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1 / 1)

麻痹感傳遍全身的滋味並不好受,但在此刻,身體和血液卻成了最好的導體。

琴酒的動作猛地一頓,身後的長發一時間有些炸毛,他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全然沒有考慮到還有這種自損型的攻擊。

他下意識鬆開了掣肘著青年的手,微微站直了身體。

但更快的,仿佛意誌連麻痹都可以免疫,千代穀徹竭力掙開他做到一半的動作,不顧自己傷口的疼痛,又是抬起手,向上給了他一拳。

這拳又急又猛,充滿了報複的意味,仿佛是燃燒生命的最後一擊,即使是琴酒及時伸出手去格擋,也依舊被擊中了眼眶。

拳頭與禸體撞擊時發出的沉悶碰撞聲響起。

這下誰也無法抱著戲謔的心態了。

琴酒伸手捂住右眼,久違的疼痛感蔓延開去,他怒極反笑,他啞聲道:“很好,你真的很好!”

“我也這麼覺得。”

千代穀徹劇烈地喘熄著,肺部仿佛裝著個已經老舊生鏽的風箱,連喘熄都帶著艱澀的血腥味,他嗆咳了幾聲,扭頭咳出了一縷鮮血,又被倔強地咽了下去。

他仿佛全然忘記了旁邊銀幕上的照片,咧著嘴朝琴酒露出了一個挑釁的微笑,平日裡溫良柔和的樣貌在此刻不見絲毫蹤影,反倒像是從地獄裡爬上來複仇的惡鬼。

琴酒“嘖”了一聲,反倒覺得這樣的千代穀徹看著又順眼了起來。

平日裡優柔寡斷的麵孔被撕碎,露出的才是最為真實有魄力的那麵,才是——最適合組織的那麵。

他抬手看了眼時間,已經浪費了近一個小時,想到之後還要去做的任務,頓時也耐下性子,提起了一絲辦正事的想法。

“安分一點。”他後撤一步,不帶任何感情地通知,“我暫且不想把你打暈過去再潑醒,浪費時間。”

千代穀徹哼一聲,難得表現出激烈的憎惡之色:“你要不就乾掉我,要不就等我之後把你給送進局子!”

“嘴硬有時也不錯。”

琴酒並未在意他的威脅,他甩了甩手中的血跡,再次從架子上挑出那蕩漾著美麗顏色的試劑。

在神索之後,組織又找了不少實驗體做實驗,但無一例外全是失敗,最後隻能迫於材料的稀缺而停止。

此時架子上擺放的是最後的樣品,成敗也在此一舉。

琴酒側頭對青年道:“你知道嗎?神索被注射這個藥劑的時候,哭得很好看——對了,神索是你姐姐的代號,儘管我覺得給她有一點不值。”

千代穀徹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若眼神能殺人,琴酒怕是已經死了幾百次。

他死死地咬住唇,製止險些脫口而出的嗆咳,與敵人的求饒沒有任何意義,此時的詢問也隻會成了轉身刺向自己的尖刀。

無法動用腿腳能造成的攻擊實在是太過於有限,更何況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向來不是一句虛言。

千代穀徹隻覺得很累,失血帶來的冰冷自靈魂深處蔓延,仿佛一雙雙慘白的手向上升著,想要拽住他,將他直接拖入地獄。

姐姐……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琴酒走過來,男人的身影在麵前扭曲晃動,在他動手之前又一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住了他的咽喉。

熟悉的窒息感又一次湧上來,空氣一點點地被剝奪,無論怎麼掙紮,也隻能任由視線漸漸黑下去。

千代穀徹有些艱難地眯著眼睛,唇邊的鮮血在動作間下滑,落到男人寬大冰冷的手背上。

銀發殺手單手拿著試劑,愈發靠近,直到冰冷的針管觸碰到肌膚——

他猛地用力,抬手揪住了琴酒蕩到前麵的一縷銀發,報複性地用力向下一扯。

第67章 警校尾聲

195.

千代穀早織這覺睡得很沉, 似乎老賊已經迫不及待它的傑作,又或者隻是單純日有所思。

她在夢中竟然也以旁觀者的視角圍觀了一遍自己開著“徹”的馬甲與琴酒對戲的畫麵。

不過能清晰得感覺到自己在做夢,千代穀早織便瞬間放鬆了許多。

她甚至從自己的意識中捏出一大團史萊姆, 接著沒骨頭似的癱在上麵,感受著極好的質感。

而在不遠處, 一縷煙霧緩緩升起。

仿佛瀕死狀態的黑發青年猛地暴起,將琴酒垂在前方的一縷發絲猛地一扯, 銀色的長發倏忽繃直,接著徹底繃斷,攥入了他的手中, 又被嫌棄地丟到地上。

那縷發絲算不上多,但一並扯下的疼痛足以讓當事人回味上許久。

有些模糊的畫麵中,千代穀早織看到了琴酒近乎要噬人的目光,和他太陽%e7%a9%b4邊微微滲出的血跡。

“可惜當時為了符合設定,沒有多揪一些下來。”少女小聲地嘀咕了一聲,滿臉寫滿了記仇和惋惜, “不知道女人的頭發不能扯嗎!”

上次套著神索的馬甲跟琴酒打了一架, 那家夥抓她頭發的仇恨,在千代穀早織心中遠比捏碎她腳踝還大。

感覺自己再想下去就要氣醒了,千代穀早織嫌棄地揮揮手, 把琴酒那張氣急敗壞的臉揮開。

看著畫麵慢慢地消散, 她緩緩打了個哈欠,繼續放任自己沉浸在黑甜的夢境裡。

唔……睡醒了還要應付那五個敏銳的笨蛋, 她也很累的……

計劃又不由自主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最終隻化作一個念頭。

——組織, 咱走著瞧!

196.

“我莊嚴宣誓……履行警察職務……不因任何事件而恐懼……以自己之良知, 不偏不倚, 公平公正……”

恢宏肅穆的禮堂,朝氣蓬勃的警校生,漫天飛舞的櫻花,閃爍著亮光的朝日影。

“一切為了公眾的利益!”

窗明幾淨的食堂,意氣風發的同期,交疊的六隻手,高聲呼喊的口號。

“toru,你真的要去公安嗎?”

“嗯,已經決定了。”

——找到她,然後,穿警服給她看,要笑著說遵守了約定。

“……生日快樂!這是第一個生日,但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生日!”

“哈哈哈,也沒必要那麼感動到想哭吧?這麼想,toru你就等於欠了我們五份的生日禮物,是不是感覺肉疼了……哎哎哎彆動手!”

——他還欠著五份生日禮物。

無數的記憶碎片在腦中亂竄,像是在陽光下折射出斑斕的萬花筒,閃爍又迷離。

一枚不知從何而來的子彈從他看不見的陰影中竄出,猝不及防地將正在翻頁的記憶擊碎。

那片片閃著光的碎片像是陽光下飄落的細雪,落到地上,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伸出手,接住其中的一個碎片。

【穿著格裙的黑發女孩臉上掛著柔軟的笑,她伸出手,與他親昵地勾在了一起——“約好了哦。”

“你會帶著我的夢想,一直走下去……”】

化掉了,無聲無息。

“不要——”

黑發青年猛地合緊雙手,仿佛這樣就能留住所有一般,可再張開時,看到的隻是一片血色。

那女孩柔軟的笑容消失了,像是被封在琥珀或者冰塊中的標本,連回憶都是模糊的。

——屬於千代穀徹的情緒在消退。

屬於記憶的雪花仿佛隨著他的喊聲一瞬間崩壞,漫天的大雪卷席著整個黑色的空間,劈裡啪啦地打在地上,恨不得直接將地上砸出一個凹洞,穿到世界的另一端。

黑發青年在空間內徒勞地奔走,想要將屬於過去的記憶全都攬在懷中,但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一點一點地融化、消失,滾滾的血色自下而上蔓延,迅速包裹住他的腳踝。←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麻木和尖銳卷席而來,明明應該是滾燙的暖色,此刻卻冰冷得像是北極冰下的海水。

刺骨的疼痛像是足以鑿穿他腦海的鎬子,一下又一下,無情地提醒了千代穀徹一個事實。

琴酒所說的沒錯,神索確實經曆過這遭。

熟悉到刻骨銘心的疼痛,僅僅間隔了幾個月,又真切地作用在他的身上。

在彆人眼中,雙生子的單方麵共感從頭到尾給他帶來的隻有傷害,但對千代穀徹來說,這確實足以令他安心的證明。

他一直都知道的。

知道早織還活著,知道她的處境並不算好。

而如今……知道她也陷入了難以擺脫的黑暗。

但是僅僅是這樣,就要認輸嗎?

長年累月的雙倍疼痛,早已令青年的精神異常堅韌,儘管這劇烈的疼痛綿延不絕,仿佛想要將他的整個精神世界顛倒過來,他依舊因為提前的熟悉而更具抗性。

他還不能認輸。

有五個混蛋還在等著他回去,他們約好了要一起畢業,要一起走下去。

鮮紅的血液緩緩上升,最終凝結在腰側,無法再進分毫,千代穀徹劇烈地喘著氣,重新睜開了眼睛。

這次睜眼,回到的是現實。

……

千代穀徹的洗腦難度比神索還高,甚至說若非琴酒一手用力地壓製住他,這家夥甚至能為了反抗,將自己給電翻過去。

銀發殺手微抬起手看了眼時間,已經遠超上個樣本的時長,中途出現的本該屬於吐真效果的恍惚期,所提出的問題全被前者全用聲嘶力竭的咳嗽躲了過去。

——倒也不像是裝的。

青年咳嗽時的表情過於痛苦,他死死地抓著衣領,任由無法分辨來源的疼痛卷襲著,眉間還有著一抹無奈的適應,仿佛已經對此感到熟稔。

琴酒覺得等事成之後,還要再給千代穀徹做個全身的體檢,看看這明顯不合格卻混入警校的體質是怎麼回事。

不過他也沒打算問出什麼,千代穀徹的資料太好查,過往太透明,甚至連組織一直想要得到的那份資料都不知情,比起神索,他的作用更在於他的本身。

良好的格鬥能力和智力,在警校優異的成績和關係網。

銀發殺手輕“嘖”了一聲,表情的變化卻帶動了麵部的疼痛,眼眶的鈍疼以及頭皮傳來的尖銳的疼痛讓他格外想發泄怒火。

看來哪怕被逼入絕境的小狼崽子,也不可輕易放鬆警惕。

琴酒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角,看著手上的絲絲縷縷鮮血,陰沉地將禮帽壓低。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因為疼痛劇烈顫唞著,絲絲泣音自他唇邊溢出,又倔強地收了回去,像是掉隊哀鳴的小獸,試圖呼喚長者的包容,亦或是求助。

琴酒目光沉沉地看著這幕,腳下將被他丟到一邊的勃朗寧勾了過來,俯身撿起。

他重新校準,打開保險栓,接著平穩地朝被當作活靶子的臥底開了一槍,剛好順著他的耳側擦過。

陷入昏迷的臥底被槍聲驚醒,棕色的眼眸渙散,滿是死意和悲哀,作為在場的唯一旁觀者,他正在目睹新的一場悲劇的誕生。

那個孩子……還很年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