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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為悅己者 禦井烹香 4215 字 6個月前

立醫院門路的,他和胡悅對視一眼,“我打電話——你確定,不叫你男朋友過來?”

“他在美國出差,談上市的事情。”朱小姐說,她在胡悅的幫助下慢慢換了個較舒服的姿勢,佝僂著半趴半扶,靠在沙發邊沿喘氣,緩了一會,又說,“現在應該還沒醒,能給我拍幾張照嗎?”

她痛得臉色發白,卻仍是強撐著叫胡悅給她拍照,氣息奄奄地編輯著微信,一邊打字,一邊迫不及待地問,“看看我的臉,我的臉……師醫生,我的鼻子怎麼樣,歪了嗎?要不要……嘶,修複手術?”

這可能都快死了,還這麼關心臉……

胡悅能說什麼呢?朱小姐給她打電話的時候,隻說了自己被打了,在某某會所,現在自己不便出來,想請她過來看看臉,順便帶上師雩——他有這家會所的會員,朱小姐是知道的。胡悅還當是應酬間有什麼不快,朱小姐又被賞了巴掌,來了才知道竟這麼嚴重,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險。而朱小姐最關心的,卻還是自己的臉。

“師醫生——”

她祈求而急切地望向師雩,催促著他上前診治,“是不是——是不是——”

胡悅和師雩交換了個眼色,師雩聳聳肩,沒什麼表情,胡悅歎口氣:滿臉的青紫,眼睛高高腫起,鼻子難道還用說嗎?那個角度,自己都看出不對了啊,更何況,她難道不覺得疼嗎?

“被打斷了啊。”她彆無選擇,隻能說出這個殘忍的真相,“手術估計是肯定要做的,朱小姐,你自己沒感覺的嗎?鼻子,已經被打骨折了呀。”

朱小姐的表情忽然凝固,她的臉,曾經大氣而美麗,風情萬種,手術後,在現實中看略有些誇張,但依然不失為傾城傾國的大美人,可現在,這張腫脹又扭曲的臉,甚至仿佛和鬼麵女一樣嚇人,美麗輕而易舉地被摧毀,留下的隻有傷痕。

事發以後,她可能一直都沒有哭,眼角的妝仍完整,直到此刻,眼淚衝開了睫毛膏,順著紅腫的擦傷往下流,她低下頭,邊哭邊抽得發出痛哼,狼狽已到了極點,胡悅居高臨下,望著她的後腦勺,不知怎麼,又想到了文小姐——一年前,哪裡想得到一年後的今天?

“可以修複好的。”她講,有些徒勞地安慰朱小姐,“先去醫院做個b超什麼的,看一下麵部有沒有彆的骨折,沒有就都是小問題,鼻子骨折其實滿常見,手藝好的話,也許可以修複到不留痕跡的。還是先確定一下你沒有內出血比較好——命真的比臉重要啊,朱小姐。還有,你要是哭了,一會免不得流鼻涕,那情況隻會更糟。”

朱小姐現在連頭都不能搖,大概動作一大肚子就痛,她做了個想拭淚的動作,胡悅抽兩張紙幫她擦——她沒腫起來的那隻眼睛倒還是那麼秀麗。“來不及了……”

什麼來不及?新戲來不及了,馬上開拍的大製作,女主角被打成這樣,該怎麼辦?恢複期要多久?要是鼻子再也修複不好,會不會被換角?會不會,從此再也不能在演藝圈發展?

“其實,我根本沒想和他怎麼樣,都是他自己……”救護車還沒來,朱小姐斷斷續續地講,“都是他自己想的,但是,他太太不這樣想……”

不必說得太透,其餘的事,胡悅自己都能想到:朱小姐的男朋友,自然是有妻子的,大概手中勢力也不小,乘老公出國的機會,給狐狸精一點教訓,還不是理直氣壯?大概其中也有些矛盾的導火索和朱小姐有關,她才因此成為泄憤的對象。甚至可能,其中也有些眼紅朱小姐發展的人暗中挑撥,不然,怎麼會這麼準?上來就把她的鼻子給打斷了,這肯定是知道她做過鼻子,而且還修複過,相較於彆的部位更脆弱,才會找準了來下手。

這鼻子,一手把她推上了人生的巔峰,卻也因此從此成了她的軟肋,彆說朱小姐,就連胡悅這個旁觀者也沒想到,朱小姐還會第二次栽在這上頭,她一陣無語,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大家都是出來混的,對這種紛爭,她說不上有什麼立場。

隻是,欠的人情要還,也因此,胡悅才明知情況不會太簡單,仍一叫就來。她說,“你現在不要想那些,朱小姐,我馬上給你找個好醫生——這種鼻骨支撐手術,我們不專業,要做得沒痕跡,最好是專業做這個的醫生手最熟——會診費,你沒問題的吧?”

仍是辛苦地搖頭,朱小姐斷斷續續地講,“錢,我有……我現在好多錢了……”

她當時做整容,想在演藝圈出人頭地,歸根到底,還不是為了錢?沒想到名還沒怎麼出,錢對她來說已沒太大意義,現在,錢有了,事業卻快沒了,朱小姐昔年的得意和氣魄,現在都不知去了哪裡,臉色蒼白地蜷縮在那裡,看起來格外瘦小,她低聲說,“其實,她心裡清楚的,和我,真的沒有關係,我又沒有愛過他,我從來沒想過和他長久……”

“這人間……真的可怕……”

卻哪還有當時放出手段來籠絡她的三分從容?

胡悅伸出手,為她擦擦緩緩流出的鼻血,心中暗自有些擔憂:這可能是鼻骨受傷,損傷到毛細血管,因此流出的鼻血,也可能是內出血的表現……唉,或許應該直接叫120的……那個私人醫院,救護車還有多久才到?

看看表,她輕聲說,“你也要注意後續安全,朱小姐。”

“她也不敢打死我,”還好,朱小姐的疼痛似在漸漸好轉,她挪了一下,調整到更舒服的姿勢,疲憊地長出了一口氣,半是嗚咽,半是呻.%e5%90%9f地說,“她也不敢惹得他太過分的……”

疼痛漸漸消退,那個熟悉的她,似乎又回來了,朱小姐抬手像是想摸鼻子,舉到了半空,又慢慢放下來,她自失地一笑,“她這也是自誤,本來,真的沒什麼的,各取所需,過不了幾年,我自立門戶,他也玩厭了,自然會去找新的人,不是我,也有彆人……”

但,現在,鼻子骨折了,如果痊愈得不好,鼻梁上留的瑕疵,日常生活中看不太出來,卻經不起鏡頭的考驗,朱小姐,很可能就要被迫轉換目標了。那位正房太太,本來安安穩穩,兩邊秋毫無犯,現在,倒是可能給自己樹了一個強敵……

胡悅仍記得那個最初的朱小姐,眼中流露出的勃勃野心,這野心點綴著她的美,讓她看來格外的大氣,氣場就像是火焰,為她提升了身高,她望著現在這個蒼白虛弱、落魄狼狽的女孩子,又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惋惜:有一種美,終究是無可挽回地逝去了。

“人世太無常了,”她輕聲說,“誰能預料得到將來呢?”

不知為何,耳邊又響起了郭小姐的話,這世界太美,花花世界,讓我迷了路,找不到歸途。

她語氣裡的情緒,讓朱小姐的眼神裡多了一絲溫情,她久久地凝視著胡悅,像是險些又落下淚來。

“人世怎麼能這麼無常?”她哽咽著問,“怎麼能這樣殘忍?我真的沒想過害人,胡醫生,我真的沒有想過害人。”

但,那又有什麼辦法呢?事情發生的時候,誰也管不了你究竟是怎麼想,到底是怎麼樣,能做的,也隻有英國人常講的那句話,keep calm and carry on。

胡悅把展覽櫃裡的瓷器指給朱小姐看,“那上麵的英文是這個意思,這是英國瓷器嗎?為了致敬他們的二戰名言燒造出來的吧,保持冷靜,繼續前行。”

“keep calm and carry on……”

這句話有點用,朱小姐的鼻血慢慢停了,她捏著被染紅的餐巾紙,一遍遍地低聲讀著,念著念著,忽然又含淚笑了起來。

“有道理。”她講,吸吸鼻子,抬起手攏了一下頭發,“這句話說得真有道理。”^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她靠著沙發,無奈地笑了,“折騰吧,隨便折騰,我還是我,我管這世界怎麼折騰。”

管它潮起潮落,管這命運這麼跌宕起伏,她也依然是她,那個想要做點事情出來的朱小姐——想當演員,是想做點事情,真的若再當不了演員,她也一樣有許多辦法,能做出她的事情。朱小姐是永遠不會被這種糟爛汙打敗的,她的意誌力,遠遠超越了這個層次。

她看起來又像是那個傾國傾城的大美女了——臉上仍是一片青紫,令人心驚,但風韻重新點亮了她的眼睛。胡悅望著朱小姐——她的人生,胡悅當然不羨慕,但亦不得不佩服她的堅定,不是每個人都能在這花花世界找到自己的路,而朱小姐顯然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她瞥了屏幕一眼,表情猛地一變,一轉臉就又成了那個恐慌瑟縮的小女人,朱小姐接了facetime,未語淚先流,“親愛的……”

“她找人來打你了?——怎麼打成這樣子!”那個有過一麵之緣的男朋友急得一點風度都沒有了,他還穿著睡衣,在電話那頭連珠炮一樣地咒罵著妻子,“你沒事吧?現在在哪裡?叫醫生了沒有……”

朱小姐隻是哭,並不回答,她男朋友更是心急如焚,又心疼又憤怒又著急,“你先彆哭,你先彆哭,我一定給你做主,回來我就收拾她……”

從她表演的勁頭來看,應該不是內出血,縱有,也不嚴重——如果是脾破裂,這會應該都斷氣了。胡悅不引人注目地退後幾步,轉身退出房間,給朱小姐留出足夠隱私——也不想在這樣的事情裡牽扯太深。

她走到師雩身邊,他正站在走廊窗前,和一名中年男子低聲談話,見到她出來,瞥她一眼,“電話打過來了?”

“嗯。”胡悅很安靜,對男人笑了一下,她猜這個人就是會所的主人stanly。

“接下來就是他們的家事了,stanly。”師雩說,證實了她的猜測,“應該都不會牽扯到你的——救護車馬上就到,已經開進來了。”

這個角度,的確可以看到進門的車道。stanly稍微鬆了口氣,“那就好,何兄愛寵在我的俱樂部出事,我真不好意思見他——daniel,這次還要多謝你及時通知我,不然,要是鬨出大事,後果不堪設想。”

要說剛才會所裡有人鬨事他不知道,這當然是假話,但,朱小姐被大太太略施薄懲是一回事,要是真打出內出血,一個上升期的女明星死在會所裡,這完全是另一回事了。stanly的感謝,師雩收得很坦然,又給他介紹胡悅,“是她做的診斷,我徒弟,以後要是我不做整容了,煩請你多照顧她生意。”

“那是當然。”stanly一口答應,伸手和胡悅寒暄,又講,“怎麼不做整容?你那個事情,還沒搞定?”

他消息當然靈通,衝屋裡努努嘴,“公安那裡,今天幫了這麼大忙,和何兄講一下啊。至於執照的事情,信得過我,我倒是可以幫你跑跑。”

“聽天由命吧,我還沒想好以後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