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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許之期 籠中月 4272 字 6個月前

第64章 都過去了

宋珂聽懂了,陳覺是想要贖罪。

可是沒人要求他這樣做,因為說到底,很多事根本沒有誰對誰錯。它隻是發生了,造成的傷害再也無法逆轉而已。陳覺以為自己虧欠宋珂的,靠著這種方式可以贖罪,宋珂卻並不需要他贖罪。

經曆過一段刻骨銘心卻又沒有結果的感情,人的第一反應是忘記。假裝它沒有發生過,假裝它從你的生命裡路過,什麼痕跡也沒有留下。

兩個人那樣靜靜地躺在床上,陳覺問:“宋珂,我可不可以抱你?”

他的眼睛裡有燈光的倒影,奇異的明亮,奇異的溫暖,卻也飽含一種無聲的不確定。宋珂沒有說話,結果他的呼吸忽然靠近,溫熱的嘴唇緊緊地貼上來。

觸碰的瞬間理智如雪山崩塌,過去的那些回憶排山倒海般襲來。宋珂腦中空白了一瞬,呼吸都停滯,全身上下的感官隻剩下貼合的唇,還有陳覺握著自己的兩隻手。

好幾秒過後才回過神,用力將人推開。

陳覺的臉頰一側,耳際到鬢角那片還帶著傷,發梢半濕未乾。宋珂起身站到遠一點的地方,溺水一樣重重地呼吸著,眼睛緊緊地盯著他。

他說:“對不起。”

以為他是為剛才的事情道歉,宋珂深吸了一口氣,剛想開口質問他他卻停了一停,眼眶裡泛起血絲:“對不起,宋珂,我真的沒有辦法再騙自己。”

太辛苦了,他做不到。假裝不再愛宋珂,假裝不在意宋珂跟彆人在一起,強迫自己跟宋珂像普通朋友一樣相處,就此放手,他就是死也做不到。

宋珂把目光移開,聽到陳覺的嗓音緩慢卻清晰:“你知不知道?我不能沒有你。”

今晚的一切都很不真實,就連陳覺的話也很不真實,宋珂以為自己又犯病了。轉過身去站在沙發旁邊,看見窗戶上凝結著一點水汽,看見外麵那掛月亮,覺得%e8%83%b8口隱隱作痛。再一開口,聲音啞得自己都快不認識:“可是我已經可以沒有你,你又知不知道?”

這話是真是假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也許就是賭一口氣,也許就是還沒放下之前的一切,誰知道?可他偏偏知道一點,他跟陳覺之間仍然隔著一段不可跨越的距離,關乎仇恨,更關乎一個人的自尊,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抹去的。

許多東西,無形,無狀,卻比愛情甚至是性命都重要。假如因為這些東西他們兩個再回不到從前,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陳覺靜默良久,終於說:“我知道,你已經跟彆人在一起了。”

“所以以後再不要那樣了。”宋珂麵無表情地凝視他,“我們兩個隻可能是同事,是朋友,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再有剛才那種事,咱們兩個就再也不要見麵。”

陳覺手指微微地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走的時候樓下燈已經暗了,客廳沒有人,地板的水也已經擦乾淨,仿佛今天晚上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到玄關,宋珂扶著鞋櫃穿鞋,陳覺從後麵將外套遞給他,兩人甚至沒有對視一眼。

“不用送了。”他說。

陳覺就那樣停在門口。

一直到走出彆墅,走出庭院,走進外麵那條寂靜的馬路、昏暗的夜色裡,依然沒有聽到關門的聲音。

宋珂覺得有點兒冷,不由自主地裹緊了薄風衣。

那天晚上他夢到爸爸,爸爸躺在醫院的走廊裡,身上照樣裹著一件薄薄的衣裳,冷得瑟縮。爸爸的手那樣枯瘦,臉頰深深地凹陷進去,卻沒有一張屬於他們父子倆的病床。

這一切都是陳宗義造成的,而這個人甚至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如今爸爸已經離開多年,老家的那些人幾乎都已經把他給忘了,忘了這樣一個沉默寡言的熱心腸,忘了這樣一個寂寂無聞的出租車司機。可是宋珂還記得,記得那麼多的父愛,記得那麼多的痛,記得睡在醫院走廊,哭都不敢哭出聲音的許多夜晚。

這一生能不能忘得掉,誰也不知道。他隻能固執而頑強地活著,把對爸爸的思念和對未來的希冀藏在時間裡,慢慢地去適應。

從小到大就是這樣過來的,他總是在適應。

緊接著那個周一陳覺上班很早,一個人開車到園區,連助理小鈴都還沒有到。公司裡靜悄悄的,零零散散幾個同事在吃早飯、喝咖啡,見到他笑著揚手:“陳總,來這麼早。”

像老朋友一樣。

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裡麵被助理打掃得纖塵不染。他坐過去開機,聽著風箱啟動時嗡嗡的細響,看著屏幕畫麵一點點亮起。

小鈴不知道他在,拿著噴壺進來還嚇了一跳:“老板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還說給你擦桌子呢,吃早飯了嗎?”

他瘦了很多,也許是因為今天陽光充足,看著精神倒還好,隻是眼圈下麵有淡淡的青色。回了幾封電郵,吩咐助理幫忙安排行程,行為舉止也依舊乾練。

開會的時候他跟宋珂位置相近,彼此卻沒有什麼交流。程逸安覺得奇怪,會後私下問他:“你跟宋珂怎麼又不講話了,這才好了幾天?周五出去團建好好緩和一下吧。”頓了一頓又有點鬱悶地講,“不過宋珂要帶秦彬凱一起去。要不你還是彆去了,省得起衝突。”

陳覺卻似乎不在意:“沒關係,我去。”

周五的那天,宋珂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坐了秦彬凱的車。沒想到路上會堵成那樣,春暖花開時節所有人都想著出去散散心,城裡往郊區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後來塞得一動不動了,宋珂跟秦彬凱終於下車透氣。走到馬路旁邊,陳覺正在車尾打電話,好像是在安排銘途的什麼工作。

回過身來,陳覺握著手機看到他們倆,微微點了下頭。

走開以後秦彬凱問宋珂:“他還在管銘途的事?”

宋珂嗯了一聲。

“精力真夠旺盛的……”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就不怕把自己累出個好歹來嗎。”

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身邊卻停得像停車場,難免叫人無言。

到目的地山莊時已經近中午了,睿言那些坐大巴的同事早早抵達,玩桌遊的玩桌遊,搓麻將的搓麻將,就連程逸安也在遠遠的地方釣起了魚。

宋珂和秦彬凱停好車後略坐了坐,然後就決定去爬山。沒走兩步秦彬凱忽然想起自己忘了拿水,就說:“你等等我,我回去拿一趟。”

在原地等的時候宋珂看到陳覺,他從水庫那邊走過來,步子邁得很慢,右腿似乎仍有點不便。走到宋珂身邊他頓了下,仍然是微微頷首。宋珂主動笑了笑,問好:“沒去玩?”

他說:“回來拿釣竿,你呢?”

“我跟老秦去爬山。”

“注意安全。”

宋珂就把頭輕輕點了點。

走遠後陳覺停下來,回頭看了宋珂一眼。宋珂穿著一身藍白色的運動服,雙腿很直,身形很修長,兩隻手插在外套兜裡背對著自己的方向。

太陽很烈,陳覺看得微微眩暈,眼前白茫茫的,灰白的一片,隻有宋珂是一抹亮色,再多的青山綠水都不如他的樣子來得顯眼。

等來秦彬凱後兩人肩並肩慢慢向山腳走去。陳覺收回目光,過了好久才走回程逸安身邊。程逸安從座椅上回頭瞟了他一眼:“你是現砍樹做竿子去了嗎?去這麼久,魚都快被你餓死了。”

陳覺坐到他身邊一言不發,下完竿也隻看著水麵。

太陽烤在頭頂,烤得身體都快要蒸發在岸邊,心裡麵始終是沒有什麼著落的。程逸安也沒有再說話,過了好久才無聲地歎了口氣。

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助理來叫燒烤,大家就都聚到遮陽棚下的燒烤架周圍去了。架勢拉開,菜跟肉也通通端過來備好,忽然有人想起來:“怎麼沒見宋總跟他朋友?”

“他們好像爬山去了吧。”

“這麼久還沒回來?要不要等他們啊。”

一個電話打過去,結果是秦彬凱接的,說宋珂的腳在山上崴了一下,讓他們先吃不用等。掛了電話大家都笑得挺曖昧的:“咱們真是多此一舉,沒準兒老板還嫌咱多事呢。”

程逸安坐一旁聽著,全當不明白。#思#兔#網#

有女同事自告奮勇去做“主烤官”,陳覺起身去幫忙,添炭的時候隻聽女同事“呀”了一聲:“陳總監你的手……”

陳覺的手指被炭烙了一下,不過他說沒事。女孩子見不得這個,勸他還是去附近的小診所處理一下,起碼也消消毒,買張創可貼包上。後來陳覺就把外套拿上,開車走了。

等他走了,那位女同事私下問小鈴:“你老板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剛才那炭那麼燙,他的手碰到了連縮都沒縮一下,表情也冷冰冰的。”

小鈴不愛議論這些,對著桌子輕輕搖頭:“不知道,我隻知道我老板人挺好的,早上還問我家住哪裡,回去要不要搭他的順風車。”

她甚至想過哪天老板要是回銘途,自己要不要跟他一起走。她知道老板在這裡待不長了,也沒什麼緣由,就隻是有這種第六感。

快到五點時宋珂跟秦彬凱回來了,幾名員工自覺地挪到旁邊去,把桌子留給他們跟程逸安。宋珂問程逸安:“師兄你吃完了?”程逸安抬了抬下巴:“桌上這些是給你們留的。”

“謝謝師兄。”

“腳怎麼樣?”

“還好,就是崴了一下。”

程逸安看著他:“去診所看了麼?”

宋珂微微一怔:“這麼點小傷有什麼可去的,回家拿跌打藥膏揉揉就好了。”

停頓片刻,程逸安說:“陳覺去診所了,我還以為你們會碰上。”

“他怎麼了?”

話音剛落秦彬凱就對著宋珂笑了笑:“他是去找你的?宋珂,難怪你一直不肯接電話。”

桌上就此靜了一瞬。

這段時間程逸安一向跟秦彬凱話不投機,此時卻轉過臉,麵無表情地將他從頭打量到腳。直到秦彬凱微微挑起眉對視過來才收回目光,再也沒有多看他一眼。

玩到日落西山,大部隊開始回撤。

開車的先走,其他人大多怎樣來的還是怎樣回去,就小鈴站在公司包的大巴前沒上去,因為沒有看見陳覺。快開車時司機忍不住探出頭:“到底上不上來?”

她猶豫再三,坐上車後給宋珂發了條短信:“老板,陳總監去診所後一直沒有回來,不知道他跟您聯絡過沒有?”

看到這條短信時宋珂已經在回城的路上。

也許是今天爬山太累了,他連回消息的想法都沒有。見他放下手機,秦彬凱從後視鏡望著他淡笑:“今晚方不方便借宿?”

他把臉側開,搖了下頭。

結果都快要到城裡了,手機又開始震動。低頭看到是陳覺,他真不太想接,可是陳覺鍥而不舍地打,他沒辦法,終於還是接起來。

“宋珂——”陳覺的嗓音有點著急。

他嗯了聲:“乾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