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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靈陰陽錄 半盞茗香 4242 字 5個月前

董秀英心情比想象中的平靜,她能在死前再見一次白雪,餘生已經無憾,她摸了摸白雪,眉目舒展開,慈愛地看著白雪,“那就一起超度吧。”

白雪仿佛聽懂了,不舍地蹭了蹭董秀英的手。

董秀英發出白雪熟悉的指令,讓白雪過去。雪隻能依依不舍地走到籠子邊,眼睛充滿霧氣。

顧九看到這幕,下意識地又把挨著他蹲著的小喵摟住。

若是和尚,大概就地一坐,手持念珠就念起了超度經文,方北冥也懂一點佛經,作為一個道士用佛經超度鬼的事情也乾過,不過他們道門,自然也有道門的超度法子。

方北冥將鐵鏈上拴著的鬼塞進籠子裡,然後拿出之前準備好道具,起法壇,點黃符。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生……”

這場超度法事,持續時間差不多半小時。隨著方北冥念誦出咒語,原本還麵目猙獰的厲鬼們,也漸漸地安靜下來。他們眼中的暴戾怨恨一點點地消退,臉上開始有了表情,似乎終於明白自己來自何處,亦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將要去往何處。

天色將亮,一道若有似無的金光拂過,士兵鬼們終於恢複了神智,容貌上,也乾淨了些。

籠子撤去,方北冥又立即請陰差。

而董秀英扶著輪椅,不敢置信地看著其中一名臉上帶血的年輕男鬼,“二哥?!”

她急急地要下去,卻因為不能行走,差點摔在地上,女兵將她拉住,董秀英拍著扶手命道:“快!快推我過去!”

一些煞氣輕些的士兵鬼見狀,不敢與董秀英距離過近,連忙讓開。

董秀英拉住那名還在茫然的年輕男鬼,“二哥,我是英兒,是妹妹英兒。”

時間過去太久了,年輕男鬼一身殘破鎧甲,露出的身體處處是刀傷、箭傷,他長久地陷在自己的執念裡,記憶早已經混亂模糊。他疑惑地低頭看著輪椅上的老婦,想了很久,卻想不起什麼來,但是他心裡覺得酸楚悲哀,見董秀英哭,他也默默流淚。

“二哥。”董秀英老淚縱橫,死生彆離,她老了,哥哥的容顏卻還停留在生前。

一陣陰風吹來,兩名陰差忽然出現在當中,一扇鬼門開在旁邊。

士兵鬼們自發走近門裡,董二哥也往那邊走了兩步才回神,望著董秀英。

董秀英實在沒想到,今天還能見到已經死去多年的二哥。雖二哥沒想起她,卻已叫她感恩,她擦了擦眼睛,淚中帶笑,哽咽道:“二哥,去吧。你先去,待來生,英兒再做你妹妹。”

陰差守在門兩邊,士兵鬼們慢慢靠近,他們都穿著舊式的鎧甲,有的%e8%83%b8口插著箭,有的腹中插著刀,有的斷臂斷腳,甚至還有人抬手扶著自己幾乎斷裂的頭頸。

如今天下太平,戰爭久遠,沒有經曆過殘酷的戰爭,所以才有士兵隨意對董秀英這名老將發出嘲笑。但此時他們看著這群在戰場中死去的先輩,忍不住開始反省自己,他們如今安享的太平日子,都是許多像他們這樣的先輩,用鮮血與累累白骨堆砌出來的。

最後一個士兵鬼進了鬼門,鬼門關閉,天大亮。

天上下起了細微的小雨,在蕭瑟的冬日看著如此的讓人陰鬱。但有士兵忍不住仰頭,雨水打在臉上,卻令他倍感振奮。

“咿呀!”紙人們往邵逸的衣服裡鑽,鑽進去後,又一個接一個地探出腦袋,眼睛閉著,鼻子動動,享受地嗅著什麼。

“下雨了。”顧九拉起自己的衣裳,給邵逸遮雨。

邵逸將顧九的衣裳扯開,見他還低頭躲雨,用劍柄抵著他的下巴讓他抬頭:“躲什麼躲,這雨叫功德甘露,淋了有好處。”

“這樣嗎?那不能浪費啊。”顧九說著,急忙將頭發扒拉扒拉,仰臉,一副誠心接受雨水洗禮的姿態。

邵逸看著他在眼皮底下咕嚕嚕轉的眼睛,嘀咕道:“傻子……”

然後他臉就被捧住了,被迫仰頭,耳邊顧九語重心長地說:“師兄你剛剛勞累了,也要好生補補。”

邵逸:“……”

一天不罵,上房揭瓦!

第15章

雖然布陣的人逃走了,厲鬼也超度送走了,但顧九他們還沒破陣。天亮後,董秀英他們離開,顧九他們繼續在亂葬崗待到晚上亥時,等方北冥將陣法破了才離開的。

回到將軍府,他們又待了幾天,給董秀英的家人和白雪做了一場法事,這次的事情便徹底結束了。

董秀英意外地見到了自己的二哥,所以給酬金的時候,就很大方,給了方北冥幾百兩的銀子。

方北冥很興奮,顧九也很興奮。自從出來後,顧九也差不多搞清這個世界的物價了,尋常人家,四五兩銀子差不多就可以過一年,這幾百兩銀子,就算拿一半散出去,剩下的銀子也夠他們吃喝好久了,總不至於再淪落到連麵湯都喝不起的地步了吧。

唯有邵逸毫無波動,甚至還對著顧九嘲諷一笑。

顧九頓感不妙,等從將軍府辭彆,他和邵逸跟在方北冥屁股頭後,看他一路走一路找些病弱殘散銀子,散去一半後終於停了手。顧九剛鬆口氣,就見他師父帶著他們來到了一個店門前,門前掛著八卦鏡和旗幡之類的東西,一看就是賣玄門物品的地方。

上次出來買東西,顧九沒出來成,這會兒剛好奇地打量了一會兒,就見他師父開始大量的買符紙、朱砂一類的道具,這些東西看著價格雖然便宜,但無奈他要的量大,種類還不少,每樣算下來價錢都不低。

轉眼間,顧九就見自家師父把還剩一半的錢花到隻剩十幾兩銀子。

顧九一言難儘,他同情地看了眼身邊麵無表情的邵逸,有這麼個敗家師父在,邵逸還能長這麼大,真的太不容易了。

最後,方北冥扛著一堆道具,揣著這十幾兩銀子,到成衣鋪裡給每人添了兩身冬衣,又去買了頭成年驢子,買了個二手的破爛板車,給驢套上,師徒三人坐著便出了南湖郡。

在板車上,顧九悄悄問邵逸:“師兄,你們以前有過驢車嗎?”

邵逸點頭:“有過,沒錢的時候就賣了。”

都說玄門中人五弊三缺犯其一,五弊是“鰥、寡、孤、獨、殘”,三缺是“錢、命、權”。顧九的心情就很複雜,他覺得他師父犯的應該是錢,一輩子缺錢的命。

邵逸……顧九對邵逸的了解很少,所以目前不清楚他會犯什麼。至於自己,顧九覺得反正犯什麼他也隻有受著,焦慮擔憂也無濟於事,還挺隨遇而安的。

驢車噠噠晃蕩出了南湖郡的地界,走的是來時的路,顧九便問道:“師父,接下來我們去哪?”

方北冥說:“回家啊。”≡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哈?”顧九茫然,咱們是雲遊道士,不是該雲遊四方,四海為家麼?

到這時,顧九才知道,方北冥雖說自己是雲遊道人,但其實他們是有駐紮點的。他們在距離南湖郡大約半個月路程遠,一個叫荊陵郡的地方,有座道觀,是師爹裴嶼和他的師父從祖輩繼承下來的,後來二人去了地府,這道觀便到了方北冥手裡,由他打理。方北冥和邵逸一個月裡最多能有十天待在道觀裡,其他時候都是在到處跑。

方北冥笑顧九:“師父要真雲遊四海,董將軍又如何給我遞帖子呢。”

好吧,隻是行蹤略不定了點,還算不上真正的雲遊四海。

回去坐驢車,比來時好受多了,不過顧九也做好了驢車隨時被賣的準備。吃的也還和之前一樣,略粗糙的麵餅子,偶爾停下來了,小弟會給他們逮隻老鼠或者雞甚至是蛇,讓他們打下牙祭。可憐小弟,小小個兒的,卻擔負起了家裡吃肉的重擔。

回程他們走的很慢,因為要賺生活費,路過城鎮時,都要停留個一天兩天,擺擺攤子賣賣卦,偶爾還要拐上一條陌生的路,去附近的門派打聽那名布陣之人。

方北冥雖然看起來很窮,但他在玄門中,還是有點名聲的。當年不管是他師父還是裴嶼師徒,亦不是籍籍無名之輩。曾經他在一夕之間失去三個親朋,此事在玄門中,曾引起了很大的震動,但不管彆人如何追問,方北冥死活咬牙不說,其中不乏有人懷疑是他心術不正,謀害了自己的師父,隻苦於沒證據,又有一些同門給他撐腰,才不能將他如何。

而方北冥之所以不說,也隻怕再將血煞陰龍陣此事泄露出去,造成更嚴重的影響。畢竟玄門中人,也不是個個都是好人的。

當年布置升陽龍陣的道人,是用自身修為和功德,憑一己之力布下的陣法,陣法成時,他滿頭白發,已是油儘燈枯。陣法是他自己研究出,其中會延伸出什麼不好的後果,他應當也有所推算,所以隻告知了少數幾人陣法的所在地請他們維護,如何布置,卻隻字未提。

當年,方北冥他們能破血煞陰龍陣,找不到半點記錄來幫助,這個陣法,不啟動時完全無法事先察覺,最後雖然拚著三條命破了陣,但當時破陣的關鍵點卻在邵逸身上,也就是說當時若沒有邵逸,即便再加一個方北冥,四人全死了,那陣法依然破不了。

後來方北冥從邵逸身上找到突破點,才讓他找到了破陣的方法。

所以打聽人這事,也隻能隱晦地打聽。

顧九跟著方北冥轉了好幾個門派,人沒打聽到,各種素齋倒是吃了不少。顧九就忍不住想,以後如果再遇到喝不起麵湯的時候,還可以叫他師父打著拜訪同門的借口去蹭點吃喝啊。

這麼想著,顧九就發覺自己悟到了邵逸平安長大的真相,想啊,十年前他師父也才是個二十歲的小夥子,本事肯定不如現在這樣厲害,帶著個兩歲的娃,又是缺錢的命,大抵隻有到處蹭吃蹭喝了……

這般一邊走一邊打聽,眼看再過幾天就要到荊陵郡了。這天傍晚,顧九他們沒找到睡覺的破廟,倒是經過了一個村莊。

方北冥在村莊投宿時,一般會以鎮宅符抵投宿資費,好在現在的人有事的時候基本都喜歡搞搞迷信封建的。方北冥上前叩門,開門的主人家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眉間堆積著濃濃的愁怨。方北冥說明來意,對方見他帶著兩個小孩,稍遲疑一下同意了。

顧九跟著進了院子,稍微打量了一下,這家人住的是青磚瓦房,挺大一個院子,家境在這個世界,已算不錯。

趁著他打量的這點時間,方北冥與主人家交談起來,得知主人家姓王,叫大才,家中還有一妻一女。方北冥他們進來時,他妻子王劉氏就帶著女兒王小蝶站在另一個門口看著這邊。

顧九目光落到王小蝶身上,十六七歲的農家姑娘,穿著一般卻整潔,梳著簡單也精致的發髻,容顏姣好,隻不過麵上沒什麼表情,眼神也有點發木,看著怪怪的。

顧九收回目光後,忍不住又看了看王小蝶,就見對方眼珠忽然轉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