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ru……”
明明假名已經叫安室透許久了,但降穀零依舊沒覺得有多少代入感,他隻是想著自己的那位同期,想著初見時他在紙上寫下自己名字那刻的笑容。
千代穀徹實在是太適合這個名字了,透徹純粹,一旦被染上其他的雜色,便會感到萬分痛苦。
當時降穀零看錄像中途離開,之後果不其然接到了琴酒不爽又帶著試探的電話,麵對他的詢問,降穀零忍著一肚子的恨意和自責,最後隻是冷冷地吐出:“隻是覺得針對一個傀儡沒意思。”
“確實。”琴酒讚同了他這點,淡淡地道,“但摧毀美好的事情,我想你應該也是喜歡的。”
降穀零隻想吐。
千代穀徹的人生根本不應該被組織打擾。
他、早織,他們的父母,這一家人本該幸福美滿地生活在一起,乾乾淨淨、清清白白。
而不是被組織牽扯,被他們牽扯,變成這一地狼藉的模樣。
降穀零想著,還是將信息回給了諸伏景光,很快便收到了回複,險些又讓他驚得摁響了喇叭。
若有外人路過,定會覺得這坐在車中的金發男人可能有突發急症的風險,降穀零一手抓著手機,另一隻手則是附在了自己的%e8%83%b8口,死死地彎下了腰。
氣息一瞬間逆流帶來的痛感在肺部徘徊,可他的眼睛全死死地釘在了那幾行字上。
“zero,我去找C前輩了。她說,七年前那起泥慘會的任務,是她下達指令收尾的。”
“負責收尾的是我,現場的無辜人士隻是在特殊槍支下陷入假死昏迷,並沒有死亡。”
並沒有死亡?
降穀零看著這幾個字,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隻覺得那字一個一個鑽入他的眼眶,將腦海中驟然騰升起的情緒攪碎,變作一個令他有些顫栗的想法。
組織裡殺人如麻的不少,手段變態的也不少,但降穀零唯一公開表示厭惡的就隻有格蘭瑪尼,一是對方對神索的執著殺意;二便是當時那場殺戮,對剛入組織沒多久的他,衝擊力過於強烈。
黑發男人戴著眼鏡,冷漠地舉著雙槍射擊,甚至在他們趕到後還毫不留情地當麵收走了一個想要逃跑的群眾的性命。
人們從不會對發生在其他地方的事情抱有多少真情實感,往往隻有出現在自己身邊,才會防禦般地產生激烈的情緒。
因此,在組織的那段時間,降穀零對格蘭瑪尼的厭惡,到達了頂峰,毫不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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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所以你是一開始就知道toru的病情了嗎?”房間裡,諸伏景光與神索麵對麵坐著,他近乎是不可置信地道,“那為什麼不說出來?”
神索摩挲著茶杯,表情看起來很平和,隻有絲絲縷縷冷意從話語中滲出來:“因為改變不了什麼。”
千代穀徹沒有暴露,他還有一層警察的明麵身份讓組織投鼠忌器,而他暴露,不管是組織還是公安都不會對他有利。
神索離開不了組織,格蘭瑪尼也不能,這個組織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染缸,讓所有浸泡在其中的東西,都無法全然脫身。
諸伏景光下意識說了一聲“抱歉”。
“還因為……他是我弟弟。”神索冰冷的語氣陡然化了,她下意識抓緊自己的胳膊,小聲呢喃著,“我隻是希望他,能稍微過好一點。”
她發現得太晚。格蘭瑪尼已經誕生,潛藏在漆黑底下的純白靈魂痛苦掙紮,神索了解自己弟弟的性格,知道讓他麵對這一切是多麼殘忍。
於是她選擇違背一切的命令和底線,也要配合格蘭瑪尼守護住他——儘管隻是飲鴆止渴。
諸伏景光像是被這句話猛然驚醒,他深深呼了口氣,將陡然酸澀的情緒壓在心底,問:“所有任務都是嗎?”
“格蘭不至於溫順到那種程度,他恨我,我也很少打交道。”神索的手指在玻璃糖紙上劃過,她垂著眸說,“那次是例外,隻是例外。”
他們都很清楚千代穀徹是為了什麼。
諸伏景光仗著神索看不見,將手擋在麵前,他坐在沙發上,俯下`身彎腰,幾乎控製不住情緒。
“諸伏君,我要把toru找回來。”半晌,他聽見神索說,“你會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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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他不願意在你麵前下殺手。”諸伏景光的信息傳來,“也不願意讓你沾上太多無辜人的血。”
“……這應該也是他第一次與格蘭瑪尼達成交涉。”
因為前往任務的還有化名諸星大的赤井秀一,碰上普通人與任務目標交雜的場麵,一般組織成員都會選擇不耐煩地一起清理掉。
所以,一旦格蘭瑪尼不率先出手,那麼需要動手的,便是因旁邊有其他組織成員掣肘而被迫開槍殺人的降穀零和赤井秀一。
降穀零現在自然是心理準備充分,但當時幾乎是緊急培訓上崗的他,多次收割生命想必會魔怔上那麼幾天。
“安室君,你去樓上找資料。”
格蘭瑪尼將漏網之魚的事情交給諸星大,讓他去做最簡單的、也不需要動手的活。
這已經被遺忘了許久的話,竟然又一次出現在了腦海中。
降穀零看著手機,有些怔然。
而對格蘭瑪尼來說,被他憎恨自然是無所謂的事情,若非千代穀徹的存在,想必他更想殺掉他們。
隻不過是……那個笨蛋在乎他僅有的幾個朋友罷了。
而他的幾個朋友,在這段黑暗的負重前行的道路中,隻能看著他走遠、走遠,什麼也做不到。
降穀零下意識仰起頭,莫名附上一層晶瑩的紫灰色眼眸,卻連眨動都像是負累,他就這麼看到自己眼睛酸疼難忍,才微不可見地眨了眨。
他現在還沒資格流淚,沒資格去懺悔。
前輩和同期用生命鋪出來的道路,隻為了一個目的——消滅組織!
降穀零一拳砸到自己肩膀上,用疼痛來保持自己的清醒,接著一踩油門,朝組織會議的地點趕去,那雙紫灰色的眼眸中的仇恨越來越濃,最終卻化作一片死寂。
273.
琴酒總覺得他是不是在東京的威望有所下降,怎麼正常反應的組織成員一個都沒有。
傷勢未愈的格蘭瑪尼到場便開始睡覺,無聲無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死了;因神索死亡而越來越暴躁的基安蒂正拿著個粉筆對著牆一頓亂塗。
科恩抱著槍發呆;貝爾摩德在看時尚雜誌;加拿大威士忌抱著他的寶貝貓咪咪咪地對叫著,也不知道是誰在發倩;伏特加則也站著睡過去了。
明明他散發著冷氣站在這裡,周圍卻沒有一個人關注他。
而最後等待的波本,遲到了不說,愣是打了兩個電話還不接。
當琴酒正要爆發時,金發男人終於姍姍來遲,他臉上掛著笑容,禮貌而又敷衍地道:“抱歉,打工太投入,一時間沒看到。”
“下不為例。”琴酒冷冷地說了一聲,直接朝天開了一槍,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除了趴在一個集裝箱上睡得正香的青年,他甚至連動都沒動彈一下,仿佛完全沒聽見槍聲一般。
降穀零皺了皺眉,想不起來還有誰能在琴酒麵前那麼放肆。
琴酒抽了抽嘴角,深吸一口氣,直接拿著槍走過去,準備貼臉來個刺激的,其他所有圍觀人士都一副吃瓜的樣子。
直到扳機扣下的前一刻,那蒼白的,還裹著紗布的手微微抬起,直接堵在了槍口處。
毫無易容的男人慢吞吞地抬起頭,仿佛才睡醒一般,不緊不慢地啞著嗓子道:“咳,抱歉,睡覺太投入了,沒聽見。”
琴酒隻覺得最近這會道歉的格蘭瑪尼更讓人惡寒了,他撤了槍,還是隻能冷冷地道:“下不為例。”
而旁邊,降穀零的眼睛猛地瞪大,他立馬低下頭遮掩住自己險些破功的表情,手卻不由自主地掐緊,將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傷口又一次給掐出痛感。
徹……?
……
另一邊,諸伏景光看正拽著他打算商量什麼計劃,卻突然昏迷、靠在他肩上的千代穀早織,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那雙藍灰色的眼中滿是無法說清的想法。
他自然是信前輩的,就像是之前,隻要她說能活就活下來一般,這次……也一樣。
男人俯下`身,將昏睡的女人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
……
此刻,聽到了基安蒂跟見了鬼似的聲音:“我去!這不是電視上那個成天叭叭叭狂吹的警察麼?神索不在了琴酒你還要玩個替身?”
“不對,我記得你們倆掰了以後上位的不是波本嗎?”
加拿大威士忌:“噗——”
他笑得一把抓疼了懷裡的貓,獲得了一套毫不客氣的尖爪貓貓拳,頓時捂著手抽氣起來了。
伏特加:“咳咳咳!”
琴酒的臉瞬間黑了下來,他直接一槍開到了基安蒂的腳邊,冷聲道:“你想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被調侃的對象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從口袋中拿出一個金屬眼鏡戴上,這熟悉的穿著倒是讓在場不知情的幾人沉默了一瞬。
“格蘭瑪尼?!”
“是我。”格蘭瑪尼不緊不慢地說,“咳,很驚訝麼?”
他說著話,眼睛掃過站在一旁的降穀零,後者張了張口,什麼都沒說出來。
兩人對視了中,格蘭瑪尼朝他眨了眨眼睛。
這話就像是對他說的一樣。
降穀零下意識咬緊了唇,他靜默地站著,卻從未移開視線,仿佛想將麵前這人仔仔細細地打量一番,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toru……
明明是大夏天,格蘭瑪尼卻還是穿著厚厚的風衣,露在外麵的一截手腕被裹上了厚厚的紗布,與黑色的手套嚴密貼合,臉頰上還有瘀傷未消退,他時不時咳嗽兩聲,但看著精神狀態還行。
降穀零頭腦中還回蕩著諸伏景光轉達他的消息,那時的幼馴染嗓子近乎哽咽到發不出聲。
他說,toru直接暴露了身份,在跟鬆田打鬥後墜海生死不知;他說,他們就晚了一步。
就那麼一步……
降穀零不記得自己怎麼度過這幾天的空白期,腦子裡像是鑽進去了一隻老鼠一般,把他的大部分記憶給啃齧得模模糊糊,需要仔細回想才能記起一些。
倒是很早之前的久遠記憶又湧了上來,成為新的、近乎令人上癮的食糧。
他此時看著那熟悉的麵孔,心中全然沒有所謂的陣營、生死、背叛,隻有一句簡單的話在回蕩。
還活著就好,還活著……就好。
他不敢再奢求什麼了。
琴酒終於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拽了過去,他冷著臉講了朗姆被捕,任務失敗的事情,卻並未提對格蘭瑪尼有什麼懲罰,隻是重新給每個人安排了各個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