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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惡鬼還魂1 “你可願意當我的兒子?”……

太子大婚的禮炮從巳時一直轟鳴到了酉時。唐國的百姓許久都未曾這樣熱鬨過了,仿佛過年一般擠在長安街上,翹首盼著遠道而來的和親公主。

聽說這位八公主有著傾國傾城的美貌,是黎國皇帝最為疼愛的公主。當年黎國與唐國一場仗打了五十年,民不聊生。

這場伏屍百萬生靈塗炭的仗,卻止息於一場動人的愛情故事。

傳說八公主隨皇帝去邊關慰問戍邊的將士,無意之中救下了受傷的唐國太子。金風玉露一相逢,自此情愫暗生。

於是太子決定主動求和,帶著三座城池作為聘禮求取八公主。

故事本該以太子和公主幸福美滿的大婚告終。然而,如此完滿的故事,卻在十年前被一個惡毒的女人橫加乾涉,生生將一段情緣斬斷。

那個人,便是黎國的十七公主,八公主同父異母的妹妹淩錦韶。

即使是這樣喜慶的時刻,夾道歡迎的百姓想起那個惡毒的女人,仍然恨不得將她剝皮抽筋活剮了。好在,惡人自有天收,此時此刻,那個女人應該已經死在冷宮裡了吧!

淩錦韶艱難地吸了一口氣,劇烈咳嗽了起來。她也盼著自己能早些死了,然而事與願違,這半年來太子便命人用藥吊著她的一條命。

她還記得她見到他的最後一麵,他說他要大婚了,希望她能親眼見到。

他想要她活著,卻是用這樣可笑的理由。

她明明快要死了,可是外麵大婚時的喜樂卻異常清晰地傳來。她躺在床上,四下寂靜無聲連自己的呼吸聲也輕不可聞,若是抬起手,此刻應該也隻餘下枯骨了。

油儘燈枯之時,淩錦韶忽然有些不甘心。明明她沒有做錯過什麼,憑什麼所有人都將一切錯處算在了她的頭上?!

她掙紮著從床上滾落,疼痛讓她良久才緩過勁來。

此時此刻,應該沒有人再看守她了。畢竟一個將死之人,還能去哪裡?

她掙紮著向外爬去,那高高的門檻著實讓她費了不少的力氣。膝蓋和手摩攃著地麵,留下了絲絲血痕。

她已經不在意了,爬到院子裡的時候,淩錦韶忽然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很可笑。若是有人瞧見,一定會覺得她像是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粗糲的砂石磨得她身下一片鮮血淋漓,她氣息奄奄。她覺得自己像是一條毒蛇,她想出現在所有人麵前,想要用儘生命最後的一絲力氣嘶吼,說出當年一切的真相。

可僅僅隻是到了院子的門口,她便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她的前方出現了一雙黑色的皂靴,大紅色的喜袍上紋著四爪金龍。她不用抬頭,便知道來人是誰。

那人負手,居高臨下瞧著她,聲音冰冷:“這麼費力爬出來,莫非是想喝一杯喜酒?”

“當然...不是...”她氣息奄奄道,“我是想往你的酒杯裡加些鶴頂紅,祝你們腸穿肚爛,生不同衾死同%e7%a9%b4!”

淩錦韶感覺到肚子遭到了用力一擊,整個人翻滾了幾下,後背撞在了牆上。蕭念一把提起她的衣領,冷笑道:“臨死了還這麼嘴硬。若不是你心腸歹毒,我和她怎會錯過十年?!不過現在不重要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這一身喜袍,這才是原本應該屬於我的大婚。”

淩錦韶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將一口血噴了出去,鮮血沾染了他的衣袍。她放肆地大笑了起來。

這個她應該換做夫君的男人怒不可遏,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淩錦韶緩緩閉上了眼睛,脖子上的手卻沒有用什麼力。

良久,她聽到了他有些嘶啞的聲音,竟然偷著些許的悲傷:“你為何,從不肯服軟?倘若...”

淩錦韶緩緩睜開了眼睛,氣若遊絲道:“因為我...從來都不曾做錯過......蕭念,從頭到尾,都是你錯了......”

她終於重新燃起了他的怒火,他手上漸漸收緊。淩錦韶睜著眼睛,從他的身後看到了一輪明月。她雙?唇翕動著,無聲地呢喃著:“春秋滿四澤,夏雲多奇峰,秋月揚明輝,冬嶺秀孤鬆...”

脖子上的手猛地一顫,她聽到他的聲音漸漸模糊:“淩錦韶,你在念什麼?!”

語氣是那樣驚慌,淩錦韶嘴角揚起,不再說話。

她聽到他慌亂的叫喊聲,明明就在耳邊,聲音卻好似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禦醫——禦醫——”

仿佛是丟失了世間最珍貴的寶物,那樣驚慌失措。她緩緩閉上了眼睛,心情卻是無比痛快。這一世,她活得太不值得。

愛了一個不該愛的人,背負著世間所有的罵名,這樣憋屈的人生,總算是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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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錦韶輕飄飄地在空中飄蕩著,若是她還有肉身,此刻一定要擺出花燈上仙女奔月的姿勢。

耳邊大婚的絲竹聲嘈雜難聽,惹人心煩。淩錦韶覺得自己都快被這樂聲給重新拉回自己的身體了,她可不想再麵對蕭念那張苦大仇深的臉。

可是身體卻越來越沉重,最後,她心一沉,重新回到了沉重的軀殼裡。耳邊的弦樂聲不絕於耳,淩錦韶絕望地閉著眼睛,完全不想睜開。

她覺得老天在折磨她,好不容易都死了,難不成她都那副慘樣子了,還能被救回來?唐國那些個隻會保胎安胎墮胎的千金聖手之中,難不成還隱藏著什麼再世華佗?

淩錦韶煩透了,閉著眼睛不想睜開。耳邊忽然傳來了嘰嘰喳喳的聲音,那樣耳熟。

她的心猛地一顫,睜開了眼,一張圓滾滾水嫩嫩的小臉出現在她眼前。

“十七殿下,您醒啦!”花月彎起眼睛,頰邊的梨渦依舊是那樣可人。

可她不是...早就死了...

是了,她也一定是死了,這才能見到花月!淩錦韶支撐著胳膊起身,撲過去一把抱住了花月:“我居然還能見到你......”

“十...十七殿下,這...這...”

淩錦韶抱得她太緊,勒得她快喘不過氣來。良久,她才鬆開胳膊,拉著她上下打量:“原來人死了跟活著也沒什麼兩樣。”

花月眨巴著眼睛,一臉不解:“殿下,您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淩錦韶臉上的笑容消失:“什麼嫁不嫁?難不成我被閻王瞧上了,進了地府還要娶我?”

花月驚愕地撲過去捂住了她的嘴:“公主慎言!”

“死都死了,老子怕他閻王老子!”她從花月的指縫裡蹦出一句話來。

說話間,馬車停了下來。淩錦韶心道,正好,她要去看看這閻王什麼模樣!為什麼將她的命簿寫得這麼曲折離奇?!是不是寫的時候腦子進水了?!

她看過的天底下最爛的話本子也不過如此了!

可是馬車掀開,淩錦韶卻對上了一張枯樹皮一樣的臉。

如柳姑姑?!這個死老太婆也死了?

不對啊,她雖然背後管她叫死老太婆,也盼著她早點死,可她明明活得好好的。前年太子還賜了她一百多兩銀子讓她回鄉養老,聽說還尋了個老來伴,買了些地,成了個地主婆。

隻是看她的年紀,似乎比她印象中要年輕一些。

見她愣神,如柳姑姑恭恭敬敬道:“請公主殿下移步驛館。”

淩錦韶下了馬車,環顧四周。刹那間,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湧入。

是了,十年前,她便是在禦前侍衛陸夜白的護送下來到了長安。初到長安,城門已經關上,她便宿在了城外的驛館之中。原來人死時回顧前世的走馬燈是真的。

想起陸夜白,淩錦韶回過頭來四下搜索,終於在一匹的盧旁看到了那個清瘦的身影。他一如記憶之中一般沉默寡言,臉上也沒有什麼笑意。

淩錦韶與陸夜白是自小相識,也稱得上一句青梅竹馬。但陸夜白是個榆木腦袋,總是把君臣有彆掛在嘴邊,對她也不苟言笑。她知道他暗中也經常默默關照她,可畢竟男女有彆,年歲大一些就來往少了。

沒想到聽聞她要出嫁,他竟毅然決然放棄了禦前帶刀侍衛之職,自請護送她來到了千裡之外的長安。那大好的前程,他說不要就不要了。淩錦韶那時並不知曉這一切意味著什麼,隻是急不可耐地奔向了那個許諾她,會讓她一生都活得自在灑脫的男子。∫思∫兔∫網∫

後來陸夜白為了保護她,死在了異國他鄉。她至今都還記得他白發蒼蒼的爹娘抱著他的骨灰,一步步蹣跚離開長安時的背影。

淩錦韶快步走向了他,她凝神望了他許久。

陸夜白被瞧的有些不自在,拱手施禮道:“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你...過得可好?”她原以為自己會孤零零一個人走這黃泉道,沒想到他們都在等著她呢。淩錦韶其實很想跟他說一聲對不起,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她欠他的,哪裡能用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來替代。

她已經盤算好了,一會兒見了閻王,她一定跟閻王爺好生商量。將來讓陸夜白當她的兒子,這樣她就能償還欠他的債了。

陸夜白有些詫異地瞧著她:“屬下一切都好,有勞公主掛心。”

淩錦韶心下感動,陸夜白待她真是極好,竟然絲毫不怪罪她。於是她誠懇地扶著他的胳膊道:“小白,我想問你一句話。”

“公主請講。”

“你可願當我的兒子?”

第2章 有錢公子 看來這大哥生意做得不小,她……

“......”

陸夜白狐疑地瞧著淩錦韶:“公...公主何出此言?”

“你就說你願不願意吧。”淩錦韶也有些彆扭,都是老熟人了,說什麼道歉的話都太過假大空。她還是喜歡做些實在的事兒。

“屬下...不...不願意......”

淩錦韶歎了口氣,看來這債還得是另尋他法去還了。

她在花月的攙扶下走向驛館,陸夜白護送著她。驛館的驛長方唐領著一眾人在門口候著。

淩錦韶記得這人,當時她初來乍到,頗有些水土不服。方唐是個心細的,給所有人做了黎國的風味小吃,她這才吃了一些。

晚膳以後她便去沐浴更衣,洗去了一身的風塵仆仆,那天晚上也睡得格外香甜。

沒想到因為睡得太沉,第二天差點誤了見太子的時辰。她風塵仆仆趕去見蕭念,一路上擔憂著,怕他等急了。

如今想來,淩錦韶都覺得自己那時的心境簡直可笑。

故地重遊,她不想老老實實順著回憶走下去。

她隨花月進了二樓的天字二號房,她隱約記得天字一號房裡早早有人入住。隻是當時沒有心情探究,今日回想起來卻覺得有些奇怪。

唐國是個十分在意長幼尊卑之地,以她和親公主的身份都隻能住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