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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為悅己者 禦井烹香 4210 字 6個月前

到滿足的時候,就會用另一方麵的需求來替代,尤其食欲更是多種欲.望的代償,這畢竟是人類最容易掌控的欲.望,愛人離你而去,老板炒你魷魚,親人對你冷漠,生活顛沛流離,這都是個人很難更改的命運,但至少一個人總可以選擇自己吃什麼,怎麼吃。

“不是每個人都會變成狂食症,但是這種心情不爽的時候,用美食解毒的心理,人人都有。”她儘量用客觀的語氣介紹,“有些人的傾向控製得不好,也許是生活中的一些際遇,讓他們越來越依賴這種進食行為,到最後養成了習慣,即使困境已經解除,還是改不掉瘋狂進食的習慣,這也是狂食症的一種成因……”

到年先生這一步,進食已經是一種習慣了,越是焦慮的時候越要多吃,如果克製自己不吃,也會引發焦慮,這種病當然是要治,而且遠比抽脂術更該引起重視,如果控製不好,抽脂術白做這都是很次要的弊端,再這樣吃下去,身體垮掉也是遲早的事。胡悅想要見麵也是因為電話裡不怎麼好解釋,至少她不好判斷年先生有沒有聽進去,上次見麵,她覺得他的精神狀態也不是非常——嗯,健康。“這方麵的專家,說實話,隔行如隔山,我是不怎麼了解,不過還是要從心理谘詢著手,你的經濟能力沒問題的話,我推薦你可以去這附近的幾家谘詢室,有個劉醫生聽說很不錯,但不知道能不能約到時間……”

說話間,火腿蜜瓜端上來,被一掃而空,薯條也被一根一根慢慢咀嚼進了肚子,年先生吃東西的速度越來越慢,聽得也越來越專注,他慢吞吞地說,“我都不知道還有這種病——我家裡人都以為我就是貪吃——”

減肥肯定也是試著減肥過的,但不能不吃,有時候並不是饞,就像是胡悅說的一樣,對進食行為已經有依賴了。年先生的家庭情況和胡悅猜得也八九不離十,“小時候在外婆家也挺不受待見的,那時候家裡窮,生活費給得少,外公偏心我表哥,同姓嘛。做一碗紅燒肉,肥肉要埋到飯裡給表哥吃,不是沒吃飽,但是就覺得,從小沒有吃夠過,一直都有點餓……”

從小和父母分離的孩子,都容易留下心結,性格會偏敏[gǎn]封閉,尤其是大家庭由祖父母帶,小孩子的安全感自然不如在小家庭裡長大那麼足,長到高中再回家的時候,家裡已經有了幾歲的妹妹,是從小一起跟著父母在外地帶大的,“就覺得沒有哪裡是我的家,那段時間外婆也去世了……回外公那邊也不是我的家了,從小就特彆饞,但特彆喜歡吃,覺得隻有吃的時候能安心,可能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十幾年前,社會才剛擺脫貧困,能吃是福,也沒有什麼心理疾病的概念,家裡對長子也不無愧疚,早期沒有及時控製,十幾年下來就吃成這個結果,年先生掰著手指給她算自己減肥的曆程,“那種減肥班、夏訓營去過好幾次了,沒有什麼用,就是忍不住要吃。後來我媽一和我說這件事我就……怎麼說吧,也覺得自己不爭氣,隻會吃,這麼胖,沒個人樣,就更想吃,說多了,我就放棄了,她要怎麼弄就隨她,反正我自己就是吃,我怎麼都要吃。”

凱撒沙拉上來了,菜葉子一根根被送進去嚼著,配一口湯喝下去,“她對我挺失望的,我說沒有關係,反正你們還有妹妹啊,妹妹和我不一樣,妹妹爭氣。”

年先生吃飯的樣子不能勾引起食欲,“中間也放棄了幾年,現在我年紀大了,又開始著急,說這麼胖根本找不到媳婦。這次對我絕望了,不指望運動減肥了,想直接抽脂,一勞永逸。說是脂肪不能再生,抽出來就永遠瘦了,再做個胃束帶,看我以後還怎麼吃。”

他切下一塊牛排,把外焦裡嫩的肉送進嘴裡,邊嚼邊笑,像是在吞咽自己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行啊,那就做唄,反正錢都是他們給的,我自己出去找工作也嫌丟臉,不讓我做,那我就隨他們,他們要我乾嘛我就乾嘛。”

“胡醫生,問你——如果做了那個手術,還這樣吃的話,會有什麼後果?”

胡悅喝了口蘇打水,她一點胃口都沒有了。“束帶可能會移位,後果可輕可重。”

“重的話,會死嗎?”年先生突然問。

這一問,問得突然,但胡悅並不吃驚。“運氣非常不好的話,可能會。”

“我死了,你覺得他們會後悔嗎?”

年先生又切一塊牛肉,和菜葉子拌在一起吃,好肉在嘴裡嚼嚼就化了,但他卻一直咀嚼,他盯著盤子很久,抬起頭迷茫地問胡悅,“會嗎?……我覺得不會。”

“……”

是不是每個肥胖症患者背後,都有類似的故事,體重不過是失控人生的表示,胡悅滿口的苦澀,青檸蘇打水的回味是這樣的。

“我也覺得不會。”最終,她輕聲說,“恐怕你父母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們對你的傷害,在心裡,這一切全是你缺乏自控能力的錯。我建議你們在做手術以前,還是找個診所做一下心理谘詢——你看,如果要死得有價值,至少也該讓他們明白誰該感到愧疚,對不對?”

這話說得荒腔走板,被傳出去她真的就死定了,年先生自己都失笑,“愧疚有用嗎?他們不會愧疚的。”

他對自己的家人倒是看得清楚,胡悅也無言以對,隻能禮貌微笑,她的意大利麵到了,她攪了又攪,都快攪成漿糊了也張不開口。這家店走情調路線,環境光不好,暗得就像是她現在的心情,一塌糊塗,一股如煙似霧的惆悵,難怪老醫生都強調公事公辦,難怪師霽言傳身教,該怎麼對病人冷漠。

話說到這裡,已經是儘頭了,他們有一會誰也沒說話,隻是默默進食,年先生把牛排吃完了,又點個提拉米蘇。“胡醫生。”

“嗯?”

他舀起一勺甜品送進嘴裡,兩頰蠕動,一邊觀察胡悅,“你是不是從小也沒在父母身邊?”

胡悅微驚,“……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你說那幾句話的時候,表情有點不對。”

是嗎?她摸摸臉,那看來她修煉得還不到家。“我也是從小父母就在外地,後來小學讀完了才團聚的……”

說到這,她也不由笑一下,“但沒幾年就又回去了,家裡情況比較複雜吧,我也是在外婆身邊長大的,所以特彆能體會你的心情。”

年先生沒有細問,大概這種故事也是大同小異,他隻是自嘲地一笑,“行吧,那我就更廢物了,你看看,都是不在父母身邊,那麼多人不都正正常常的,還有你這樣的——”

他衝胡悅比劃了一下,又比比自己,“就隻有我——”

“不能這麼說,每個人的生活都不一樣。”胡悅輕聲說,“我們都有很艱難的時候,我是特彆能理解你的心情,有很多時候,我也覺得——快堅持不下去了,有時候真的隻差一點點就想放棄……”

年先生沒說話,隻是注視著她,像是迫切地想要知道是什麼給了胡悅力量,讓她能堅持下去,像是想要分潤她的這一份堅強,而胡悅——她在他的眼神裡也不禁想起了許多往事,她和年先生的成長軌跡截然不同,但孤獨感卻一般無二,貫徹始終,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夠幫你,那種仿佛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

是怎麼挺過來的?

胡悅就像是又回到了那個噩夢裡,四周全是迷霧,那麼多眼睛盯著她的腳步,那麼多張陌生人的臉——

她眼神迷蒙,輕輕地說,“因為我有必須要做的事。”

這句話,就像驚雷,一瞬間把所有迷惘劈開,她又回到現實裡,和年先生麵對麵——他臉上有一絲驚愕,像是被她無意間流露出的情緒鎮住,胡悅不禁莞爾一笑,把盤子推到一邊,“吃完了嗎?”

年先生堅持買單,但胡悅還是付了自己的錢,儘管意大利麵她幾乎沒怎麼動。從光鮮亮麗的格調餐廳一條街出來,騎上共享單車,在晚高峰的車流中穿梭,她還要回醫院加加班,冬日的寒風拂麵如刀,她拿圍巾擋擋也仿佛毫無感覺,把車在樓下停好,穿過出來吃飯的病人家屬,她擠進上行電梯,口袋忽然震了一下。

【胡醫生,謝謝你】

是年先生的號碼,他發的是如今已罕見的短信。

【那個劉醫生的聯係方式,方便給一下嗎?】

胡悅注視著手機屏幕,微笑緩緩綻開,在一群各有心事嘰嘰喳喳的家屬裡笑得讓人側目,這微笑越來越大,漸漸地笑出了聲,從電梯走出來的時候笑意依然未收,都嚇著了迎麵而來的師醫生。◣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瘋了啊?”

應該是剛做完手術準備回家,他還是那副無懈可擊的打扮,身材被大衣裝點得更挺,師主任投來的眼神很怪異,像是指責她笑得過分燦爛,有礙市容。——唉,他一向這個樣子。

但胡悅今天是不會去在意的,她現在正高興,衝出電梯,抱著師主任的手搖了兩下,無視他驚駭的表情,快活地嘰喳起來,“老師老師,年先生給我回短信了——我不想在抽脂組了,你把我接回來唄——”

第42章 自尋死路

“都聽說了沒?”

“什麼什麼?”

“那個誰——胡悅, 又惹師主任生氣了,那天師主任罵她一整個走廊的人都聽到了, 是真的發了大火!”

真的假的啊?師主任還用罵人?怕不是一個眼神過去就夠把人給嚇死了, 大家稀奇的是師主任居然開口罵人, “胡悅怎麼了嘛,捅了什麼大簍子?不是之前就被發配到吸脂那邊去端管子了嗎, 這還能惹到老板?”

“這就不曉得了,反正她現在可慘了,每天早出晚歸的,大查房完了還要留下來加班,師主任叫她把前兩周病曆全部重寫一遍,我看她這兩周都彆想9點以前回家了。”

這也是應該的, 惹到老板了, 人家多得是手段來針對你, 聽八卦的人頓了一下, “等等——師主任不是發大火了嗎, 怎麼還把她從吸脂那邊調回來了?”

這確實是個邏輯盲點,一個科室乾久了,多少都知道師主任對新人的手段, 不想轉組?那就先去隆%e8%83%b8那邊塞假體,撐得住還有吸脂, 惹他不開心了,被踢去做苦活這是常規操作,就沒聽說過本來已經在吸脂組, 居然依然敢惹火師主任,然後還能被調回去在身邊打雜的,幾個人互相看著都不說話,想說點什麼吧,說不出來,不想說又紛紛覺得微妙。

“也是組裡活真的多吧——之前是不是都是戴韶華跟的師主任手術啊?”

“沒吧,反正還是和以前一樣輪換著來——也都是去拉鉤的,能做一下縫合就是撈著了,你還指望師主任給你說什麼啊?”

愛教人的帶教老師自然是受歡迎的,在師主任組裡做事有福利,被拉去當苦工那就看個人自己的態度了,“師主任是真的整胡悅,還是隻是對這幾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