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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許之期 籠中月 4348 字 6個月前

得臉上發涼。伸手一摸,居然滿臉是淚。

倒把自己嚇了一跳。

這有什麼好哭的?

該不會是眼睛出了什麼毛病。

回過神來,他後知後覺地移動到衛生間,對著鏡子左照右照。還好,眼睛沒事,也許是腦子出了毛病。

翻來覆去睡不著,又想起自己忘了道謝,於是倚靠在床頭,慢慢地編輯了一條消息發過去:“手機的事謝謝陳總,周日我做東,陳總一定不要跟我客氣。”

陳覺沒回複,想必是做彆的事去了。

第7章 難忘的生日禮物

周六一天忙得不可開交。

先是拜托程逸安替自己去接小九,被問到原因,宋珂支吾回答:“我有事去不了。”

“什麼事比接你的心頭肉還重要?它可在寵物店蹲了兩周大牢了,最想見的人肯定是你啊。”

他隻好敷衍了事:“回去我一定好好親親它。”

“你不餓死它已經是謝天謝地!”

到底它是誰的貓,為什麼所有的朋友都比自己還要緊張?撂下電話宋珂便跟護士請了假,開車直奔附近商場。

很長時間沒有逛過街了,尤其還是一個人。

印象中這座名叫金茂的綜合商場新開不久,沒想到來這兒一看,人家已經在搞三周年大狂歡。

現在商場也流行過生日嗎?

車停到地下二層,等了好幾趟電梯始終人滿為患。恰逢周末,這裡大多是一家人傾巢出動,推嬰兒車的、情侶手挽手的、甚至連大著肚子的也來血拚。

宋珂孤家寡人一個,不好意思拆散人家任何一對,便自己乘扶梯一層層慢慢上去。到一樓時,懷裡被人塞進一張傳單——

儲值五千贈五百,凡帶星標的商家均可消費,另享雙倍積分和十次免費停車。

忽然想起有次跟陳覺吃完烤肉來商場遛彎。那時還是夏天,在外麵走幾步就熱得汗流浹背,兩人衝進商場猶如找到再生父母,賴在這裡麵轉啊轉,轉啊轉,從夕陽西下一直轉到月亮初升。

記得那晚銀月如盤,遠遠地掛在天邊隻是無聲。

陳覺在一樓某奢侈品店試穿皮鞋,不知以前曾花過多少冤枉錢,店員竟然一眼認出他,端茶倒水送小餅乾忙得不亦樂乎。

宋珂對這些沒興趣,於是就在休息區捧著雜誌看。試到後來陳覺沒有買,拉著他的手從容不迫地離開那家店,店員還在後麵鞠躬話彆。

走遠了,宋珂才哧哧地笑:“頭一回見送客還帶鞠躬的,彆說,有點兒不吉利。”

陳覺捏緊他的臉:“你就咒我吧你。”

兩人在扶梯上差點打起來。笑鬨完了,宋珂問:“剛才怎麼沒買?我看你穿第二雙還挺合適的。”

陳覺把手往褲兜一插,微揚下巴睨過來:“何止第二雙,你男朋友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哪雙哪雙就合適。”

宋珂笑著撇開頭不理他,卻又聽見他懶洋洋地解釋:“其實也就那樣吧,我覺得不太好看,再說就咱那小破房子買多了也擺不下。”

後來才知道,他跟他爸坦白了兩人的關係,被他爸一怒之下凍結了副卡。睿言那點微薄的利潤,付完辦公室房租後就捉襟見肘,可公司運轉每一天都在燒錢。他怕宋珂擔心,早就賣了兩輛車用來發工資,哪還有餘力添置什麼行頭。

回過神來,已經在收銀台充完值。

拿著價值五千元的會員卡,宋珂有點無所適從。太大手大腳了,這麼多錢夠自己買一年衣服的。

可是不由自主地走進那家奢侈品店。

不止是店員,裡麵的陳列都換了不知幾撥,隻有燙金Logo還醒目地貼在門額。

進去後他縮手縮腳地挑了雙鞋,一問價格,貴得咂舌。可店員營銷話術了得,翻來覆去地勸他買單,一會兒說“您穿著簡直是咱們家的活招牌”,一會兒說“今天正好有折扣,錯過了隻能再等一年”。

無奈,他乖乖結賬。刷卡時才發現,所謂折扣也不過95折,倒是包裝講究又華貴,讓人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從前陳覺就是這樣的冤大頭吧?

宋珂不習慣這樣張揚,正好用卡裡的積分換得一個保溫杯,又送了一個紙袋,就順理成章地扔掉了附加價值極高的購物袋。

時間還早,他又逛到三樓訂了個蛋糕,將近九點才踩著月光回醫院。

那晚一夜無夢。

翌日早上護士最後一次來替他檢查傷口,推門進來時眼前忽地一亮。

“喲嗬,看你穿病號服看久了,猛地一換打扮都有點不習慣。”

宋珂笑了:“恐怕不是不習慣,是不適合。”這衣服是他昨天剛買的,價格高昂到超出平時的消費水準。

“哪有?適合適合,特彆精神。”

淺灰色高領毛衣打底,外麵套上麻灰的中長款風衣,深深淺淺的灰,明明是很樸素的打扮,卻襯得他清峻挺拔,尤其是頸項到肩膀的那一段,線條瘦削優美,氣質卓然不俗。

“晚上有約?”

“嗯。”

護士戲謔地喔了聲:“又是陳小姐吧?”

宋珂淡笑:“不是陳小姐,是陳先生。”

“陳總啊……”

一副不敢造次的表情。

“我有點怵他。”

宋珂嘴角微抬:“怎麼,他凶過你?”

她卻爽利否認:“那倒沒有,不過他以前在我們國際部住過院,這你知道的吧。”

就是出事的那段時間。

“我有同學在那邊輪勤,據說他剛醒那幾天接受不了現實,動不動就在病房裡摔東西砸杯子,弄得醫生護士誰也不敢進去。”

“沒有人能輕易接受失憶的現實。”宋珂溫聲。

護士卻努了努嘴,否定地把頭一搖:“這你就搞錯了。陳總不是接受不了不記得,是接受不了他媽離世。說來也真奇怪,明明都是近三年的事,為什麼他記得他爸的死,就偏不記得……聽說那還是他繼母,想想陳總也真是重情重義,繼母都看得這麼重。”

她說的這些宋珂當然知道,隻是已經許久未曾想起。經人重新一提,記憶排山倒海一樣襲來。

護士走後他獨自留在病房中,收拾好的行李包就擺在一旁。久久回神,看見腳上那雙新鞋,心頭忽地一痛,很快默不作聲地換了下來。

不要這樣了,宋珂,你答應過陳念的,永遠不要讓他想起。

枯坐到黃昏,暖氣吹得人昏昏欲睡。他抱膝安靜地等,等得犯困,腦袋不住地往下點,都不知道過了多久,額頭忽然被一隻手扶住。

驀地清醒過來,陳覺就在麵前擰眉看著他。

“這樣也能睡著?”

窗外黃昏的霞光照在陳覺臉上、大衣上,溫暖如壁爐的火光,把宋珂心底最深的暗角也照得透亮。

“你怎麼來了?”

語氣太親昵,一說出口他就自悔失言。陳覺也愕然一瞬,眼神陌生地盯著他。他匆匆起身:“抱歉陳總,我剛才睡糊塗了。”

“沒事。陳念說你的車今天限號,讓我過來接你一趟。”

宋珂微微頷首,一言不發地同他走出去。

東南角的停車場,黑色邁巴赫安靜蟄伏。

上車後才發現車竟然沒熄火,狹小的空間被暖風吹得猶如春日。這暖風像是也吹進了宋珂心口,他舒服得五臟六腑都舒展開,臉色也不像之前那樣蒼白了。

華燈初上,街景繁華明亮。

“何為那邊你不用擔心。”陳覺說,“證據確鑿,警察不會放過他。”

宋珂嗯了一聲:“我沒擔心。”`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陳覺笑了:“你現在住哪裡?”

問得宋珂怔了一怔。

是啊,他不記得了。

不記得他們曾在那個房子裡度過多少時光,不記得他做飯時曾經差點火燒廚房,不記得夏天半夜起來打蚊子,冬天睡覺前給自己捂手,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記得了。

“我住在城南,第四小學附近。”

隻是一個很籠統的方位,可陳覺默了片刻,忽然不溫不火地應聲:“我去過那裡。”

宋珂透過後視鏡,錯愕地看著他。

“有天晚上我開車兜風,兜著兜著就到那了。”他直視前方,語氣有些自嘲,“撞了邪一樣。”

宋珂的心幾乎停跳,身體僵直得無法動彈。

陳覺沒有發現旁邊的異樣。前麵一段空隙出現,他看準機會超過兩輛車,然後才接著說:“有時候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曾經在那兒住過,那兒的路我好像熟得很,閉著眼睛都不會迷路。”

空氣滯澀又安靜,靜到連呼吸都聽得見。

“市區就這麼大,也許陳總以前真的去過也說不定。”

陳覺笑了下:“或許吧,算了,跟你也說不清。我隻是覺得過去三年好像發生過什麼重要的事,重要到我腦子忘了身體卻沒忘。”

那些瑣碎過往對陳覺來說是否重要,宋珂的確說不清。他沉默著,心臟卻陣陣抽搐。

沉寂了一會兒,陳覺突兀地問:“宋珂,你愛我妹妹嗎?”

宋珂側目,陳覺又笑了:“彆緊張,我不是要考驗你,隻是想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陳總怎麼會不知道……”

“說實話我的確不知道。”今天他仿佛心裡有事,誤打誤撞碰上了宋珂,於是沒頭沒尾地傾訴出來,“像我這種人,要得到一份不摻雜質的愛情比登天還難。自己的事自己知道,要不是我兜裡還有幾張鈔票,誰會願意陪在我這種人身邊?一點保障也沒有。”

你這種人?哪一種?

宋珂說:“陳總,我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指不定哪天我就斷了氣,永遠不在這個世界了。”

他語氣是開玩笑,聽著卻讓人覺得真切。宋珂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慨,隻能竭儘所能地看著他,想要把他心裡的想法通通看清楚。可是天色已經黯淡下來,車裡沒開燈,最後一點夕陽照在他臉上,他的輪廓模糊不清。

或許死過一回的人,內心的感悟總是會比彆人多。

抵達餐廳,服務生將他們領到靠窗的位置。店內多是情侶或一家人,像他們這樣兩個男人結伴而來的不常見。

坐定後送來菜單,陳覺看也沒看就說:“我吃什麼都行,你看著點吧宋珂,今天這頓我買單。”

宋珂取下圍巾:“說好我請的,陳總彆跟我爭了。”

陳覺沒有說話,端起水氣定神閒地喝了一口。

往常他要是弄出這副表情,要麼是挖了坑給人跳要麼是憋著壞等人發現。果不其然,很快宋珂就看出端倪。

菜單上雖然全是清粥小菜,什麼艇仔粥、蟹粉雲吞、遼參玉米糊,可價格卻一點也不親民,不要說魚翅撈飯,就是一碗小米粥竟也敢開價三位數!

眼看他眉頭越皺越緊,陳覺在對麵懶洋洋地打趣:“說了我請客,要不要考慮這麼久。”

儼然還是當年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