下,卻是狡黠靈動,讓他想起……

那些話本怪談裡的山精妖魅。

時年看那人的慘狀,心裡得意,叫你們亂說話!長記性了吧!

腰部有輕微墜感,是電擊棒已經被塞了回去。時年覺得自己真是開發了電擊棒的十八種用法,原來除了直接把人電暈,還可以藏在袖子裡,隻開一半電量,裝神弄鬼耍人玩兒……

她還沒興奮完,一個人卻抓住她的手,不由分手就帶著她擠出人群。時年踉踉蹌蹌跟著他,等繞過這條街,終於掙脫,“你乾嘛!”

“不快點離開,你想留在那裡繼續被圍觀?”獨孤英說,“還是被他們當成狐狸精,扭送到長安令麵前?”

時年這才清醒,是了是了,自己來了那麼一出,恐怕要被這些迷信的古代人當妖精了,是得趕緊跑。她看到獨孤英的臉,想到另一個問題,剛才的場麵確實有些詭異,獨孤英會怎麼想?

“你呢,也覺得我是狐狸精嗎?”

獨孤英偏頭打量她,忽然捏住她下巴,半真半假道:“我從不信這世上有妖精。”

時年避開他的手,“那就好。其實剛才也怪你,如果不是你故意在他們麵前跟我裝親密,才不會惹怒他們。”

“裝?我可沒裝。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是嗎?那你說的那種名貴扇子在哪兒?打算什麼時候給我?

“你想要,我當然要給你。要幾把都給你。”

口氣還挺大,時年皺皺鼻子,“那我要是要更貴的呢?比扇子還要貴十倍……不,貴百倍的東西!”

“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

這樣予取予求,倒是有千金買一笑的意思了。時年心裡卻“咯噔”一下。

從剛才就覺得熟悉了。翻牆,還有逛街買東西,這一切好像曾經也發生過。時年抬頭,入目所見是繁華的長安城。是了,也是在這裡,一千年前的長安,當時是在未央宮裡,有一個人帶著她翻牆,去看那個注定會成為他妻子的女人。

後來,他帶著她逛遍了整個長安,在城樓上跟她說,要為她修一座宮殿,永遠和她在一起……

“年年?”

時年如夢初醒,卻見獨孤英狐疑地盯著自己,“你又在想什麼?”

“沒什麼……”

時年這次說完,也不管他什麼反應,轉頭看向遠方。

獨孤英盯著女孩的側臉,不語。女人他見得多了,她剛才的神情,分明是想起了某個人。而且這個人不是她恨的,又或者什麼無關緊要的人,而是讓她牽掛,甚至是念念不忘的……

他眉頭忽然皺了一下。

兩人回到妓院時,天已擦黑,他們從側門進去,獨孤英一直把時年送到房門口。廊下燈籠輕晃,她咬唇,猶豫是否要這麼和他告彆。

下午的套話沒什麼收獲,按理說應該繼續,可以他們目前彼此的身份,一起逛逛街就算了,共處一室實在有些微妙……▽思▽兔▽在▽線▽閱▽讀▽

她還在糾結,身後的人卻繞過她,徑直走了進去。

“玉郎?獨孤玉郎?”時年幾步跟上,卻見房內空空,布裡斯不知道去哪兒了,連伺候她的小丫鬟也還沒回來。

“沒有人啊。”獨孤英說,“看你剛才的樣子,我還當房裡有什麼不能讓我瞧見的呢。”

時年一愣。她有一位胡商恩客的事整個樓裡都知道,獨孤英以為,她剛才是在猶豫這個?

“就算有,也是我和你在一起,不能被他瞧見。”她認真道。

講講道理,布裡斯對外可是包了她的!

獨孤英一噎,繼而笑道:“也是。既然他還沒回來,我小坐一會兒,不礙事吧?”

當然不礙事。隻是當兩人臨窗對坐,庭中月華如水,照得滿地銀霜,時年手放在腿上,感受著屋內長久的安靜,忽然有點崩潰。

要聊啥啊……

“那什麼,今下午那些人看起來好像有些來頭,我們得罪了他們沒問題吧……”

獨孤英:“你現在知道怕了?”

她其實現在也沒有很怕,但有些後悔,如果那幾個人事後找茬,影響了他們的任務就得不償失了。

“不過是幾個紈絝子弟,不用放在心上。”獨孤英淡淡道。

時年打量她,忽然有點奇怪。自己是有恃無恐,但他又是為什麼,得罪了那麼多權貴之子還這麼淡定?

也是這時她才注意到,獨孤英這個人看似輕浮孟浪,有些地方卻又規整自持,比如他的坐姿總是標準的正坐,執杯飲酒的手勢也很優雅。時年好歹也見過兩個皇帝和眾多權貴,對那種貴族門庭裡經年累月教養才能培養出的貴族氣度有所體會。這個獨孤英,出身好像很不錯……

聽他下午炫富的口氣,不像是在吹牛,而且他在妓館住了快三個月,一直霸著王蘇蘇這個頭牌,隻靠當初贏了一場鬥詩會真的能辦到嗎?她可是鄭三娘的搖錢樹!

但當初聶城的資料又說,他是個沒什麼錢、靠著才華青樓買醉的落魄詩人,他到底是什麼人?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彆人房裡。”獨孤英忽然輕笑。

“嗯?”

“真的,除了蘇蘇,我還沒有搭理過彆的女子。”

時年眼珠子一轉,已經有了主意,“玉郎眼光高,平康坊這麼多花娘,隻有王都知能入你的眼。隻是你們既然這麼投契,玉郎可有想過幫王都知贖身?”

獨孤英倒酒的手一頓,“你希望我幫她贖身?”

“都知才貌雙全,待人也好,奴自然希望她覓得好歸宿。”

獨孤英默然一瞬,似笑非笑,“那你心腸很好。”

“奴希望是希望,但不知玉郎家住何處,可有妻室,她脾氣又如何,容得下都知嗎?”

“妻室……”獨孤英端著酒杯,目光卻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