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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許之期 籠中月 4389 字 6個月前

自己是怎麼想的,就是有種直覺,一定是陳覺回來了,於是想也不想就回家關上了門。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聽見叮的一聲,有人從裡麵走出來,伴隨著低微的咳嗽。腳步聲越走越近,越來越清晰,最後仿佛是停在了宋珂家門口,不過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敲門。

大約靜默了一兩分鐘左右,隔壁門響了。又過了一會兒,宋珂才去把門拉開,發現門口多了兩個又大又深的牛皮紙袋。

裡麵塑料食盒擺放得整整齊齊。盒裡的飯菜都是搭配好的,是半成品,隻需要自己炒一下或者蒸一下即可。

宋珂腦子有點轉不過來,直到看見便簽上的字才醒悟,喔,陳覺買的。

“保質期七天,吃不完記得凍起來。”

陳覺的字還是那樣不工整,墨跡也被雨水泅透,變成了模糊的一團。

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決定給陳覺退回去。提著沉甸甸的袋子去叩門,一連叩了好幾分鐘始終沒有人應,打電話也沒人接。

宋珂不免就有點擔心。

畢竟陳覺病了,一個人在家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他轉身拿了鑰匙過去。推開門的刹那怔了怔,因為眼前的一切太熟悉,恍惚中有點分不清這是想象還是現實。

怎麼這個地方跟以前的家那麼像?

手心出了汗,因為攥得鑰匙很緊。沒有來得及關上的家門就在身後,夜風從外麵吹進來,吹到他頸間,一層一層地起雞皮疙瘩。

曾經以為再也不會回來的畫麵,忽然之間出現在眼前,像放電影一樣。那些當年他們兩個一起挑選的家具,攢錢買的床,到批發市場做的窗簾,每一樣都還是從前的樣子,比他自己租的那套房子還要像。

他微微覺得眩暈,傻瓜一樣杵在玄關,半晌方才回神。

這不是幻覺,可這跟幻覺一樣,都是假的,不能當真。鑰匙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喉嚨滾動了一下:“陳覺?”

客廳亮著燈,但目之所及沒有人。

他把東西放下,徑直朝臥室走去,結果臥室也沒人。就隻有床頭擺著的合照提醒他,這的確是陳覺的家。

那是他們在竹雕展館拍的,疏密錯落的楠竹籬,澄淨的陽光,兩個年輕人身形也像竹子一樣清峻而挺拔。

那是最好的時候。

就這樣望著,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模糊的腳步。轉過身,看到陳覺從浴室裡走出來。燈光很暗,他又離得不近,宋珂看不清他的樣子,隻覺得他很高,黑乎乎的一團影。

他先看到的是客廳的牛皮紙袋,愣了一下,然後才看到宋珂。

“宋珂?你怎麼來了?”

宋珂從恍惚中艱難地拔出來,“喔”了一聲,朝紙袋抬了抬下頦:“來還這個。”

陳覺手裡還拿著毛巾,反應了一下才請宋珂坐,一邊往臥室走一邊問:“我是不是又忘了拔鑰匙?”

他用慣了密碼鎖,從前就老是把鑰匙忘在門上,怎麼罵都改不過來。

聽著臥室的咳嗽和開合櫃門的聲音,宋珂始終沒有說話,直到陳覺出來才把手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來。

陳覺換了件毛衣和休閒褲,臉色更顯得潮紅,發梢半濕。他進廚房,問宋珂要喝什麼,宋珂說:“熱水就好。”

結果他家連熱水都沒有,隻能現燒。他拿出一口熱牛奶的鍋,倒了一大瓶礦泉水進去,打開燃氣灶等水燒開。隔著門,仍然在低聲咳嗽,怎麼都止不住。

宋珂不忍心,起身走過去:“要不算了吧,我不喝了,這就回去。”

“來了連水都不喝怎麼行,你去坐,馬上就燒好了。”

他側過身看向宋珂,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並不提起食盒的事,也不問宋珂為什麼不收,反倒很沉寂:“家裡亂,你多擔待。”

話說得輕巧,眼底卻全是通紅通紅的血絲,久久不肯移開視線。過了好久,宋珂輕聲提醒:“水撲出來了。”

這才猛地回神,手忙腳亂地去關火。

他一直都這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從來也沒有什麼長進。找到兩隻玻璃杯,立馬就要把滾燙的熱水倒進去,宋珂忙忙地阻止他:“先倒一點點進去,倒得太急杯子會裂。”

他偏頭壓抑地咳嗽,背直顫,側頰肌肉緊繃,一邊咳卻一邊很費勁地低語:“看來沒有你我真沒法活了。”

宋珂沒聽清:“什麼?”

“沒什麼,”他說,“我在逗你笑。”

第57章 方便的話打給我

回到客廳陳覺的臉色更差了,燈光下黑眼圈重得驚人。

宋珂問:“看過醫生沒有?”

他不以為意:“這麼點小病就不去麻煩醫生了。”

“既然病了就好好養著,那些吃的東西以後彆再買了,我公司有食堂,很方便。”

曾經那也是陳覺的公司,可惜現在不是了,他連踏足的資格也沒有。

空氣安靜了一小會兒,他兩隻手握著自己的膝蓋,指關節用力凸出且泛白,不過最終也隻是頷首:“今天我是出去辦事,順便去了趟餐廳。你要是覺得負擔以後我就不買了,這些東西我留著自己吃。”

都病成這樣了,還能出去辦什麼事?

可宋珂並不拆穿他,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麵前的那杯水嫋嫋冒著熱氣。等待的過程中覺得拘謹,隨口問了一句:“你吃飯了麼。”

“還沒有。”

“那你不如吃一點,正好飯菜都有。”

陳覺說:“好。”

於是宋珂趁機起身告辭:“那我——”

“你一個人在家?”

一時間大腦短路,宋珂沒來得及反駁就嗯了聲。陳覺抬起頭,發梢已經全乾了,頂燈下表情有些模糊不清:“他平時很忙?”

宋珂沒辦法,又說:“嗯。”

“你們怎麼認識的?”

“工作認識的。”

陳覺點了點頭,客廳就此靜下來,空調的出風口噝噝作響,玻璃窗的雨聲也滴答可聞。片刻後,他忽然笑了笑:“宋珂,我也想重新工作。”

這句話像玩笑又像認真,他的態度依然有些散漫,可是說完就靜靜地等著,也許是怕碰釘子。

宋珂假裝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側開臉,平淡如水地說:“那還不簡單。你學曆也有能力也有,要找一份工作易如反掌。”

久久沉寂,陳覺說:“承你吉言。”

說完他像是放棄了什麼,起身拎起那兩大袋東西進了廚房。宋珂一個人在客廳又坐了會兒,終於決定安靜離開。

結果剛走到玄關,身後就傳來熟悉的聲音:“宋珂。”

他隻好停在那:“嗯?”

陳覺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的背影:“你要走了?”

“嗯,”他說,“時候不早了。”

陳覺說:“好,我送送你。”

這麼近,送什麼?

宋珂終於轉過身去,發現陳覺手裡正拿著那個食盒。陳覺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走之前能不能教教我,這個要怎麼熱?”

“很簡單,放鍋裡炒一炒就可以了。”

結果陳覺仍然不確定:“先放哪樣?”

“先放油。”

陳覺說:“這我知道,我就是不知道放多少鹽合適。”

這方麵他格外沒有常識。最後拿出一瓶子橄欖油,在宋珂的指導下忙亂地做了兩個菜出來。

“要不要一起吃一點。”

宋珂搖搖頭:“我吃過了。”

“都是廚師現配的,很新鮮。”

明明糊的糊焦的焦,哪裡談得上新鮮?宋珂客氣地推辭:“我晚飯吃得不少,現在想吃也吃不下啊。”

“嘗一嘗也好。”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顯得很固執,聽不進彆人的話。同他吃飯的時候宋珂坐立難安,因為心裡總想回去,吃也吃得不踏實。但他也沒吃多少,每樣隻簡單嘗了嘗。

“太浪費了,”宋珂又強調,“以後不要買了。”

陳覺沒有抬頭,眉心微微地擰著,似乎是有點不舒服。宋珂沒有注意到,直到他起身去衛生間吐了一回才察覺不妥。

“你是不是難受?”-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的聲音更沙啞了,可是故作輕鬆:“也許是我沒做熟,食物中毒了,你小心也中招。”

宋珂哪裡還有心思跟他開玩笑:“量過體溫了嗎?”

他隨口敷衍:“36度5。”

“溫度計呢。”

結果他竟然答不出。

宋珂從自己家拿了電子溫度計來,陳覺已經又吐過第二回 ,滿臉虛汗地半躺在沙發上。宋珂替他量了量,幾乎燒到39度。

“你都這樣了還出門?”

終於明白陳念為什麼那樣憂心忡忡了,因為陳覺根本就不聽勸。他眼睛半闔著,剛換的毛衣已經汗涔涔的,觸?感有點潮。

“不出門怎麼看醫生?你彆跟陳念一樣,遇著一點事就大驚小怪。”

“那你去看醫生了嗎,醫生怎麼說?”

“感冒。”他低低地咳嗽,手背擋在額頭上,不讓宋珂去碰。

宋珂實在覺得很無力:“病曆呢。”

“忘了拿。”

宋珂說這樣不行:“穿衣服吧,你得去趟醫院,我幫你叫車。”

陳覺收斂起那些微弱的笑意,強睜著眼,深深地望著他:“這麼晚還辛苦你陪我走這一趟,我心裡過意不去。”

宋珂怔了一下才說:“不,我不陪你啊。明天還要上班,今晚我不方便熬夜。”

說完才想起明天是周六。

陳覺臉色頓時沉下去,很長時間沒說話,隔了許久才站起來穿衣服。宋珂進臥室給他拿東西,手機錢包身份證通通拿齊,出來陳覺卻反悔了。

“你回家去,”他說,“我感覺還好,不用去醫院。”

宋珂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變卦,他卻麵無表情地請人離開:“趕緊回去,今天耽誤你夠久了。”

口齒都已經不太清楚,神情也很混沌,卻仍竭力表現出一副強硬的架子。望了他幾秒鐘,宋珂轉身就往外走,換鞋時又聽見劇烈的咳嗽,咳得很深,仿佛肺都要跟著咳出來。

算了,彆管他了。

心裡這樣想,腳下卻遲遲未動。手摸到冰冰涼涼的金屬門把,掌心全是汗,不知道是陳覺的還是自己的。

最後到底忍不住,又回到客廳去。

陳覺已經難受得坐下了,人陷在沙發裡,眉頭也蹙得很緊。宋珂走到跟前問他:“還好嗎。”

他始終沉默。

“不說話我就走了。”

話音剛落,手腕就被他用力拉住。

客廳的節能燈亮得刺眼,陳覺把眼勉強睜開,收斂起剛才那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

“彆走。”

長久的寂靜無聲,宋珂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嘴唇微微地繃著。

他呼吸沉重,眉心凝得全是汗,就連鬢角都是濕的。他說:“宋珂,對不起,我不該對你那種態度。”

身體冷得直打顫,語氣也有點發抖。

宋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