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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靈陰陽錄 半盞茗香 4280 字 5個月前

白雪帶她突破重圍,每次活著從戰場上下來,她身上到處都是傷,白雪亦是滿身血跡。

這時候,白雪已是她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她們相依為命。

董秀英從回憶裡回神,看著身邊才一點點高的顧九:“小道長,你是不是很奇怪,老身之前為什麼要一直盯著你看?”

顧九確實在疑惑,董秀英看著他的眼神,像在回憶什麼。未等顧九回答,董秀英便讓人拿來了一幅畫,在顧九麵前展開。

畫中有一池荷塘,荷塘旁有柳樹,樹旁坐著一名小道童,手裡握著馬草,身前一匹白色小馬駒正要低頭吃草。

顧九看著畫中的小道童:“這是?”

董秀英笑道:“這是小時候男裝的我,是不是與你很像?”

顧九點頭,真的很像,這幅畫董秀英應該經常打開看,她對自己當年道童的打扮並不陌生,隻是那終究是在畫裡,所以看著他的時候,才會忽生感觸吧。

董秀英卷起畫卷,遞到顧九手裡,“你師父說,要我拿一件帶我氣息又含有對白雪執念的東西給他,如今我身邊剩下的,也隻這一副畫了,請小道長,幫我轉交給你師父吧。”

第9章

臨近傍晚,邵逸和方北冥回來了。

兩人買了一堆東西,現在還沒確定白馬是不是白雪,但不管是與不是,董秀英都打算為白雪做一場超度法事。其實這事兒和尚乾最合適,不過方北冥就是那種抓鬼最擅長,但其他隻要玄門沾邊的,他好像都會點,便一事不勞二主了。

方北冥一回來就忙開了,做些顧九如今還不太懂的一些道具。

顧九便把畫卷給邵逸。

邵逸打開看了一眼畫,然後又看了顧九一眼。

顧九忙道:“這是董將軍。

邵逸道:“我當然知道,你那麼醜,我眼又不瞎。”

旁邊方北冥一心二用,噗嗤笑了一聲。

顧九:“……”他默默看了下自己瘦得跟麻杆兒似的身板,好吧,他確實不如畫上董將軍小時候圓潤潤的可愛,但是師兄你說話也太傷人了點吧!

顧九滿肚子委屈,但也隻敢在心裡小聲嘀咕。

邵逸看完,又把畫卷還給顧九,“這個你裝著。”

“哦。”除了裝家當的布包袱,顧九還有一個包裹,是方北冥給他的,讓他用來裝符紙道具之類的,挺大的,他個矮,包裹能直接打到他腿彎。目前為止,這個包裹裡的東西不多,都是顧九自己要用到的筆墨紙硯,還有自己畫的幾張效果一般的清心符,顧九把畫卷裝進去,畫卷就成最大的了。

當天晚上,顧九趿拉著鞋子,走到邵逸門口還沒敲門,門就開了。

顧九小心翼翼地衝邵逸笑。

邵逸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已經十分認命地主動讓開,讓顧九進房。

*

第二天的酉時就是下一個“七“的第七個陰時,於是吃過午飯,顧九他們就再次去了亂葬崗。

董家的下仆依然輪班守在這裡,自然是沒什麼發現。為防發生什麼意外無暇顧忌他們,顧九他們到了後,方北冥便叫董家下仆退出了會起濃霧的區域。

隨後,方北冥和邵逸踏著罡步,繞著亂葬崗的中心走一圈布陣,顧九跟著兩人看。

在普通人看來,方北冥他們不過是在一直在手腳亂動地走來走去,一點神秘感都沒有,但在顧九眼裡,他們身處的又是另一個世界,方北冥與邵逸走的每一步,都帶起了陣陣罡風,這風又不是風,是常人看不見的正氣。

中心那一圈布好陣,三人又回到馬車上。方北冥拿出朱砂墨鬥,在馬車內|壁彈了一道又一道的朱砂線,最後再拿出一個拇指大的鈴鐺,掛在車門上。

這鈴鐺很是奇特,馬車動來動去,那鈴鐺有鈴,搖晃卻不響。

方北冥順便教小徒弟:“這是陰鈴鐺,遇陰氣才會響。”

顧九明白了,相當於一個監測器。

做完這一切,才到申時,三人便也沒閒著,方北冥給顧九和邵逸講剛才布陣的罡步和陣法。邵逸跟在方北冥身邊十年,也是這兩年方北冥才開始讓他單獨嘗試一些東西,以前他和顧九一樣,隻有在旁邊乾看著打下手的份兒。

這處是戰場,濃霧中出現的鬼影,應當是當年戰死在此地,魂魄卻留了下來的士兵。

雖說師爹裴嶼答應顧九幫他在陰間找他奶奶,但顧九最開始也好奇,為什麼人死後化成鬼魂後,有的人直接歸入地府,有的卻會遺留人間。他跟著邵逸學了幾天後,就知道了,一個人生來便有一扇對應的鬼門,死後隻要入土,屬於他的鬼門會立即打開。

而人死後,一般都是渾渾噩噩的,對人間執念不深的鬼魂,通常會跟著指引進入鬼門,歸入地府。但有的執念太深,死後神智清醒,會選擇遺留人間。鬼門開的時間過了後會關閉,那鬼魂要想再入地府,便隻能找鬼路前往鬼城酆都,過鬼門關入地府。或者是被玄門中人超度,請陰差再開鬼門。

顧九的母親周珊珊就是對兒子太牽掛,死後留在他身邊照看,他奶奶的執念不如周珊珊,直接選擇了歸入地府,等待清算生前罪惡值,重入輪回。

當然,還有很多鬼魂,他們入鬼門的機會被奪走了,比如先前顧九遇到的幫老道士作惡的三隻小鬼,他們的魂魄被老道士用術法拘在手裡,肉身不入土,有鬼門卻不得入,若奴役他們的人不給他們超度,那他們連重入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死在亂葬崗的士兵成千上萬,也總有人因為這樣那樣的執念選擇留在人間。

方北冥說:“戰場上留下的士兵,一大半兒生前應當都十分嗜血好戰。”

“為什麼啊?”顧九不懂就問。

方北冥道:“大部分的鬼都可以來去自如,隻要他神誌清醒,記得執念的來處,基本不會停在死去的地方。比如有的士兵,他死了,惦念著家裡的老娘、妻子孩子,會憑著生前記憶裡的路回家。留在戰場的,也有一些是剛死時執念清晰,沒有選擇入鬼門,但等鬼門關閉後,執念又模糊起來,神智再度渾渾噩噩。他都變傻鬼了,不知道作惡,不被其他鬼吃,又無好心人超度,更沒出來散心的老鬼引路去酆都,便隻能這麼飄蕩到魂魄消散為止。”

顧九唏噓,本以為人死後就算完了,沒想到做鬼也有不同的命運。停留在陽間過久,最後的下場對鬼來說,可能都不怎麼好。不是被吃,就是消散,若吃了其他鬼或是人,造了惡業,就算入地府也是服刑百年、千年再入畜生道的下場,輪回投胎的機會少得可憐。

方北冥繼續道:“排除這兩種鬼,還有想誓死禦敵的保家衛國鬼。剩下的,就是十分想侵占對方國家的野心鬼了。”

顧九默默想,看來有人活著時喜歡劃地盤,做鬼後也依然,不止是人,有鬼的地方也有江湖啊。

雜七雜八地說了一通,眼看著酉時要到了,便停了話頭,三人安靜地等待著。

等了約有半小時,顧九坐在馬車門口,掛在他旁邊,剛才被他用手指撥動怎麼也不會響的陰鈴鐺,忽然無風自動,“叮鈴”一聲脆響。

“喵?”一同跟來的小弟也警惕地叫了一聲。

顧九精神一振,站了起來。

便見視野中,馬車之外的其他地方,縷縷黑色陰氣從地麵冒出,騰至半空停留不動,隨著越來越多的陰氣冒出,人眼可見的開始起霧,亂葬崗的天氣也一下子變得昏暗,刮起了陰風。

濃霧起得很快,慢慢的,濃霧裡多了些移動的黑影,傳來若有似無的怒吼聲,還有刀戟相交的聲音。

方北冥甩開黑鞭,卷了就近的一隻鬼魂過來。

顧九看過去,就見這隻士兵鬼身穿鎧甲,%e8%83%b8口插著一支劍,還斷了一隻手掌,他卻感覺不到疼,被黑鞭卷住吞噬著身上陰氣,也不慘叫,隻目視前方一臉猙獰地要繼續與敵軍廝殺。

邵逸忽而出聲:“這不是鬼。”

顧九:“不是鬼?”

邵逸道:“這是怨氣,這隻鬼乃怨氣所化,不是魂魄本體。”:-)思:-)兔:-)網:-)

邵逸伸手,指尖凝出一點血紅氣團,往這隻鬼身上一點,那鬼便忽然消散了。

方北冥甩開黑鞭,再卷了一隻鬼過來,發現同樣也是怨氣所化。方北冥皺眉:“遺留在此處的士兵鬼與隨著肉身過來的無主孤魂都不見了,這滿場子的鬼,沒一隻真的。”

顧九遲疑道:“那白馬也是怨氣所化?”

方北冥道:“應該也是。”

“師父,快看。”邵逸指著亂葬崗的中心位置,“怨氣升空不見了。”

顧九抬頭,就見一層比陰氣還要濃鬱的黑色霧氣緩慢升空,然後忽然消失不見。

方北冥大驚失色:“血煞陰龍陣!”

顧九最近翻的陣法書,還沒有見過這個陣法名字,但此時不是詢問的時候,他看自家師父臉色慘白,便知道這陣法很厲害,且不是什麼好陣法。

方北冥嚴肅地命邵逸和顧九留在馬車上,自己跳下馬車,往中心位置跑去。

顧九很擔心,“讓師父一個人去好嗎?”

邵逸麵無表情道:“我們去可能也幫不上忙,反而拖師父後腿。”

顧九隻能滿心焦急地站在馬車上等,過了約有五分鐘,四周那些怨氣所化的原本不理他們的士兵鬼們,忽然一致來攻擊他們兩個。

幸好方北冥有先見之明,在馬車上彈了朱砂線,這些鬼一靠近便被彈了出去,顧九和邵逸一人一把桃木劍,背靠背,各自消滅自己身邊的士兵鬼。

顧九一劍刺中一隻鬼,對方怨氣所化的魂體消散,顧九注意到,還沒有消散的幾縷怨氣與另外幾縷飄過來的怨氣糾集在一起,融合後,沒過一會兒那怨氣團居然就變大了一點。

“師兄,這是怎麼回事?”顧九將自己的發現告訴邵逸。

邵逸道:“怨氣與陰氣不同,陰氣多了,我們隻會覺得冷,身體不舒服。怨氣不同,怨氣自身帶著很強的意念,它會扭曲人的心神,它們可以互相吞噬、融合,最重要的是,它們可以相互影響,無中生有,壯大自身。”

匆忙的解釋中,顧九明白了,怨氣與怨氣的結合,是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邵逸一劍擊散一隻鬼,窮追猛打地將幾縷想逃逸的怨氣也擊散,才再次道:“有人在收集怨氣,化陰龍。”

第10章

再一次擊散一隻魂體,顧九用劍抵著馬車,累得彎腰直喘氣。怨氣魂體實在太多,他都不記得自己擊散了多少隻。他抬頭看向中心位置,那裡黑霧翻湧,不知師父在做什麼。

顧九歇了半分鐘,感覺手腳有勁了,再次提劍揮砍。

忽然,指向魂體的劍尖揮了個空,眼前無數魂體瞬間全部散去,隨著騰至半空的陰氣緩緩下落,重新沉入地麵消失不見,隨著陰氣與魂體的消失,濃霧也驟然退去,露出了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