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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爺修真中 納蘭十七 4236 字 5個月前

眼中所見不是劍光,而是一座巍巍大山,沉沉地朝自己壓來。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劍!一劍劈出,山嶽厚重,竟讓人生出一種無處可避的感覺!

然而青花僧怔忪隻是一瞬,很快便反應過來,由衷地稱讚了一句:“好劍法。”隨後麵帶微笑,上身不動,向著左側隨意地踏出一步,腳下留下青蓮一枝。

一步一蓮生!

山影重疊,山勢厚重,看似逃無可逃,避無可避,然而山間卻有隙。

這隙間可以通行什麼?雲霧,飛鳥,還有清風。

青色身影化作清風,並未避開這重重青山,他麵帶笑容,就在這縫隙中行走,每一步都留下一朵青蓮!

霎時間,擂台上遍地生蓮,迎風搖曳,含苞待放!

少年麵沉如水,手中劍出不停,山勢一變再變!

空中梵唱四起,青花僧麵帶笑容,身形如風。少年的劍勢開始變得遲滯,山嶽漸漸生出了晃動,而禪修卻如清風過崗,捉摸不定,麵上笑意也越發自在。

少年劍修瞳孔微微收縮——強,很強!自己在這個對手麵前,根本沒有取勝的可能。

從一交上手,他就確認了這一點,然而隨著兩人的連續交手,他卻沒有適應這種震撼,受到的影響反而變得越發強烈。

劍鋒銳利,固然無可阻擋,但又如何能夠斬碎無形悠遊的清風?

對麵遍地青蓮,搖曳不定,一襲青衫的僧人身形更加縹緲,難以用氣機鎖定。漫天金花,紛紛飄落,空靈梵唱,瞬息不停,動搖的不僅是劍修的劍,更是他的心。

隨著少年劍勢的阻滯,青衣僧人看他的目光也變得越發祥和,神情慈悲,恍若佛子。

禪宗一脈式微已久,宗門之中也沒有出過大能。

近千年來,在浮黎大世界中行走的佛門子弟,更是日漸稀少。當年他還是一個以乞討偷竊為生的乞兒,有一年冬天特彆冷,他在扒人錢袋時失了手,被人抓住打斷了手腳。同伴將他抬回破廟裡,卻沒有錢請大夫給他醫治,眼見這麵黃肌瘦的半大孩童遭了一頓打,沒幾日傷勢便惡化,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

他發著高燒,卻覺得渾身發冷,迷迷糊糊感覺到破廟中年紀大的乞兒掀起了蓋在自己身上的破棉被,看了看傷口,歎氣道:“唉,這個樣子,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熬不過去……自己是要死了嗎?

城東的破廟是這一帶乞丐棲身的地方,死人自然不能停放在這。大抵所有人都覺得他沒活下來的可能,於是就拿了一張破草席卷了他,往荒郊野外一扔,不管他是凍死也好,被狼叼走吃了也好,總算是個解脫。

他在荒野裡,卷著草席昏迷了一天一夜,睜開眼發現曠野中已經下起了大雪。他的身體大部分已經失去了知覺,倒也不那麼疼了,閉上眼睛就開始等待死亡。然而,不知是他命不該絕,還是真如師父所言,自己與佛有緣,在垂死之際,他竟遇到了一名正在行走天下,做著佛門修持的苦行僧。

這位目光慈祥,麵容清矍的僧人,也就是他後來的師父。

佛門高僧行走天下,慈悲為懷,於荒野中救起垂死的孩童,又悉心照料了一個冬天。那是個異常寒冷的冬天,破廟中凍死了好幾個乞兒,而他卻在師父的照料下徹底地好了起來。待到來年春天,柳枝抽綠,他也拜了師父,做了個小沙彌,隨著師父一同修行,四處掛單,化緣為生。

佛門不興,在世間行走的僧人,生活也清苦,然而在做乞丐時他就已經嘗儘世間冷暖,那段同師父在一起,聽他諄諄教誨循循善誘的時間,反而是他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他的師父精通佛法,四識已開,在佛門弟子中已然是佼佼者,隻是一生苦修也突破不到更高境界,終究是壽元耗儘,於是這世上又重新剩下他一人。

若一界的氣運是注定的,劍道興盛,佛道就注定不會興旺,那麼這是誰定下的規則?

第148章 【新版】

同是逆天奪命,劍修能夠劍破穹頂,白日飛升,佛門弟子為何就不能功德圓滿,立地成佛?

何況天地秩序一亂,連天地氣運都不能讓劍修直上青雲,所以他們這些不修劍的人被困死在這方世界裡,就是注定的。

為什麼?憑什麼!

同是修者,為什麼他的師父就得死,他們就可以活!如果能夠像那群人所說的那般,將這份得天獨厚的氣運搶奪過來,潤澤佛門,那他的師父是不是也可以修行到更高深的境界,佛道是不是也能夠興盛?

不管是不是,自己都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他修行三甲子,資質算不上極佳,但修為也已超過了當年的師父。在西屠做苦行修持時,聽聞萬象門所舉辦的盛事,沉%e5%90%9f片刻,也打算去試上一試。連闖數關之後,他成為了加入萬象門的數十人之一,然後得到了一門禪修功法和一番指點,功法大成之日,臉上也多了一片妖異青花。

這青花封印的是一門禪宗秘法,花開一度,可度一人,所度者喪失自身意誌,隻供佛子驅使。他如今的極限不過能令花開三度。在今日的戰擂上,度化這群不可一世的劍修三人足矣。

這些人占儘鐘靈神秀,驕傲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而世人也隻知劍修強勢,眼中不見其他,若是叫他們看著天下第一大宗的劍修敗在自己腳下,成為供自己驅使的傀儡,不知心中又會作何感想呢?

青衣僧人麵上笑意更盛,雙眸也越發明亮,今日就是讓他們承受自己這些散修承受過的滋味的第一日。等到他們被自己這些人從神壇上拉下來,世人自然就會知道,這世上不是隻有劍道通天,佛道一樣是煌煌正道,甚至比劍道更加光明。

他看著對麵少年劍修手中劍勢一變再變,仿佛陷於泥沼之中,無法掙脫,慢得連毫無修為的凡人也能接得下這一劍,正待開口勸降,目中卻先泛起了奇光:“咦?”

阿七的神情自始至終都一致,隻是握劍的手變成了兩隻,就如同當年徒步橫穿大荒時,握著他那把用鐵片跟軟木綁在一起製成的劍一樣。劍勢變得遲滯,一劍一劍刺出都極為艱難,但劍光之中的山嶽卻變得越發凝實起來。

厚重山嶽,巍峨泰山!

這般厚重的劍意真形,雖還達不到返璞歸真,但也足以讓人看出這少年在劍道上的不可限量。此刻,哪怕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不是這青衣僧人之敵,也不妨礙他贏得同門心中的讚歎,就連不常對弟子表現出肯定的東陵峰峰主,看到那凝實於目的巍巍山嶽,也露出了微笑。

劍修高傲,但不意味著他們不能夠接受失敗。

山嶽再厚重,在過隙清風麵前,也沒有抵擋的可能。

從一開始,兩人之間就已判高下,少年劍修輸得不會有懸念。之所以到現在他都還沒敗下陣去,隻是因為對手留有餘力,這餘力卻不是為了顧全玄天劍門的顏麵,相反,他們今日上門,就是為了落玄天劍門的麵子。

“阿彌陀佛。”

青衣僧人唱了一聲佛號,仿佛終於看夠了對手的頑抗,他麵目含笑,和聲細語。│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我佛慈悲,普度眾生,我看施主與佛有緣,可願接受貧僧度化?”

話音落下,山嶽間無數長劍就在這一瞬爆發出清冽長鳴!

劍鳴乃是年輕弟子聽到這話,抑製不住心中火氣,引發了氣機。不止他們,就連眾多修為到家的長老聽了這話,眼底也流露出不悅與憤怒。這禪修竟然不止是想擊敗他們玄天劍門的弟子,甚至狂妄到想將他度化!

若是那弟子抵抗不成,叫他度化成功,且不說玄天劍門的顏麵何存,那少年的前途也會毀於一旦。看來今日這群散修敢上門來,不止是想下玄天劍門的麵子,更是想徹底與他們結仇。

對於自己引發了山峰上眾多劍修的憤怒,青年僧人毫不在意,隻是麵帶微笑地看著對麵的人。在他身後,遍地青蓮搖曳不停,花苞輕顫,最外層的蓮瓣緩緩地舒張開來,一層又一層。

對麵的少年劍修手執長劍,仿佛在與某種冥冥中的力做著抵抗,不肯歸順。每抵抗一分,臉上血色便褪去一分,但臉越蒼白,眼睛便越是明亮。

僧人輕輕歎息一聲,搖了搖頭,像是覺得這少年的抵抗可敬,又像是覺得可惜,還覺得他可笑。他麵上青花妖異,原本因為眼中佛光湛湛而不顯突兀,此刻烏黑眼眸漸漸轉為青色,瞬間便衝淡了寶相莊嚴,變得妖邪起來。

群峰之上,眾多長老峰主心中頓時生出預警,然而有一個人離得比他們更近,反應也更快。隻聽天地之間鬆濤頓起,一聲鶴唳衝破雲霄,正是徐長老長劍出鞘,準備出手阻止。

紅頂白羽,體態輕盈,正是返虛期長老的劍意化形。

白鶴鳴空,已與真鶴無異,眼看就要衝進戰局之中,打斷青花僧的禁術,然而白鶴尚未衝過這段距離,一隻玄黃大手便橫空伸出,將白鶴牢牢禁錮。五指縈繞玄黃之氣,同化萬物,白鶴一聲長唳,就在驟然收緊的五指之間化作了破碎劍光。

群峰之上,眾多長老峰主霍地起身,養在血肉身軀之中的本命長劍嗡嗡作響,仿佛一瞬間都被驚醒,散發出麵對強敵的預警和滔天戰意。

白鶴一碎,徐長老的身形便從數百步外消失,再次出現已經到了擂台邊緣。

老人臉上溫和的表情已經被肅容取代,整個人化作一把利劍,神情凝重地看著玄黃大手消失的地方。一時間,似乎整個天地都安靜了下來,隻有他手中長劍發出的鬆濤鶴唳成為了充斥在天地間的最後的聲音。

這玄黃大手雖然與那率領一眾散修前來的彪形大漢同出一源,但對本源的領悟和運用卻遠高於此人。方才見徐長老想要介入戰局,臉上有過一絲凝重的大漢如今神情徹底放鬆下來,一手放在身前,笑著看徐長老:“這不過是小輩之間的切磋,像徐長老這樣的高人,不方便插手吧?”

巨石擂台上,少年高大的身影被無形的力量一點一點地壓下去,那些巍峨磅礴的山嶽劍勢本是製敵的精妙劍術,如今卻反過來成為了加諸他身上的枷鎖。

那一瓣瓣綻放的青蓮不僅長在了僧人的腳步踏過的地方,就連阿七的腳邊、身上、由他的劍意化形而成的巍峨山嶽上,也開滿了隨風搖曳的青色蓮花!

青衣僧人站在原處,左頰一朵青花紋樣同樣在變幻,由含苞待放變成半開。任誰都看得出,這滿布各處的青蓮一旦完全綻放,此時還在與他相抗的少年就會被他度化成信徒,不僅失去自主意識,還將失去在修道一途上的可能!

徐長老忌憚那藏在不知何處的玄黃之手的主人,對方境界在他之上,但同樣也無法眼睜睜看著一個寶貴的弟子被毀在這裡,此刻最有把握救下他的人,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