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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許之期 籠中月 4306 字 6個月前

一些,就是臉色依然不大好。宋珂看著這樣的他,想象不出他是怎麼錄下那些話的,心裡頭無所適從,嘴上也就不知道說什麼好。

兩人安靜地站著,互相避開視線。程逸安在外麵大聲叫他們倆:“快點出來,菜都要涼了。”等他們坐下以後又接著瞪了陳覺一眼,“就怪你動作慢。”

陳覺嗯了一聲,沒辯駁。

眼看已經晚上九點了,簡直可以當宵夜。席間三人的話都不多,尤其是陳覺,幾乎不怎麼開口。吃完以後他自動去洗碗,程逸安在客廳問宋珂:“他怎麼了?怎麼蔫兒了。”

“可能是病的吧。”

“病了也不至於——”

話還沒說完,兩人的電話幾乎同時響了。原來是之前鶴鳴那個項目出了問題,剛上線不到兩天,五分鐘前卻突然徹底當機,對方的IT工程師打過來求助。

作為外包商睿言當然責無旁貸,可事出緊急也來不及回公司,兩人隻能就地打開工作電腦排查故障。

那半個小時幾乎是打仗,聽清情況以後陳覺出去打了個電話,回來後就一直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他們,看著他們默契十足地交流、配合、跟其他同事遠程開會,一個調控人力一個安排排查步驟,忙中也不出錯。

終於找到故障原因,宋珂仍不敢怠慢,要到對方賀總的號碼以後忐忑不安地打過去,本來已經做好被罵得狗血淋頭的準備了,因為畢竟耽誤了人家一個小時的正常生意。

沒想到對方的態度卻很正常,沒有過多苛責,隻是說下不為例,再有此類事情發生會依合同約定拒付尾款。

掛斷電話,宋珂終於鬆了口氣。程逸安擦著腦門子上的汗對他笑,說:“真險。”

的確有驚無險,所以宋珂也笑了一下。

看著他們這樣陳覺忽然一陣頭痛,他以為自己是妒忌,其實是懷念。因為曾經自己也是他們當中的一員,現在卻不是了。

坐了一陣子,他起身往自己家走,剛走到玄關程逸安卻從後麵叫他:“陳覺?”

他頓足。

“你乾嘛去啊?”

他沒有說話,程逸安笑容滿麵地望著他,“無聊了?”又揚了揚下巴,“去,從你冰箱裡拿瓶酒過來,我跟宋珂要慶祝再一次難關險過。”

宋珂沒有抬頭看他,凝神在工作。

“怎麼,舍不得你的酒啊。”程逸安催他,“快去快去,拿好的聽到沒有。”

陳覺告訴自己不能貪得無厭,能夠陪在宋珂身邊已經是很難得的事了,人不能什麼都想要。

取完酒回來他們居然把大燈都關了,程逸安正在調台,想找個合適的電視節目看看。他站在客廳中央,宋珂從他身後往沙發去:“怎麼不過去坐?”

手裡拿的是三隻杯子。

陳覺終於邁步過去坐下。他跟宋珂盤腿坐在地毯上,分處茶幾兩邊,程逸安跟土地公公一樣坐在沙發上,架著一副厚厚的眼鏡。

起初程逸安要看自然科普欄目,宋珂覺得悶,伸手拿遙控器又被“為老不尊”的師兄搶走,弄得宋珂無法可施。最後還是陳覺拿回來,調到電影頻道,裡頭正在放下映已久的超英電影。

“你們倆又合起夥來排擠我。”程逸安氣憤地扶了扶眼鏡,“算了算了,我也習慣了。來,都把杯子端起來,為我們有驚無險的一千萬尾款。”

宋珂哭笑不得,不經意轉頭看向對麵,與陳覺深沉的視線正正好好撞到一起。

好像許久沒有這樣平心靜氣地坐一起聊過天了,他們倆人在一起時,不是傷心痛苦就是相對無言,因為能夠說得話都已經說得差不多,剩下的全是一些客套,比如“請坐”、“不好意思”、“沒關係”、“打擾你了”。

最後還是宋珂先將視線移開。

超級英雄們在磅礴的鋼琴曲中一一登場,頗有架勢地站成一排,他們也在影影綽綽、忽明忽暗的燈光中久違地碰了一下杯。辛辣醇厚的紅酒從喉嚨間衝下去,嗆得程逸安好長時間都說不出話。

陳覺放下杯子,宋珂卻還沒有喝完,嘴唇抿在杯口慢慢地飲,小巧的下巴高高地仰起來,喉結微微滾動。

他皮膚很白,紅酒液從嘴角流下一點點,掛在下頜邊緣要掉不掉的,像雪地裡盛開的臘梅,既頑強又美好。他脖子很細,那樣把頭仰著,肩頸細條顯得尤為流暢,鎖骨在薄薄的家居服下若隱若現。陳覺看得出神,許久才克製住自己澎湃的內心。

程逸安的酒量並不好,沒過多久就開始有點迷糊,開始追憶往昔。他們兩個靜靜地聽著,聽他說到以前跟陳覺打賭的事,還說陳覺吐槽他襪子臭,說到這些連宋珂也笑起來,嘴角彎得像月牙。

再多不高興的過往,開心的回憶始終是開心的。

望著這樣的宋珂,陳覺想起了另外一些事。他想起他們在公司為了避人耳目通常不多交流,可是晚上加班會湊到一間辦公室,椅子挨著椅子坐。他總是忍不住偏過頭%e5%90%bb宋珂,打擾宋珂工作,有幾次還差點被助理發現了。等助理出去以後宋珂埋頭工作不理他,他又湊過去一遍又一遍地%e5%90%bb。他讓宋珂反身坐在自己大腿上,兩隻手掛在自己脖子上,%e5%90%bb得很深。

宋珂的聲音好聽,喘熄也很好聽,那時所有的一切都是給他一個人的。宋珂允許他在辦公室,允許他在客廳,也允許他在浴室。宋珂的很多習慣隻有他一個人知道,很多表情也隻有他一個人見過。

想著想著他覺得心如刀割,因為這些現在已經有另一個人知道。可他能怎麼辦?他不能怎麼辦,隻能想辦法等著宋珂,希望這輩子自己還有機會。

後來程逸安喝到大舌頭,混混沌沌地問陳覺:“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陳覺靠在椅上,沉默地看著麵前的空杯子。程逸安就說他,口氣恨鐵不成鋼:“沒出息,自己想要什麼都不敢爭取。”

最後把程逸安送下樓,兩人站在孤零零的路燈下吹風,站了好一會兒出租車也沒有來。

程逸安撇眼看他:“難得啊,你居然沒掏煙。”

他說:“戒了。”

程逸安嗤之以鼻:“晚了。”

後來陳覺的病終於惡化,興許是拖得太久,那晚又喝酒加吹風,要是早去打吊瓶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周五晚上宋珂在外麵跑了一整天,到處求情,因為鶴鳴那個case又出了大問題。一個項目連出兩回錯,這在睿言是絕無僅有的。為此他專程跑到鶴鳴集團請罪,對方的大老板卻不肯見他。不能怪彆人,因為那位賀老板早就講過的:下不為例。

站在熙熙攘攘的紅綠燈路口,他一陣陣覺得無力。假如一半尾款收不到,這個窟窿真的沒有辦法能夠補上,全公司的年中獎金也會因此泡湯。

沿人行道慢慢地走,身後跟上來一輛黑色SUV。陳覺降下車窗叫他:“宋珂?”

不知道怎麼會碰上陳覺。

他回頭,腳步就此頓住。兩人四目相對,陳覺也把車停下:“真巧。”

上了車夕陽霞光似霧,他心情卻幾乎跌到穀底。陳覺從後視鏡裡看著他:“發生什麼事了?”他勉強地應付了幾句,並不想多談。

陳覺沉默了一陣,說:“公司內部或許應該整頓了,技術部門出了問題。”

他嗯了聲,頭轉向窗外,沒有聽進去。

“你挑幾個得力的人明天過去駐場,成本現在已經不是重點。”

他心煩意亂,態度不自覺變得很差:“這我知道,我也不是沒有人,是客戶現在根本不接我的電話也不肯見我,擺明了對我們很失望。”

陳覺卻說:“你隻要負責挑人,其他的交給我來解決。”

宋珂愣了一下,轉過臉,看到他表情不像是開玩笑,就問:“你真有辦法?”

“起碼比你有辦法,我跟那位賀總一起打過網球,還算有點交情。”

這句話無異於黑夜裡的一點光亮,一下子讓宋珂振作起精神。轉身想要再同他討論幾句,一定眸,忽然注意到他的麵容。幾天不見,陳覺的胡子像是剛剛刮過,深灰色西服配淺銀色領帶,本應很倜儻精神,可惜臉色卻極差,嘴唇乾枯發白。

“怎麼這麼看著我?”陳覺仍舊目視前方。

宋珂終於想起來問:“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陳覺笑了笑,不太在意地說:“打算去醫院看看。昨晚在浴室摔了一跤,不知道怎麼搞的,眼睛半天都看不見,今早起來頭又疼得厲害。”

他輕易不喊疼的,這樣說一定是堅持不住了。宋珂心一緊:“那你趕緊去,彆耽誤時間了。”

“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陪你去醫院。”

街道上車行緩慢,遠遠的一抹夕陽在天邊,許久沒有共乘過一輛車的他們突然變得安靜。

“真陪我去?”

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宋珂隻能應下:“嗯。”

陳覺似乎很意外,臉色都緩和了一些,正偏頭想要說點什麼,宋珂的電話卻忽然響了。他對陳覺說了聲道歉,側首接起來,結果竟然是秦彬凱。

電話那邊環境很嘈雜,秦彬凱神神秘秘的,上來就是一句:“猜猜我在哪兒?”

宋珂隨口應付:“不會是火星吧。”

“什麼啊,敷衍我也不至於這樣。”他聲音似笑非笑的,“我在空港派出所,剛到臨江就跟人碰了一下,被人揪到警察叔叔麵前不讓走,讓我賠個十萬二十萬的。”

宋珂隔了好幾秒才聽明白他的意思,立馬坐直了身體:“把人給撞了?你不要緊吧?”

後視鏡裡陳覺把臉微微地側開,夕陽下表情晦暗不明。

“我沒事,你彆著急啊。我撞的那個老大爺也沒什麼事,就是被人家給訛上了,倒黴唄。”話說得雲淡風輕,“換作我們那兒這事好解決,在臨江我不知道分寸,又沒熟人,給人扣這兒了想走也走不了,人家年紀大,占理。”

宋珂略有遲疑,最後還是說:“先彆跟對方起衝突,你把具體地址報給我,我這就過去找你。”

掛了電話,久久的沉默。

陳覺問:“他?”

宋珂心有愧意,可是並不知道還能說點什麼:“前麵路口把我放下吧,我自己打車走。”

車慢慢停在了路邊。

就此拿齊東西下車,往前麵的一個公交站走去。

陳覺把車窗降到最低,風從四麵八方吹過來,臉像被刀割過,手肘撐在窗棱上,堅硬的玻璃硌得骨頭生疼。

天都快要黑了,前麵的背影也很模糊。走著走著,卻忽然頓足,快步折返回來。

陳覺打起精神,心想,假如宋珂擔心他的病,那就安慰他:“沒事,去吊個水而已。”甚至自己可以不去醫院,陪他去趟派出所,隻要他想要,隻要我能給。

那幾秒鐘陳覺想了很多。

結果宋珂走到他跟前,彎下腰匆匆對他說:“陳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