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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為悅己者 禦井烹香 4154 字 6個月前

,有想法隨時找老兄,先說聲謝。”師雩笑著說,“啊,救護車到了。”

不愧是私人醫院的專用車輛,不但車身裝飾低調,而且從業人員都極專業迅速,全程不用兩個醫生幫忙,迅速把朱小姐扶上車帶走,全程沒驚動其餘客人。師雩和胡悅作為朱小姐現在唯一能指望上的人,責無旁貸,跟車到了醫院,為她辦了住院,聯係了s市最好的手術醫生,又幫朱小姐打電話叫來助理,一切辦妥,可以從醫院脫身,已是入夜,兩個人都有點餓,但卻也都沒什麼胃口,在醫院門口,不約而同停住腳步:車還停在會所呢,還得回去取車。

“其實距離也不遠。”師雩對她說,雙手插在兜裡,臉藏在夜色中,“兩三公裡——要不,我們走著去?”

整件事,事發突然,在電話裡商談好,他們見了麵就驅車直奔會所,車上交流也不多,到了會所以後胡悅就一直在照顧朱小姐,總擔心她會不會下一秒就吐血死掉,師雩出去聯絡各方人士,擺平此事,說是久彆重逢,但兩人各忙各的,交流自然,倒是一點生疏沒有,仿佛重回半年前在手術台上的配合。直到此刻,胡悅才有點實感:她終於是見到了師雩,他們的關係,也的確是在兩次見麵之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秘密沒有了,壓力沒有了,猜忌沒有了,偽裝也沒有了,這些全都是他們共享的麵具,如今,全都沒有了。

一個全新的師醫生——不是師霽,而是師雩,就站在那裡,雙手插袋,等著她的答複。

要一起走回去取車嗎?

胡悅猶豫了一下,這一瞬間,她腦海裡掠過了萬千星河,卻又像是什麼都沒想,隻是憑本能點了點頭。

“好啊。”

第227章 瞬間永恒

“還好, 不是內出血,肋骨骨裂而已。”

“是, 如果骨折刺傷了內臟器, 那就麻煩了, 骨裂而已,疼歸疼, 非要受傷的話,算是最能接受的結果了。”

天氣又入秋了,夜裡風很涼,從醫院走出來,是一條窄窄的主乾道,道路兩邊種滿了法國梧桐, 泛黃的樹葉在秋風中沙沙落下, 這是s市最富詩意的季節。兩個人並肩走在秋風裡, 時不時有車從不遠處安靜地滑過, 像是夜色中的遊魚。

剛開始, 自然是聊才發生的戲劇性事件,師雩說,“應該是早就安排好了, 帶的人都是老手,時間不久, 但是每一拳都在脆弱部位,鼻子、%e8%83%b8口、下腹部,何總花名在外, 何太太從來沒發過這麼大的火,估計,這裡有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內情。”

這是想要直接廢掉朱小姐,胡悅大概也有感覺,隻是不像是師雩,對這種事好像已司空見慣,沒有任何觸動——她已不會像是剛進十六院一樣,一驚一乍、熱血沸騰,但依然有唏噓不忍的感覺。“太狠了。”

“不為自己擔心?”師雩問,語氣反而有點好笑,他輕聲說,“還是那麼不會抓重點。”

何總與何太太,如今看來都是‘有辦法’的人,胡悅從外麵跑來找到朱小姐,幫了她一把,若是被何太太知道,她心情一個不好,要是也找人打胡悅一頓,她怎麼辦?雖然人家未必會那麼做,但確實不可否認,何太太有這樣做的能力。

話雖這麼說,但她也不怕,反問,“不怪我把你扯進來?”

他們兩人的眼神,在路燈下碰撞了一下,又各自移開,有一種默契,似在無聲中滋長,讓人想要抿嘴一笑:胡悅二話不說就應下朱小姐的電話,自然是因為之前師雩身陷囹圄的時候,朱小姐幫著她和師雩見過麵。對她,這是等價交換,對胡悅和師雩來說,這是個不可不還的人情。師雩本來也不曾置身事外,自然就談不上被扯進來。

這裡麵的考慮,無需言語,大家都懂,胡悅自然是不擔心師雩責怪的,就如同師雩也知道她並不擔心何太太可能的報複,整形醫生的人脈,五花八門,何太太遠遠沒到能隻手遮天的地步,犯不著惹這個麻煩,再說,不還有何總在嗎?胡悅不惹事,但她能用十二年去完成一個夙願,又怎麼可能怕事?

聰明人說話,彼此都不必太點透,胡悅和元黛談天的時候,便有這樣的感覺,但這和他們的對話又不一樣,他們的默契,並非隻因為同是聰明人,那思維的敏捷,而是因為彼此曾共同經曆過了太多,在手術台上下,在醫院內外,在彼此獨行而又處處交集的人生路上,他們已共享了太多。以至於話隻說個開頭,彼此就已經明了——但說出口也並無不可,淡淡的調侃,在交錯的眼神中化為會意的微笑。

他們誰也沒有看地圖,腳步也放得很慢,順著這條路往前走去,s市寸土寸金,老城區沒有大片大片的綠地,這接成拱門的法國梧桐樹就是老百姓的公園。

“你的事情,怎麼樣了?剛才,stanly不是說,叫你去找何總?”

走了一段,胡悅又問他。“總不能老這樣子吊著吧,起訴不起訴,該有個結果的。”

“這件事急不來。”師雩的語氣平平淡淡,“還要看a市那邊是否決定把我列入起訴人,都得走程序。”

這當然是最官方的程序,如果a市檢察院決定把師雩列為共同被告,那s市這裡也無需另行起訴——但,實則胡悅深知內情,a市對這個案子是務求儘快辦結的態度,名醫兄弟身份互換的稿子,已經引發了諸多關注,甚至很多網民留言,對無辜的堂弟表示感同身受,深情回憶起了12年前a市的法治風氣。這些不必要的關心,是a市警方、檢方都不樂於見到發酵的情緒。

與其引起爭議,不如儘快辦結,所以檢察院大概率是不會起訴師雩,否則也就不會把他放回s市了。至於s市這裡……若說a市那邊,何總還鞭長莫及,現在回到他的地盤,又不是什麼人命關天的大案子,冒用身份而已,而且在法律領域也的確屬於模糊地帶——這是一種需要‘情節嚴重’才能被認定為刑事犯罪的情況,而這情節的嚴重,可以從很多方麵來理解,一方麵,師雩連續使用了假身份長達12年,這可以說是非常嚴重的情節,但另一方麵,他有較強的不得已性,而且未在冒用過程中造成除師霽以外,他人的財產損失,動機並非為了牟利,所以,這似乎也不靠近刑法中常見的對‘情節嚴重’的定義。

這並不是什麼高深的法律知識,法條看看,司法解釋看看,都可以得出自己的看法,元律師為他張羅的律師團,不會看不出其中可活動的空間,事實上,就算不驚動何總,師雩應該也有足夠的辦法免於起訴,畢竟,他花的巨額律師費中,有相當的一部分,就是購買經辦律師的優質法律界資源。

從他保釋到現在,兩個月快過去了,不管他想不想再當醫生,這個案子總是越早辦妥越好,胡悅一直在等他重獲清白,著手解決自己的行醫執照問題——真正要緊的難關,其實還是在這一張行醫執照上,她這樣問師雩,不是在問他的官非,而是想要架台梯子,就勢提起鐘女士的新朋友……她說能幫忙,胡悅也就想著一用,若是平時,她不會這樣,但……這畢竟是師雩最拿手的事業,他已經三十多歲了,難道還要換個名字,從大學重新念起,去補完他未能用師雩這個名字完成的碩士學業?

這些話,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在微信中似乎總沒有合適的機會提起,見了麵好開口一些,大概輸入手機中的文字,會被永遠固定下來,可以反複揣摩,而說過的話,卻會被風吹走,說完了就說完了,好蒙混一些。胡悅說,“你這個態度,一點也不積極,駱總大概要急死了。”⊥思⊥兔⊥網⊥

師雩笑了,很奇怪,他們在微信裡談天的時候,總有一種暗潮洶湧的克製與試探,見了麵,談起天卻又很自然,沒有半分生疏。

“她是很著急,但也沒辦法,這件事,我決意不走任何關係,隻憑律師提供法律意見,一切,在框架內解決。”

他說,腳步輕鬆,伸出手接住一片打著旋飄落下來的梧桐葉,撚在手裡轉著,“法律允許的範圍內,我能怎麼維護自己的利益,就怎麼維護自己的利益,如果判我坐牢,那也沒什麼,我做了12年的彆人,社會認定我該負什麼責任,我就負什麼責任。”

胡悅微訝,旋又啞然,師雩的動機,或許微妙,但她卻也立刻有所領悟——承擔責任並不可怕,事實上,一個人如果能夠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能夠有一個公正的機構,知曉發生過的一切事實,不偏不倚,評判他的所作所為,不失為一種幸福。十二年來,她追求的是這一點,而師雩一直渴望的,又何嘗不是這一點?

“也對。”她說,“這樣做,對過去,才是一個真正的道彆。”

曾走過的路,不管是否情願,總是走上了,該付的帳,也結清了,人生終於可以進入下一個階段,師雩說,“快了,聽說,a市那邊就要提交起訴,這是一樁關注度特彆高的案子,特事特辦,可能很快就要庭審——如果a市檢察院放棄起訴我,s市這邊,檢察院也會做出決定,就快結束了。”

“律師怎麼和你說的?如果決定起訴,最高能怎麼判?”胡悅問。

“偽造變造他人身份證,情節嚴重的三到七年,不嚴重的三年以下,可能也不會判刑,或者拘役管製吧。”師雩說,“情節嚴重這個我挨不到邊的,沒有重大後果,如果按偽造來判,最嚴重就是三年。如果是按冒用、騙領身份證判,更輕了,拘役,罰款。隻有按非法行醫罪或詐騙罪起訴比較嚴重——但我確實也接受過醫學教育,隻是少上了一年學,但執照也是我去考的,我也沒出過醫療事故,甚至還是名醫,所以,目前還不知道檢察院決定怎麼起訴。”

這個案件的確太特殊了,檢察院的決定,不是任何人能夠推理出來的。胡悅情不自禁為他焦心,“那你還把股份拿回去?如果決定沒收違法所得的話,你擁有的這一切——”

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於急切,她急忙收住,訕訕地搶過師雩手裡的梧桐葉,甩得和風車一樣,師雩被她逗得笑起來——胡悅發現,他現在愛笑多了,沉著臉的時候,看著還是嚴肅冷漠,可笑起來壞絲絲的,有了點捉狹的味道。——這是她從前很少看到的表情。

唉,胡悅忽然有點失落——雖然相處了三年多,但她對真正的師雩,究竟有多了解呢?她也許是懂得他的本質的,但,他的細節,卻永遠都藏在師霽的麵具下,這些,也都是無法通過微信接收到的信息。

“股份在你手裡還是在我手裡,轉手的都是海外那個公司,我本人名下的財產不多,真的要罰,隻能沒收我在十六院的薪水。”師雩輕鬆地說,“但律師說,應該也不至於,公檢法也要考慮到社會影響,這種極端情況,不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