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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裡抬頭看他在廚房裡忙碌的背影,笑笑說:“爸,其實我以前最討厭彆人問我你爸是乾什麼的,因為我覺得挺難以啟齒的。我現在覺得您也挺好的,身體健康,陪我時間也多,小蔡說她小時候根本不知道她爸長什麼樣,當然也可能是她從小就臉盲。”

徐梔見徐光霽要發作,立馬舉手表忠心:“我發誓,我絕對尊重這個世界上所有職業,尤其是男科醫生。”

“那也請你尊重一下我的刮胡刀,不要拿它刮腿毛,”徐光霽拿腔拿調地接了句,回頭又瞥了她一眼,“考完有什麼打算?”

“想打工,”徐梔歪了下腦袋,“我聽說你們科室要找個收床單被褥的大爺?”

徐光霽都懶得搭理她,充耳不聞地把打好的西瓜汁慢慢倒出來,說:“你要是閒著沒事兒乾,找幾個朋友出去旅趟遊,新疆喀什漠河多遠都行,世界那麼大,彆整天為難你老爸。”

徐梔媽媽走後,徐光霽的生活和事業都一落千丈,有陣子差點連工作都沒保住,但他仍然愛打腫臉充胖子,對徐梔說我很有錢,你可以去環遊世界。徐梔懶得拆穿他。

吃完午飯,徐光霽叮囑徐梔今天彆忘記幫外婆洗澡就匆匆趕去上班,留下徐梔和老太太在餐桌上大眼瞪小眼。

“不洗。”

徐梔一邊收拾碗筷一邊不容置喙地說:“這可由不得您。”

外婆脾氣本就暴躁,在洗澡這件事上她就是個炸/藥,一點就著,“我說了我不洗,你要是敢給我洗澡,我就報警說你要淹死我。”

徐梔頭也不回地說:“您有這個功夫,不如現在乖乖去把衣服脫了。”

老太太最後沒報警,她把浴霸開到最大,在悶得像個桑拿房的浴室裡,對著徐梔喋喋不休地罵了一中午的臟話——

“一家子都是孽障,孽障!”

“你爸孬!你也孬!你一點都不像你媽!”

自從林秋蝶女士去世之後,老太太連最基本的體麵都懶得維持,生氣就罵,不高興就打,儘管這樣,徐光霽還是不忍心把她一個人丟在老家,決定把她接過來住。

徐梔都習慣了,一邊不為所動給她放水試水溫,一邊表情淡淡地警告老太太一句:“你罵我行,彆罵我爸。”

老太太:“你爸你爸,你個小沒良心的,你壓根不知道,你媽剛懷上你的時候,你爸都不想要你——”

“砰”一聲,徐梔一言不發把門關上,%e8%83%b8膛劇烈起伏著,她嘗試著努力平息呼吸,仿佛河水漲槽,%e8%83%b8腔裡積累的雨水已經快淹沒她,窒息得也隻剩下一場雨的喘熄空隙。

第2章 筒樓·冰啤

這天中午,徐光霽在食堂吃,沒什麼新鮮菜,有些還是殘羹剩汁,正巧碰上蔡瑩瑩爸爸。老蔡以前是神外主任,雖也是孤儔寡匹,但人仕途得意剛升副院,春風滿麵地端著他的hellokitty飯盒在徐光霽旁邊坐下,“老徐,你也沒回去?”

徐光霽埋頭乾飯,察覺一道人影覆下,下意識看了眼自己昨天醃的雞腿,默默地將餐盤往懷裡攏了攏。

“你這就有點看不起人了,誰沒有似的。”蔡院長威風凜凜地揭開他的飯盒。

徐光霽無聲地掃了一眼。還真沒有。

蔡院長默默拿起筷子,岔開話題,“聽瑩瑩說,徐梔這回考得不錯啊,七百多分了。”

蔡瑩瑩那嘴比食堂裡的炒菜阿姨還愛添油加醋,徐光霽扒著飯:“沒那麼高。”

他知道徐光霽這幾年低調得恨不得讓人忘記他的存在。早幾年慘痛的教訓讓他如今不得不信奉老太太的那句風水名言,你就是太順,又高調,老天爺看見都嫉妒,秋蝶才會惹上那些不乾淨的東西。

“你家老太太迷信我知道,你可是受過正規教育的人,”老蔡用筷子刮了下飯盒邊沿,“該慶祝還得慶祝。”

“我又沒說不給她慶祝,”徐光霽抬頭,推了下眼鏡,“等正式出分再說吧,你們家蔡蔡呢?”

“彆提了,”蔡院長歎了口氣,默默低下頭開始扒飯,“發揮得比我的血壓還穩定,多一分都不給你考,要不願意複讀,估計也就找個大專上吧。”

徐光霽心疼地把自己的雞腿夾過去,“你吃吧。”

老蔡又夾回來,徐光霽以為他不要呢,剛想說彆跟我客氣呢,你們家蔡蔡真不好帶。

隻見蔡院長沾了沾他盤子裡的醬,一點不客氣地低頭咬下去,心滿意足道:“謝謝啊,你這醬真好吃,下次我讓蔡蔡再去你家挖一勺。”

徐光霽:“……”

“不過有個事兒,”老蔡津津有味地啃著他的雞腿,突然想起來,“我得提醒一下你,你們家徐梔是不是談戀愛了?”

徐光霽猛地放下筷子,“你聽誰說的?”

“你先彆激動,”老蔡也顧不上啃,囫圇擦把嘴立馬解釋說,“三模之後開了一次家長會,你不是沒去嘛,我在他們老師辦公室碰見一個男孩子,脖子上戴著一串項鏈,就是秋蝶留給徐梔的那串,不過那時候我看徐梔成績一直都挺穩定,怕你知道後太激動影響孩子考試,我就沒說。”

徐光霽目光如炬地牢牢盯著他,一聲不響。

“你彆這麼看我啊,現在都考完了,你更沒必要激動,找個時間好好跟她聊一聊,現在戀愛確實早了點。這點上,我們家瑩瑩倒是挺讓人放心,長得沒你們家徐梔漂亮,成績還這麼爛,要有人跟她談戀愛,”老蔡把飯盒蓋上,自信滿滿地說,“我第一個帶他上咱醫院治治眼睛。”

**

暴雨將整座城市衝刷個遍。下過雨後的天空反而更明亮,蔥鬱的樹葉在雨水的衝刷下泛著油綠色的光,知了逍遙自在地聒噪了一個又一個夏天。

徐梔去談胥租的房子,他人不在,房門關得比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都嚴絲合縫,隔壁同住的複習生說他下午回老家了,晚上才回來。

徐梔慢慢吞吞往樓下走,這才打量起這座筒子樓。這棟樓裡住得幾乎都是高三生,因為這裡離市一中很近。

市一中內卷相當厲害,各縣市乃至外省的中考狀元都削尖腦袋往這擠,所以外地生很多。高三外地生一般都喜歡自己租房子,因為宿舍十點要準時熄燈。

聽說這棟樓考前那幾個月淩晨四五點甚至都還燈火通明。在這種地獄級的廝殺下,難怪談胥脾氣各種陰晴不定。

慶宜市常年闌風伏雨,樓道裡牆皮潮濕起殼,滲著一股返潮的黴味。

徐梔走到一樓,隱隱聽見屋子裡頭傳來幾句低沉的談話聲——

“現在成績還沒出來,我跟你爸爸商量了一下,我們還是希望送你出國,沒必要再複讀一年。”

“哦,隨便。”

聲音清冷緊勁,很有磁性。

徐梔下意識抬頭看了眼,防盜門沒關,一抹斜長利落的倒影穿過門縫落在走廊上,這筒子樓設施陳舊,湫隘破敗,牆麵汙水縱橫,卻莫名襯得那乾淨修長的影子有些吸引人。

牆角處丟著好幾張沾滿密密麻麻的蚊蠅貼,還有各種牌子的電蚊香,有些甚至都沒用過,看得出來這主人是個挑剔性子,不太好伺候。

女人再次開口:“那個女孩子,總歸是要跟人家說清楚的,你還是趁早——”

“嗯,我說了,您隨便,彆說那不是我女朋友,要真是我女朋友,也沒關係,您說分就分。”可以說毫無求生欲。

房門虛掩著,徐梔透過窄小的門縫瞧見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氣質如蘭的中年女人,看不見臉。女人說話的聲音讓徐梔想起她媽林秋蝶女士,聲線幾乎一樣,溫柔銳利,生氣也是不緊不慢。她身上那件鵝黃色的碎花連衣裙,徐梔印象中,林秋蝶女士好像也有一件。*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你還狡辯!”女士有些火冒三丈,茶杯砰摔在桌上,“不是你女朋友,你把人帶家裡來?我要不過來,你們準備做什麼?還有你看看你身上穿得是什麼,我不是不允許你談戀愛,但是有些事情你彆給我搞得沒法收場!那女孩的爸爸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打發的人。”

他似乎冷笑了一下。

“那不正好,你們也不用費勁心思找理由把我扔出國了啊。”

“你這是什麼態度!嫌我們管太多是嗎?你對我們有什麼不滿意的,你倒是說,彆跟我陰陽怪氣的。”

影子的主人就背對著,站在玄關處。那人高瘦,仗著自己優越的身形,穿得很隨意,就很……“捉奸在床”,仿佛隻是火急火燎中隨便撈兩件衣服褲子胡亂套上。

上身是寬寬大大的球衣,下麵還是印著一中logo的校褲,不過他肩膀寬闊平直,整個人是恰到好處的勻稱,雖然清瘦卻不單薄,線條流暢鋒利,典型標準的衣架子——這種級彆的男生。

徐梔想起蔡瑩瑩確實說過,市一中不僅成績內卷得很厲害,連帥哥都內卷。

徐梔眼睛落在他印著logo的校褲上,相比較睿軍花樣百出的校服,一中的校服倒是一直都這麼規訓端正。

但那哥看起來顯然不是端正的人,他靠在門口的鞋櫃上,單手抄兜,校服外套鬆鬆垮垮地掛在肩上,一隻腳懶懶地踩著個全是簽名的籃球,在他媽的瘋狂轟炸下,還能心平氣和地給自己點了份外賣。

“你又在點什麼!”女士顯然對他了如指掌,“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嗎?”

“吃也不行?”他火上澆油地表示,“那回頭我問問醫院,當初我出生的時候是不是忘了告訴我,我是鐵打的。”

“你說話非要這麼刺嗎?”

他歎了口氣,“哎,您第一天見我不就知道我是個刺了嗎?”

咋,出生的時候帶刀嗎。

女士大約是覺得自作孽,沉默片刻,話鋒一轉,“你昨晚一整晚都陪你爺爺待在派出所?”

“不然?對方不肯私了啊。”

“廢話,那是專業碰瓷,也就你爺爺手賤會上當,”女士頓了頓,見他不想對長輩發表任何意見的樣子,話題又繞回去,“剛那女孩,你是第一次帶回來還是你們已經——”

“服了,我說了她不是,您希望她是就是吧,我懶得解釋了。”不耐煩到極點。

樓道裡靜謐,蟬聲在窗外高亢嘹亮地叫喚著,試圖掩蓋一切不和諧的聲音,女士的聲音終於有些溫和下來——

“我不管你,反正你馬上要出國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給我處理好。還有,你昨晚在派出所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在台裡開會,開到淩晨三點才結束,早上接到警察電話才知道,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

“嗯,理解,”他這會兒意外地很好說話,並沒打算跟她深究什麼,也懶得問那三點之後呢,抓了把頭發,像隻樹懶一樣,慢悠悠地從鞋櫃上起身,“我躺會兒。”

女士叫住他:“你等等,先換身衣服,陪我去趟蔣教授家。”

他大約是氣笑,後背無語地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