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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許之期 籠中月 4272 字 6個月前

“我來幫你打包還不行?”

“找房子也麻煩。”

“公司附近還有青年公寓,現在我就打電話去問。”

再也找不出理由推辭,隻好悶頭應下,答應找到合適的房子就搬。

沒想到程逸安效率驚人,不出兩天就帶他去看好一套一居室,而且與公司隻隔一條馬路,慢悠悠地步行過去也才七八分鐘。

其實開始新生活也沒什麼不好。有些東西懷念即可,不是一定要守著不放。

打包行李這事宋珂不擅長,少了程逸安的幫忙還真不行。兩人從網上買來一大堆便宜的紙箱,物品分門彆類。

後來翻到許多陳覺的東西,程逸安說,扔了吧,宋珂笑了笑,沒有理他。最後全都歸攏到一個極少用到的塑料箱裡,等著搬去新家以後,放到平時看不見的地方去。

真正搬走是個周日。

小區的尋貓啟事貼了半月有餘,至今毫無消息,他幾乎已經放棄。不過臨走前仍然又去張貼了一批新的,因為舊的那些已經在風吹日曬後遺失了。

當天程逸安在公司加班,本來說要來幫忙,不過宋珂讓他就在那邊等著,正好搬家公司的車上也隻能多坐一個人。

叫來的搬家車是個小的廂式貨車,兩位師傅身著統一服裝,看起來是可信任的。他們井然有序地把東西一樣樣裝車,全程沒有讓身體尚未複原的宋珂出力。

箱子搬完以後,家裡一下就空了大半。師傅站在客廳問:“哪些家具是您的?”

他指:“貼了便利貼的都是我的。”

“嗬,真不少。”

是啊,真不少。

當初租下這個家的時候裡麵還什麼都沒有呢,空空蕩蕩,差不多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後來慢慢的,什麼都在添置,房東那些壞掉的家電一樣樣被淘汰。洗手機雖然是二手,可好歹也是全自動滾筒的。電視機是趁打折時購入,50寸的,看電影一點也不費眼睛。沙發是頂平價的布麵,不過用料紮實又夠寬,兩人在上麵盤腿坐著尺寸剛剛好,把靠背放下來又是一張簡易的床。

就這樣離開當然舍不得,不過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就像陳覺說的,總得想辦法讓自己的生活過下去。

搬電器時師傅們都很小心,絲毫沒流露出瞧不起他這堆破銅爛鐵的意思,倒是他自己感覺抱歉,搬好後送了兩瓶水下去。

師傅讓他再上樓確認一次,確保沒有東西落下。他拿著鑰匙,從積滿灰塵的台階走到家門口,打開門站在那裡。

想起當年陳覺第一次來的時候,還說,這麼小的房子也能住兩個人啊?換來他白眼一枚,你都無家可歸了還挑三撿四。

結果一住就是四年,到如今已經是四年零三個月。

房子現在空了,裡麵什麼也沒有,除了兩部空調、一張床,還有就是一些帶不走的舊餐具。他過去把窗戶關好,水電氣閥門統統擰緊,又把角落的逗貓棒撿起來拍了拍灰,準備一道帶到新家去。

曾經的很長一段時間,僅存的一點希望就是陳覺能夠回來,再回到這個家。他一個人孤單地留在這裡,唯一所盼的就是有生之年還能夠回到從前,能夠和陳覺一起坐在沙發看電視,隨便看什麼都可以。如今才醒悟過來,這樣的想法有多傻。陳覺再回來,也不再是原來的陳覺了。

是到了放下的時候,折磨了自己這麼久,還不夠嗎?

掩上門,很多事就再不去想。

師傅在車旁問他:“都看好了?”

他嗯了聲:“看好了。”

出小區的時候遇到鄰居,從來都有些刻薄的老頭竟表現得異常親切,特意停下腳步同他聊天:“就走啦?”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他微笑著點頭:“嗯,這幾年打擾您了。”

“都是左鄰右舍的說這些乾嘛?不過那天我……”他失蹤那天鄰居在家門口見到陳覺,回到家後怎麼想怎麼覺得熟悉,可陳覺當時狼狽到難以辨認。

“好像什麼?”

鄰居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終隻笑了笑:“沒什麼,有機會回來看看啊。”

從前的一些小摩攃在告彆麵前顯得微不足道。

下午的太陽很猛,坐在副駕宋珂有些頭暈目眩,於是靜靜地閉上了眼。微熱的風從他臉上拂過,師傅把音箱打開小聲地哼起歌。後來臉曬熱了,臉頰也紅紅的,昏昏沉沉中打起了瞌睡。

小貨車行駛在市區,路人行色匆匆地走在川流不息的街,偶爾有年輕人在斑馬線上打鬨,兩輛並行的自行車之間也有歡聲笑語。迷迷糊糊的,他聽見師傅們說話,說最近搬家的人不少,下午送完他還要去城區的另一邊跑生意。又聽見導航輕聲細語,說前方有學校,注意減速慢行。

就這樣一直眯到車子停穩,師傅們下車卸東西。

也許是太陽曬得太久,睜開眼仍覺得模糊。眼望出去四周都是陌生的公寓樓,整整齊齊,餅乾格一樣佇立在寬闊的馬路兩旁,有些擁擠。剛抽芽的懸鈴木濃翠如蓋,遛狗的年輕人塞緊耳機從身邊經過,青年情侶挽著手的背影漸行漸遠。比起以前的老小區,這裡樣樣事物都生機勃勃,越發顯得一種不真實的恍惚。

宋珂望著,發了呆,直到聽見搬家師傅喊自己,才慢慢地回神。

東西一樣樣搬上樓,黃昏時分總算是清點完畢。師傅們拿了報酬離開,宋珂就一個人坐在堆得滿滿當當的客廳裡休息。沒來得及掛窗簾的客廳采光很足,蟹黃色的夕陽從陽台斜照進來,空氣中漂浮著許多的灰塵,像河流中的數葉扁舟,而他就坐在岸邊,看千帆過儘。

本來想著犯個懶,吃過晚飯再收拾東西。結果晚上公司就冒出件緊急事,需要有人儘快跑一趟沿海某省。程逸安想讓他散散心,他自己也想換個心情,一個電話,一拍即合——

這一走就是半個月。

東西怎樣來的就怎樣放著,隻把出差要用的行李箱清出來,幾件衣服、剃須刀等等用品打包,剩下的繼續堆在那裡,靜靜守著陌生的地方。

沙發、電視、冰箱、洗衣機,它們會覺得孤獨嗎?

假如會,也習慣了。因為在從前的那個家,它們已學會與安靜為鄰。

第47章 兩個人,一座城

坐上飛機宋珂才想起忘了跟醫生報備。或許潛意識裡總覺得自己是正常人,沒有病,所以老是記不住那些所謂的注意事項。

窗外的天空碧藍如洗,機身盤旋上升至雲層,輕微的震顫後漸漸變得平穩。

熬過最初的眩暈以後他找空姐要了杯水,翻出藥,就著溫水老老實實地吞服下去。在他麵前有一塊小小的液晶屏,顯示著整趟航班的模擬路線。也就是這幾秒鐘時間,飛機恰好經過老家上空。

那裡也是晴天。

下大巴的那一刻陳覺感覺很陌生,因為說到底他也隻來過一次。

不知是他如今看起來臉沉沉的不易接近,還是那些黑車司機通通都已“改邪歸正”,總之廣場上再沒有人拉住他,對他說:“上車就走,不騙你!”也不再有那個穿著睡衣、裹著羽絨服的人,站在廣場儘頭搓手等他,驚喜地問他:“你怎麼來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來。

招手叫停一輛出租,司機聽他說普通話,也就用普通話與他交流。

“老板去哪裡?”

手機裡的那行地址對方一聽就知道。

“喔,那裡啊,就在實驗小學旁邊,這個點過去恐怕還很堵呐。”

“是麼。”┆┆思┆┆兔┆┆在┆┆線┆┆閱┆┆讀┆┆

“可不是?”後視鏡裡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轉,也許是覺得這樣衣著的人物來這裡,怎麼看也不像走親戚串門子的,“現在小學放學都早,接孩子的車能堵出去好幾百米,路口啊挪都挪不動。”

陳覺沒接話,降下車窗,緘默地看向窗外。

這裡的每個角落都變得很陌生,鄉音不再,曾經的瓦房也變成座座住宅樓,蜂窩一樣整齊地排列在一起。街上開了許多超市,房屋中介和網吧,路上私家車多,出租車更多。

假如宋珂的父親還健在,或許也是這其中的一員,也會跟眼前這名司機一樣,操著並不熟練的普通話與乘客閒聊,說起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時臉上常常帶著笑。熙熙攘攘中陳覺看著那些黃綠相間的車從眼前經過,看著那些出租車司機一張張勤勤懇懇的臉,越來越沉默不語。

果然像對方說的,路口很堵,到處是接人的家長和背著書包的學生。司機將車停在一間文具店前,陳覺說:“你在這等我,我去去就來。”

他不打算逗留太久,隻想看看那家人如今的生活狀況。

掏出兩張百元大鈔遞過去,對方卻堅持隻收來程路費:“回去的錢得送您到地方以後才能收呢。”小鎮人有小鎮人的誠信和淳樸。

眼前這片應該是新建的,臨街住宅全都是緊湊的戶型,也許專賣給留在鎮上工作的年輕人。陳覺走了不到五分鐘,很快找到那家人如今的住處。

幸福佳苑五號樓,二單元,一樓。一個不足十平米的小院子連在單元樓外,應該是買房時贈送的。院子裡有藤架,藤下擺放著四個白色泡沫箱,裡麵種了幾樣菜,瓜果、辣椒,薄荷葉等等。

儘管有窗簾,院外仍然隱約可見屋裡的輪廓。客廳牆上有台壁掛電視機,最樸素的圓形時鐘,還有一排木色矮櫃,矮櫃上搭著遮灰用的淺色緯布,靠牆的玻璃花瓶裡插著幾枝鮮百合。

陳覺就在外麵站了一會兒,始終沒有進去。

小時候他被繼母帶到大學校園,也見過這樣一個小小的院子,繼母說那是她曾經的教師宿舍。也許熱愛生活的人都一樣,走到哪裡都要種幾樣能吃的蔬菜,這樣才算是過日子。

後來他決定離開,有個略顯年紀的女人卻從遠處走來。她左手拉著個剛及肩膀的小朋友,右手提著兩袋子菜,到他身旁慢慢地停下來:“你找誰?”

陳覺望著她,沒說話。

“老遠我就看見你在這裡站著,有什麼事嗎?”

一點點防備心,聽得出來。幸好他穿得不像小偷,否則或許就沒有這樣好的態度了。

他說:“我找住在這裡的人。”

她把孩子藏到身後,可孩子好奇心強,又露出一對明亮聰慧的眼睛,滴溜溜地盯著陳覺看。

陳覺的目光落到孩子臉上。是個女孩兒,長得格外可愛,臉上兩個酒窩比蜜還甜。

“這是你的小孩?”

她終於警惕起來:“你到底是乾什麼的,不說我就叫人了,我老公就在屋裡睡午覺。”

說完她就把頭轉過去,張嘴要喊老公出來,陳覺阻止了她:“彆緊張,我隻是來看看你們。”

院子的鐵柵欄上掛著幾隻大牌購物袋,裡麵是陳覺帶來的見麵禮,有煙,酒,保健品,唯獨少了給孩子的,因為沒想到她又生育了。

她看了一眼,眼中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