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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來嘲笑她,不料卻聽到他說這樣一句話, 氣頓時不打一處來。

她立即就用力將人推開了,心裡恨恨的咬了咬牙,難道自己在他心裡就是這樣鐵公雞似的人?

她自問從前雖然和他不大和睦,卻也沒有不肯分享東西,好幾次她得了好東西,都會分給他的,雖然臉色不大情願。

這樣話肯定就是他的心裡話了,朱砂又瞪了歪在椅子上的人,暗道果然酒後吐真言。

她氣呼呼的,蘇禮錚卻突然又蹭了過來,嘟嘟囔囔的又說了句:“小師妹對誰都好,就是對我不好……”

朱砂一愣,越發確認他是醉了,這樣的話,清醒時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說的。

一時間又覺得有些心軟,間中還有些心酸,她一忽兒想起以前跳著腳跟他對著乾的事來,一忽兒又想起剛才譚主任告訴她的那件事。

她記得那年考研之前自己剛好輪到急診科,好死不死分在了蘇禮錚那組,彼時他也正年輕,隻是住院醫,帶教經驗是不夠的,性子也遠沒有如今這樣圓融,遇上了事總是嚴厲的批評教育。

可憐她原先還想仗著自己同他的“特殊關係”混一下日子,好多些時間複習來著,哪裡想到會被這樣整治。

既要抓緊時間複習,又要上班時戰戰兢兢,在蘇禮錚手下挨的教訓多了,她在辦公室一見他要收病人就害怕,值班時間尤其難捱。

起先還能強撐著,到了神經最緊繃的時候,有次她不小心將血氣分析做壞了需要重新抽血,護士一言不合就說到了他的麵前,他當著護士的還好聲好氣說了句:“不打緊,再抽一管趕緊做了罷,等著結果來用藥呢。”

等護士一走,隻有她和另外的學生了,立時就聲色俱厲起來,“你這樣疏忽大意,到底想做什麼,腦子帶來了沒有?病人問起,你怎麼解釋?難道說哦是我忘了走神了,所以做壞了,你再給我抽一管血罷?以後等你真做了醫生還是這樣,家屬告你都算輕的了!”

她雖然已經被他說過幾次了,卻還沒被這樣罵過,又有彆人在,覺得麵上很掛不住,當即就有些想哭,隻是靠著心裡最後一點自尊在強撐著。

等到去了廁所,才悄悄的哭了出來,也沒哭多久,還沒等蘇禮錚發現她不見了,就又回辦公室來了。

自此越發戰戰兢兢,每天上班都覺得難熬,在急診科一個月竟然比一年還過得慢。

更要命的是,因為下一個月過不多久就要返校考試,醫教科並沒有給她安排新的科室,她需要在蘇禮錚手下待到初試結束之後的那個月底,滿打滿算也有將近一個半月的時間。

也是自那次之後,她與蘇禮錚之間的關係跌到了冰點,他也意識到自己在工作上的嚴厲讓她自尊心受挫,回到盛和堂便試圖安慰和解釋,她卻不肯聽。

那段時間裡,除了在醫院,她不再和他說話,甚至不願意和他同桌吃飯,父母如何勸她不要把工作上的情緒帶到生活裡來他的嚴厲是為她好,都不管用。

滿腹的委屈,還有想要強大到能將他踩在腳底的欲望,在她心裡反複翻滾,支撐著她從白天到黑夜,掰著手指頭數日子等出科。

如今想想,當初他也教了她很多很多東西的。實習時她沒有機會輪呼吸科和消化科,但蘇禮錚帶她的那段時間收了很多這兩個方麵問題的病人,手把手的教她如何看呼吸中毒如何辨彆消化道出血。

%e8%83%b8穿骨穿氣管插管全是他教的,甚至親自帶著她去問病史,一個床接一個床的去,一問就是半小時,明明他自己來幾分鐘就能搞清楚的事,一定要一點一點的提示她,讓她來問來記錄。

那時她挨的罵最多,學到的東西也最多。

前麵有車開了雙閃,被亮光閃了眼,她從回憶裡回過神來,忍不住歎了口氣,又偏頭去看靠著自己的蘇禮錚。

借著車窗外微弱的光,她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眼角,那裡已經有了細微的紋路,猛地想起翻過年後,他就要聘副主任醫師了。

原來,時光一下就過了這麼多年,他們曾經戰戰兢兢或疾言厲色的對峙,也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他已經不像對她那樣對學生了,每次她在科裡問起輪過急診的住培或實習生,都能聽到人家說起他,“蘇禮錚老師特彆的好,犯了錯也不會罵的,會一遍遍的糾正,不會開醫囑也會一點一點的教。”

每次聽到這種說法,她總要嗤之以鼻,當初他是怎麼說她來的了,“連醫囑都不會開,你之前幾個月都乾什麼去了,傻子都能做的事,你幾個月還沒學會?”

她多想告訴他們,你們如今的好日子,是建立在他摧殘你們師姐的基礎上得來的哇!

他對她這樣,又怎麼能怪自己對他不好呢,朱砂在心裡苦笑,她忽然發覺,想起那些事,自己還是覺得委屈。

委屈到想現在就將他搖醒,問他當初為什麼要那樣做。

可是忍了忍,還是沒有,她撇開眼去,就當這是他為她在馮主任麵前美言的投桃報李好了。

回到盛和堂,已經是夜裡快十一點的時候了,屋裡還亮著燈,霍女士早就去睡了,留下朱南在等兩個孩子。

見他們回來,他忙站起來迎上去,打量了一回蘇禮錚的麵色,低聲對朱砂道:“醉了?”

朱砂點點頭,將扯著蘇禮錚袖子的手鬆開,“爸爸,人就交給你了,我去洗澡。”

朱南忙將人接過來,衝女兒擺擺手,道:“去罷,你媽媽給你們熬了白粥,一會兒喝一碗再睡。”

朱砂一麵應是,一麵上樓去,她覺得很累,又覺得有些心煩意亂。

這天晚上她第一次做夢夢見了蘇禮錚,他還是像好些年前那樣年輕,彼時急診科的教學秘書還不是李權,而是一個有些矮胖的男醫生,後來調去醫務科了。

他領著剛去報道的她進辦公室,指著蘇禮錚對她道:“小朱,接下來你就跟著蘇醫生,他是你的帶教,有問題就問他,請假也是先和他請。”

她分明看到他眼底的驚訝與錯愕,又有些許的為難,抿了抿唇,才說了句:“……師妹好。”

然後就聽見外麵有急救車的汽笛聲響起,他神色一變,沉著的道:“今天我們白天班,現在你和我一起出車。”

畫麵一晃,又變成了在小鎮的街道上給突然生產的產婦接生,他跪在地上,弓著身對她吼叫,“……這是在救人!”

伴隨著聲音,畫麵又變了,又變成了是她第一次在死亡現場的時候了。

她跟著蘇禮錚去了一個交通事故現場,醉酒的電動車司機違章駕駛被疾馳的大卡車撞飛出去,可惜搶救進行了大半個小時,還是沒有作用,最後蘇禮錚當場宣布了死亡,遺體交給了執勤的交警處理。

她還記得滿地的血,還有血泊裡翻倒的車輛和碎了一地在燈光下閃爍著瘮人寒光的玻璃碎片,以及蘇禮錚沾滿了獻血的手套,和他沉著鎮定紋絲不動的目光。

那雙眼裡有憐憫,她來不及看清楚,就聽見他隔著口罩傳出聲音來,“……死亡時間,北京時間二十三點四十六分三十三秒。”

呼啦啦的有風從腳底卷過,她一動,就醒了過來,睜開眼,床頭的小夜燈還亮著,幽藍的亮光很溫和,卻讓她莫名覺得晃眼。

她想著夢裡的場景,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發生過的事。

忍不住歎了口氣,覺得有些無奈,怎麼今晚老是想起舊事,又忍不住在心裡罵蘇禮錚,真是睡著了也不讓她好過。

到了第二天傍晚,她和蘇禮錚一起回來,路上她忍不住問起譚主任說的事,“你真的替我打招呼去了?”

蘇禮錚愣了愣,然後道:“你不是說過想讀馮主任的研究生麼?”

“……我什麼時候說過的?”朱砂有些錯愕,她不記得自己跟他說過這樣的話。

蘇禮錚聞言哦了一聲,解釋道:“有次值班,同組的另一個學生問你想報哪個導師,你跟她說的,我剛好聽到。”

朱砂這才想起好似真的有過這件事,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巧就知道了,還記住了,望著他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得有些複雜。

“怎麼了?”蘇禮錚扭頭迎上她的目光,有些疑惑的問道。

她轉過頭,笑了笑搖頭道:“沒、沒什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說完,她抽了抽鼻子,又問他:“買紅薯那裡停一停罷?”

“吃了這麼多天,還不膩?”蘇禮錚一麵點頭,一麵有些好笑的問她。

朱砂抿抿唇笑,他又笑著問:“這麼愛吃烤紅薯,不怕胖了?”

“你懂什麼,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她挺直了腰板,回答得信誓旦旦並且理直氣壯。

作者有話要說:

碎碎念:

拍照空隙來存個稿!今天也是二更啊麼麼噠!

第40章 第四十章 [VIP]

離年越發的近了, 科室裡開始排過年的值班表。

過年是大事,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值班,但醫院這個機構的性質又決定了必須有人留守, 於是有些家不在本地的醫生過年就無法回家了。

有的人比較倒黴, 接連幾年都回不去。有的人比較精明,快過年了就找各種理由請假有人, 這時他們都不在乎那點被扣了的錢的。

平日裡多和諧的同事關係此時都難免出現點齟齬,排值班表的住院總也覺得很為難,生怕這個說不公平那個說自己偏心他人,吵吵嚷嚷半天才定下來。

蘇禮錚是不在意的,他的鄉下老家已經沒什麼人了, 老人們都過世了,蘇國維那一輩就開始外出闖蕩,幾十年過去, 到了蘇禮錚這一輩,早就對鄉下沒什麼感情了。

辦公室裡平靜下來,他心底也忍不住鬆了口氣,轉頭淡定的指揮著學生,“給3床、6床和15床辦出院, 接下來還有個班,儘量不要往裡收了, 先過年。”

頓了頓, 又關切的問幾個學生,“都買票了麼, 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得了回答,他就又道:“我們年初四上二十四小時,住培生來就行了,實習的就在家過年罷,好好珍惜,以後工作了這樣完整的年假可不多。”

他笑%e5%90%9f%e5%90%9f的,看得出來心情很好,幾個學生對望一眼,笑嘻嘻的應是,心照不宣的不提朱砂來過給他送了湯的事。

今天朱砂下夜班,回了家一趟,還沒坐穩,就又被霍女士打發出來給蘇禮錚送湯,原因不過是因為他感冒了,霍女士認為他需要補一補。

蘇禮錚午飯時將整個保溫盒的湯都分了,然後他這個實際上的二線就在學生們羨慕的目光中施施然去了值班房午休,隻對林平儒道:“有事打電話給我。”

“彆看了,等你們規培完熬上個七八年,有了一線替你乾活,就可以睡午覺啦。”等蘇禮錚走了,林平儒笑著同學生們調侃,然後自己去了隔壁內科診室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