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我看見他送你回來。”
甚至都不是疑問句。
呆了一陣後,意識到他是在說師兄程逸安,宋珂簡直有點哭笑不得:“拜托你講講常識,要是我們在同居為什麼他不上來,而且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不管愛不愛都可以保持禸體關係?”
話的意思太直白,而且語氣太尖銳,輕易就能聽出私人恩怨。
陳覺擰緊眉,沉默了一陣子才問:“你在生我的氣?”
宋珂請他讓開:“這裡是我家,我家不歡迎你。”胳膊卻被他握住不鬆:“你是指我跟鐘文亭?”
宋珂急得臉都白了,不光是被冤枉,更多的是丟臉,覺得羞恥。因為陳覺早把自己忘得一乾二淨,可是自己仍然忍不住在意他跟彆人的事,忍不住出言討伐他跟彆人的關係,自己憑什麼?
“宋珂。”
陳覺的聲音緩和下來,隻是眉心仍然皺得很緊:“我們談談,我有事要問你。”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你快點走吧,不要再在這裡站著了。”
說完宋珂就掙脫他的手,進門落鎖。
外麵起初安靜,後來有隱約的腳步聲,想必是離開了。
宋珂靠在門上平複了一陣子,%e8%83%b8悶氣短的感覺好不容易過去,饑腸轆轆的感覺又殺了個回馬槍。
剛才光顧著跟陳覺爭執,忘了自己已經一天沒吃東西,難怪這麼餓。家裡沒有什麼食材,翻箱倒櫃也隻找出一點掛麵和兩枚生產日期不明的雞蛋。
算了,將就將就吧。他洗過手就進了廚房。
煮麵得先燒水,老舊的燃氣灶一點火就有那種難聞的氣味。他把廚房的門帶上,然後才去臥室換衣服。
結果接到程逸安的電話:“你沒發現自己把包落我車上了?我現在給你送過去,過五分鐘小區門口見。”
包?
啊,是電腦包。他急匆匆穿衣服:“麻煩你了師兄,我現在就下來。”
頭昏腦脹地跑到大門口,程逸安從車窗把包遞出來,臨走前還不忘囑咐一句:“明天早上九點開會啊,彆忘了。”
最近他是忘性大,同事們全發現了。他隻好抱歉一笑:“記住了,我一定準時到。”
提著公文包往回走,一邊低頭躲風,一邊自嘲自己如今活得像個累贅。快要走到樓下,遠遠的忽然發現自己家窗口在冒煙,這才想起忘了關火。
他拔腿就往回跑,到樓下聽見砰砰的撞門聲,好像有什麼人企圖撞開堅硬的門鎖。跑上去一看,竟然是去而複返的陳覺。
“你怎麼——”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陳覺聽見聲音看過來,眉心的川字紋緊緊擰著:“你去哪裡了?我以為你還在裡麵。”
既擔心又緊張的語氣。
宋珂愣了一瞬,也來不及再細想,當著他的麵把門打開了。進去的刹那陳覺怔了一秒,然後雙腿像留有肌肉記憶一樣,徑直朝廚房衝過去。
幸好離開的時間不長,裡麵還沒有大麵積燒起來。推開廚房的門,裡麵嗆人的濃煙直撲出來,開了燈還是什麼都看不清。陳覺脫下`身上的大衣撲火,正要拿毛巾擰燃氣閥門,忽然察覺身後的宋珂要過去關,一把就將人拉住。
“退後!當心燙!”
危急時刻他的力氣尤其大,宋珂被他拽得險些栽倒在地,急得不分青紅皂白地吼他:“這個時候還管什麼燙不燙的,趕緊挽回損失才最要緊。”
陳覺表情暴怒:“你就知道錢!到廚房外麵去打幾盆水過來。”
不是不滑稽。都到這步田地了,兩人還在各執一詞。
一番折騰下來陳覺滿身是水,名牌襯衣成了臟兮兮的乞丐服。宋珂身上雖然沒打濕,可睡衣袖子卻被火苗燎焦了,看起來也沒好到哪去。
很快鄰居們循聲趕來,假借關心之名行看熱鬨之實。宋珂彎腰又點頭的,一個一個表達自己的歉意,好不容易才將他們全部送走。
回到客廳,發現陳覺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原本英俊的臉頰蹭得全是灰。他在打量這個狹小的出租屋,蹙著眉。
宋珂緊張了一瞬,隨即意識到他也許想不起什麼,因為這裡跟以前已經截然不同了。所有跟他有關的東西早就被收好,兩個人共同生活過的痕跡幾乎什麼也不剩,連同自己也變得麵目全非。
“那是什麼。”陳覺問。
順著目光看過去,宋珂見到掛在臥室門口的風鈴塔。不知該如何解釋,隻好簡言之:“辟邪的。”
陳覺擰起眉,嚴肅又不解:“你一直這麼迷信?”
“寧可信其有啊。”不知怎麼的,宋珂沒忍住笑了出來,因為覺得他煞有介事的模樣有點可愛。
陳覺麵容浮上慍色:“怎麼這種時候你還笑得出來。知不知道剛才差點出大事,人不在居然敢不關火跑出去,要是今天我不在——”
“要是今天你不在我也不會有事。”
迎著那道冷厲的目光,宋珂意外發現他頸下好長一道紅印子,應該是滅火時不小心燙的,心臟頃刻間柔軟下來:“抱歉啊,害你受傷。”
陳覺左手往脖子上摸了一下,眉頭頓時擰得更緊。
“很疼吧?家裡沒有燙傷藥,要不要現在去趟醫院。”
倍加小心地盯著他,還是隻換來滿臉不快。他起身,語氣不善地說:“帶件乾淨衣服。”
帶就帶,何必生這麼大氣?
宋珂匆匆忙忙地隨他出了門。誰知到了外麵陳覺也不肯拿外套,譜很大,臉色也難看得要命。
“你穿啊。”
“我讓你穿。”
“我不冷。”
“少廢話。”
他的脾氣真的差了很多。
上了車兩人就沒再交流。晚上九點的臨江城燈火通明,路上車流緩慢地向前移動,兩側的高樓大廈止不住地後退,周圍的一切如同千帆過儘。
漸漸的,宋珂察覺不對,因為行車路線很陌生。
“我們去哪家醫院?”
陳覺麵無表情,目光直視前方,“去我家。”
宋珂一下子坐直:“為什麼是去你家?”
陳覺沒有解釋,而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不想去就跳車。”
跳……車……?
再傻的人也知道惜命,宋珂隻好任憑司機將自己帶到某處環境不錯的公寓,一路上三關兩卡,安保格外嚴密。
他猜想這就是陳念提到過的,她哥的秘密小公館,從父親陳宗義那裡繼承來的。
自地下一層坐電梯上去,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身上穿著那件厚實寬大的外套,密閉的梯廂裡能聞到淡淡的薄荷煙味,宋珂有種無處可逃的感覺。
這裡一梯隻有一戶。走到五層公寓門口陳覺腳步驟停,害得宋珂差點撞到他背上,“怎麼?”
陳覺起初不接話。宋珂以為他是後悔帶自己來這兒了,正要鬆一口氣,卻聽見他低聲問:“以前來過這裡嗎?”
宋珂完全沒有意料到,滯了下才說:“沒有這個榮幸。”
“我連你都沒有帶來。”陳覺似乎不信。
“你秘密那麼多,誰知道在這裡藏過幾個人呢,不帶我來有什麼可稀奇的。”宋珂越來越佩服自己,這種境況下也能開得起玩笑。
進去以後不出所料,眼前這個“鑽石王老五公寓”顯得相當淩亂,客廳裡穿過的衣服扔得到處都是,廚房裡還有喝過酒的杯子,沒來得及處理的煙蒂,幸好地上沒有什麼避孕套之類的私人物品。
陳覺並沒有帶他參觀,隻是找了雙一次性拖鞋給他:“先去洗手間把臉洗一下。”
宋珂依言去洗臉,一照鏡子方才嚇了一跳。自己臉上又是黑灰又是牆灰,耳後一整片頭發都燒焦了,模樣可以說是不堪入目。
剛才自己還笑陳覺,原來更沒形象的那個是自己,而陳覺竟然也沒提醒他。
處理完手上跟臉上的汙漬,他出去找剪刀,結果房子太大了茫無頭緒。隻好走到主臥門口去問:“陳覺,剪刀在哪。”
“等等。”◢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過了半分鐘,陳覺從裡麵的小衛生間走出來,赤摞著上半身。
宋珂其實不會覺得尷尬或者什麼,就是毫無準備,看到的比較突然。於是背過身:“你怎麼把衣服脫了?”
“領子都燒爛了還不脫。”陳覺口氣不算好也不算壞,隻是穿上T恤,走到外麵找到剪刀,“你拿它乾什麼。”
“我想把頭發剪一下。”宋珂微微側身,給他看自己的耳鬢。
陳覺笑了一下,很低的。
這好像是他今晚第一次笑。
宋珂想質問他:“還說我,你又笑什麼?”不過最後還是決定不要自討沒趣,一聲不吭地走開了。
去衛生間剪頭發,整個過程很小心,剪得也不多,就是不知道效果怎麼樣。一回頭發現陳覺在門口抱臂看著,似乎對這件事有點興趣但是興趣不大。
宋珂也不吭聲,目不斜視地往外走,結果被陳覺伸手拉住:“我看看。”
“沒什麼可看的。”想避避不開,身體被他禁錮在%e8%83%b8`前。
呼吸靠近的瞬間宋珂確信自己還算從容,隻是心跳有短暫加速。陳覺看了幾秒,慢慢地將手放開:“明天記得找專業人士修一修,你這樣不能見人。”
明知他是刻意誇張,宋珂心裡還是猛地一咯噔。因為第二天九點就有會,即便自己想剪理發店也不可能那麼早開門,到時候這副尊容恐怕叫人笑掉大牙。
沒想到陳覺忽然說:“你還有一個選擇,請我替你修。”
宋珂遲疑了,因為壓根兒不知道他還有這項技能。而這樣溫和的語氣更不像真的,隻恐怕又是什麼幻覺。
“放心,不會太難看。”
啊?
“畢竟現在已經足夠難看。”
好,是真的陳覺。
人在屋簷下,宋珂隻好忍氣吞聲。
最後被帶到客廳,把名家手拋的大理石茶台當板凳用,活脫脫暴殄天物。陳覺找了件襯衫給他,叫他自己圍在脖子上,又找出個帶握把的橢圓鏡給他拿著。
在陳覺家有麵小鏡子已屬神奇,更神奇的是這東西似乎還不是平麵的。宋珂左看右看,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張口問出一個很沒營養的問題:“哪來的鏡子?”
“你有沒有常識。”陳覺坐到他對麵的沙發上,語氣也不太耐煩。
宋珂急火攻心,下意識踢了他一腳,完完全全的下意識,“不會好好說話嗎?”
踢完才曉得後悔。
三年前剛認識的時候可以揍他,三年間相愛的時候也可以揍他,偏偏就是現在,自己沒有資格再這樣對他。
兩人目光無遮無擋地對視,陳覺兩道劍眉緊緊地皺到一起,手肘撐膝,慢慢傾身。
“抱歉,”宋珂微微吸氣,“我一時氣極了。”
陳覺像沒聽見,忽然問:“我以前是不是對你很好?”
意思不言而喻。
宋珂愣在那,忍住強烈的心悸攥緊手,嘴角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