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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為悅己者 禦井烹香 4209 字 6個月前

了嗎?”胡悅趕緊也幫著找,“難道是穿脫的時候掉了?”

這可就麻煩了,師霽脫下大衣以後,隨意就抱在手裡,進了審訊室才擱在椅背上,畢竟,公安局人來人往,放在外麵肯定不妥。現在副隊長趕緊重新打開審訊室的門,帶他進去找車鑰匙——這一次胡悅就不便跟進去了,就連劉醫生都沒進去,a市公安局自己的地盤,總是要有點尊重在。

“胡小姐。”劉醫生過來和她打招呼,“你身上帶紙了嗎——我想用一下洗手間。”

胡悅低頭翻包,動作頓了一下,她抬起頭,眼神和劉醫生一碰。

劉醫生的雙眼,平靜無波,就像是碎玻璃一樣,把整間屋子、所有細節,全都映照無疑,哪怕是一點點破碎的動靜、一點點遲疑,都逃不過她的反應。

這個女人是真的厲害,她是真的有點東西。

“我——”胡悅張開嘴,吸了一口氣,又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我剛好也要去,要不,一起?”

她的手從包裡抽出,取出的是一包紙。劉醫生對她微微一笑,充滿了靈犀一點、心領神會的默契。

“好啊,一起。”

包蓋重新合攏,包內重歸黑暗,一堆雜物隨著主人的動作跳躍,潤唇膏、護手霜,錢包、鑰匙——銀色的家門鑰匙、紅色的車鑰匙——

劉醫生是真的很厲害,她的專業技能極為過硬——身手也非常好。

第181章 鹹%e5%90%bb

“找到了, 找到了。”

車鑰匙丟了,這事不大不小, 這輛車當時寫的還是老爺子的名字, 車鑰匙丟了就得讓劉阿姨趕緊找出備用的來, 再加上師霽也是配合警方過來,才會惹出這麼一攤子事, 副隊長很歉疚,殷勤地幫著找前找後,還啟發他一起回憶進門的路線,在審訊室裡繞了幾圈,門外有人奔進來通知,“估計掉在地上, 被踢到辦公桌底下了, 還是劉醫生眼尖。”

一行人正好出去, 劉醫生站在人群中央和幾個小刑警說話, 這些年輕人臉上都寫滿了敬佩和憧憬, 師霽和副隊長並肩站在門口遙望她,副隊長有點不是滋味,低聲嘟囔, “那幾個小崽子,還和專案組摻和在一起……都把她當神仙了——嗐, 這個劉老師!”

地頭蛇對過江龍有意見,再常見不過,但劉老師終究是很厲害的, 即使在她聽不到的地方,副隊長猶自心存忌憚,猶豫了一會,也隻是發了這麼一句五味俱全的感慨。師霽的眼神,在辦公區繞了一圈,最後落到走廊上,胡悅一邊擦手一邊從衛生間裡出來,她四處看了看,對他投來一個疑問的眼神,指了指他的手:【找到了?】

師霽張開手,衝她一亮,胡悅乖乖地去椅子上拿了兩個人的外套,走到門口等他,這個‘小女朋友’,真讓人哭笑不得,八卦起來,審訊室都鑽進來看熱鬨,一出門就又乖起來,像是個小尾巴,一點存在感都沒有,該打的下手倒是自覺得很,滿貼心的。

“女朋友?師醫生有眼光啊。”副隊長送他到門口,提了幾句為他打招呼的老熟人,到底家裡最近出了喪事,而且現在是以受害人家屬的身份進來配合公事,也就沒有強行約酒,寒暄幾句,兩個人重新開上車,往醫學院開過去——其實真不遠,就四五個路口,胡悅一路貼著玻璃看街景,師霽看了有點好笑,“看什麼呢?”

“……沒什麼。”她有點懶懶的,過了一會才問,“你覺得,連環殺人犯應該長什麼樣?”

“總不會是三頭六臂。”師霽說,這個人有意思了,看起來,是對自己看到的西洋景不滿意?“你心裡應該長什麼樣?在臉上刺個正字,多殺一個人就加一筆?”

“不是這意思,就覺得……”胡悅明顯還沉浸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裡,“可能在想象中,他不應該長成那樣,應該……唉,反正不應該長得那麼平常,平常得就像是你平時每天都能碰到的人。”

劉宇確實長得很平常,粗粗一看,甚至沒有傳說中的戾氣,也就是鐵證如山,不可辯駁,不然,不好想象他居然犯下了這樣惡劣的案子,在當時影響了a市數百萬人的生活氣氛,甚至可以說是改變了數百人的生活軌跡……

“你看到他的時候,是什麼感覺?”胡悅問他,“我怎麼感覺你內心也挺不平靜……也有點不能接受,他居然那麼平常。”

師霽承認,他看到劉宇的時候心情也一樣複雜……對這個影響了他一生的男人,他也和胡悅一樣,曾有過種種想象,這種失落,他們都明白,其實,最後那個人永遠都不會長成想象中的模樣,因為本來也就沒有具體的想象,隻能說現實總是比想象要更乏味,你以為這個改變了你一輩子的男人總該特殊一點,但他就是殘忍的普通。

“他怎麼就不能長成這樣了?”心裡是這樣想,嘴上他反而不這樣說,“永遠彆用臉來判斷一個人的心,一個人能做出什麼事,臉判斷不了的。”

“那什麼能判斷得了?”

師霽想了一下,“什麼都判斷不了。”

他已經經曆過很多了,多到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甚至還可以笑一下,“一個人能做出什麼事,甚至連他自己都判斷不了,這個人世,太無常了。”

胡悅仍趴在車窗上,隻回頭看他,冬天日短,下午三四點鐘,天際已經有了晚霞,她的臉龐在五彩的霞光中隻露出半邊,嬰兒肥都不見了,強烈的對比色,把所有瑕疵都隱藏,臉上好像就隻剩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純淨,像是一麵鏡子,倒映出自己,又像是飄著迷霧的沼澤,陷進去一時就拔不出來了。

她的秘密,全都藏在霧裡,她在想什麼呢?師霽看不出來。

他們這樣對視了一會,是她先笑了,懶洋洋地靠回座位上,“你感傷了。”

師霽回過神,剛好綠燈,他默不作聲地踩下油門,把車開進了陳舊的大門裡。

“這裡好冷清啊。”

“正常。”

老爺子人雖走了,但在醫學院留下的痕跡肯定最深,在這裡辦事,沒什麼為難的,簽了幾份文件,順順當當就出了辦公樓。師霽不忙著回車裡,胡悅也不提,她隨意地往校園裡走了幾步,有些孩子氣地嚷嚷了起來,不無失望。師霽跟在她後麵,雙手插袋,慢慢地走。“現在快過年了,學生都放寒假,以前,人還能多點——留校考研的,在附屬醫院實習的,現在醫院去了新區,研究生部和高年級生也跟著過去了,這裡好像隻留了點基礎課,低年生還不是一放假都走了。等明年,行政部門都搬過去,這裡還會更冷清。”

“我聽說,這一整個區塊都納入舊城改造了?”胡悅問,“可能要拆遷?”

“說是這麼說,要蓋商場。”師霽說,她倒是知道得清楚,“也沒準下次回來,這塊就都不在了吧。”

“你家原來就住學校裡嗎?”胡悅有點好奇,“看看去?”

“房子早都賣了,”師霽先說,看看她,又講,“就在外麵轉轉吧。”

胡悅臉上浮現出的淺淺失落頓時一掃而空,她有些興奮地衝他微微一笑——畢竟是剛處理完喪事,所以笑得很節製,但可以輕易地看得出來,他的讓步,讓她頗覺雀躍。

這就開心了,也真好哄,師霽翻個白眼給她看,胡悅也不介意,和他走走停停,從近道繞去家屬區。師霽順便給她指點些校園建築,“這是三號樓,離食堂比較近,但也不是好事,解剖學都在裡麵上,有時候食堂炒菜的味道傳進來,混合福爾馬林的味道,很難聞,有些人形成條件反射,就算是單獨聞到食堂的肉香味也想吐。”°思°兔°在°線°閱°讀°

他形容得逼真,身邊走的也是醫學生,非常容易想象,胡悅做了個嘔吐的表情,苦著臉瞪他,師霽鄙視,“你真的很沒有承受力,都主刀了,也該練出來了吧。”

手術室天天肉香四溢,給胖子做手術,更能天天聞到烤肉味,醫生按說是都該習慣了才對,胡悅講,“關鍵是福爾馬林!”

“也就是甲醛味。”師霽問,“我記得你拿了法醫雙學位的——連福爾馬林都受不了,你還想做法醫?”

“……所以我這不就轉臨床了嗎?誰叫那年法醫分數線低?”

他一向很少提到她從前的事,有很多話題太敏[gǎn],不能說更不好問,現在也不例外,說到以前,胡悅明顯停頓了片刻,這才嚷著回答,理直氣壯得有點過了頭。師霽笑了笑,“行,你牛逼。”

“可以啊師主任,回了老家連牛逼這麼不文雅的詞都說了——你說話怎麼一點老家的味道都沒有啊?”

“s市的客人,比較喜歡標準的普通話——這是官方回答。”

“私人的呢?”

“私人的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說嘛,說嘛——”

師主任沒聽到想聽的話,所以多矜持了一會才解答,“真正原因是我們是外來戶,我奶奶比較習慣說南方方言。”

說起來,劉阿姨也的確沒什麼東北口音,住了這麼多年還是一口湖南話,也正是因為兩地相隔迢迢,親戚往來才稀少。這些細節,不是回到a市,恐怕一輩子也不會談起,也正是這樣零敲碎打的小細節,才能構建出一個真實的投影,對陌路人來說,這些事情一文不值,但在意的話,總是想要知道,小時候父母都出門務工,誰來照顧你?住校的滋味怎麼樣?回老家的時候都在想什麼?

有很多話,想問都沒有問,嘴裡說的倒多了點,曾經家屬區和校園之間常開的鐵柵門被鎖了,隻好站住腳步,指著道路儘頭描述,“這裡過去,再走五分鐘就是我爺爺奶奶以前的房子了,挺大的,還帶小院,過來吃食堂也很方便。”

“那你讀大學的時候根本不必住校,完全可以走讀啊。”

“不方便。”師霽搖搖頭,“病人不方便同房,還請了保姆,那個房子畢竟也不是設計給十幾個人住的,我和……師雩都還是住在宿舍,研究生宿舍是二人間,條件蠻不錯的。”

研究生宿舍在校園另一頭,與本科宿舍倒是不在一起,兩個宿舍樓現在都舊了,但是本科宿舍要更舊一點,還是很老式的蘇俄風格,“五十多年了吧,六十多年?條件不太好,我記得屋裡都沒手機信號——蘇俄援建的,毛子實誠,牆實在是太厚了。”

這兩棟樓也都鎖了,本科宿舍好像已經空置,看不到生活氣息,醫學院就像是老城區的縮影,希望都去了新興的區域,這一片曾映照過輝煌的老土地,已經漸漸被遺忘在記憶角落,振興的希望似乎還在,就像是天邊鮮紅的晚霞,總還是有一點光,誰也不知道黑夜什麼時候才真正來臨。師霽在丁字路口站定,指著前麵的鐵門,“這也鎖了……以前,這裡人流量還大的時候,這個門是不鎖的,後來出事了才改成入夜鎖門——從這裡過去,就是劉宇連環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