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掩著口,又咳嗽了幾聲才道:“燕王的心性,跟你堅哥哥不一樣。朕分他出去,是要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彆生非分之想。”
李絕聽他提到“堅哥哥”,更是冷著臉低了頭。
他自詡是“六親不認”“斷絕七情”的“絕”,但不管是李益都還是李堅,這些情分,卻豈是說斷就斷,甚至一碰就疼。
皇帝凝視著他的神色變化:“怪不得,堅兒喜歡你。”
李絕扭頭:“皇上才喝了藥,還是休息吧。”
皇帝想了想:“你想出宮?”
“是,”李絕沒有否認:“我……我不太喜歡宮內的事,也不是很懂,皇上也不必跟我說這些。”
他心裡也清楚,太子歿了,以後繼位的自然就是燕王,而這件事跟他完全無關。
皇帝的眼神微微柔和了些:“你不是不懂,你隻是不想沾染罷了。”
李絕也承認了:“是,我是不想沾。也沒資格沾。”
“那倘若你……有資格呢?”皇帝突然問。
李絕眉頭緊皺:“什麼?”
皇帝抬眸,仔細看著李絕,打量著他的眉眼:“铖禦,你是很聰明的心性,凡事一點就透,你隻是不夠忍心罷了。”
李絕剛要張口,皇帝道:“陸機給你的起這個名字,朕現在才知道用意。他不是真的要你斷絕七情,隻是因為你本來就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他不想你被那些深情厚意牽絆,所以才要叫你薄情些而已。”
皇帝是最精明的人,他心裡清楚的很:李益都也好,李堅也罷,都在李絕的心裡。
甚至李重泰,李櫟葉……還有那個對他最狠心的人,他都難以真正的放下。
李絕長睫低垂,不是很想聽這些:“隨便吧。”
皇帝道:“你還是惦記著……那個容星河。”
李絕瞅了他一眼,沒出聲。
皇帝難得一笑:“你先前說,你沒有彆的法子得到她,而朕是皇帝,朕一定有法子幫你,是不是?”
李絕盯著他,這才上了心似的:“皇上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因為李堅出事,李絕不想再跟皇帝提此事,本以為皇帝也不會再提。
畢竟,李絕任性是一回事,人情世故,甚至於君臣、人倫等,他是明白的。
皇帝又不是昏君,不會乾那種明強臣妻的行徑,就算用了彆的法子,也難逃人口褒貶,何況庾鳳臣那個人,也不是好對付的……
還有整個國公府,乃至京內的許多世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皇帝望著他明澈的眸子,這孩子心裡什麼都沒有,唯一的貪念跟執念,就是那個人。
原先皇帝很討厭這點,但現在看來,幸而如此。
深吸了一口氣,皇帝道:“朕想過了,你要朕幫你,不如你自己幫自己解決,其實對待女人,很簡單的……”
李絕重又擰眉,懷疑他是要推卸:“什麼簡單?”
皇帝深深地看著他:“你弄清楚她最想要的是什麼,給她就是了。”
李絕張了張口:“她想要的……”剛要說,又停下來。
皇帝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滄桑,道:“女人往往是口是心非的,不要聽她嘴裡說的是什麼,而是她心裡真正想要的,你弄清楚她最怕的是什麼,想要的什麼,而你有能力為她做到,自然就會無往不利。”
第141章 .二更君他有多得意
李絕離開皇帝寢宮的時候,信王太妃正好進見。
母子兩個相見,李絕隻低了低頭。冷華楓則溫和地含笑:“要去上書房嗎?”
李絕垂著眼皮:“出宮去。”
冷華楓的聲音很溫柔:“這些日子你都在宮裡,也是該出去透透氣兒了,不過彆隻顧貪玩兒,也彆闖禍,早點回來吧。”
李絕不置可否地“哦”了聲,邁步往外。
身後,信王太妃回頭凝視著李絕離開的背影,臉上的笑掛了太久,不增不減,看的長了,便不覺著溫柔,倒是覺著幾分難言的冷峭。
冷華楓入內,行禮之後,皇帝賜座。
信王太妃說起要啟程回盛州的事,皇帝仿佛早有所料,頷首道:“你已經多年不回京內了,乍回來住了這兩個月,也難為你了。何況重泰在盛州,你自然也是惦記著他的。你想回去,朕也不能強留。”
“多謝皇上體恤。”冷華楓微微欠身。
皇帝道:“打算什麼時候啟程?”
冷華楓道:“天氣越來越冷了,怕路上不好走,自然是儘快啟程為好。”
“那也成,”皇帝表示讚同:“回頭朕會多調派些人手護送,免得铖禦也不放心。”
信王太妃眉峰微動:“皇上,铖禦自然是跟臣妾一起回去的。怎會不放心?”
皇帝這才詫異地:“是嗎?你已經跟铖禦說過了?”
“這、雖然沒說,不過铖禦心裡自然知道。”
皇帝笑了笑:“小楓,不如這樣,你聽朕一句話,叫铖禦留在京內就是了。反正你也有重泰在身邊,不是麼?”
“皇上說哪裡話,”冷華楓唇角還帶著笑,眼神卻有些冷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個臣妾也舍不得啊。何況燕王即將回京,留铖禦這個爆炭脾氣的在京內,臣妾也不放心啊。”
“難不成你還怕有人能欺負了他?”皇帝搖了搖頭,和藹地說:“你多慮了,铖禦極為懂事,朕疼他還來不及呢。你大可以放心。”
冷華楓冷冷地看了皇帝片刻,才又一笑:“皇上難道不知道?有時候皇上的偏愛,便可能是禍之根源。”
皇帝嗤地笑了:“楓兒這句話是何意?朕偏愛過誰?又給誰惹了禍?”
兩個人目光相對,冷華楓嗬了聲:“大概沒有,是臣妾失言了。”她忖度了片刻:“既然皇上這樣疼愛铖禦,那……倘若他願意留下,臣妾自然也不能勉強,就隨他的意思罷了。”
皇帝道:“這就極好。”
冷華楓雙手搭在腰間,緩緩起身:“既然這樣,臣妾就不打擾皇上休息了。”
她正轉身要走,皇帝忽道:“楓兒。”
信王太妃止步回頭。
皇帝看著她:“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改變主意嗎?”
冷華楓的目光閃爍,頃刻:“這都是多久的事了,怎麼皇上還記得?”她淡淡地笑了笑:“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何必又說這些無趣的呢。”
“那,便說件有趣的,”皇帝道:“朕不明白的是——益都,他可知道那件事?”
冷華楓的瞳仁收縮,微紅的唇色仿佛都因而減了幾分:“臣妾不懂皇上在說什麼。”
“你當然懂,”皇帝輕描淡寫地中,有一點意義不明的笑影:“你既然不想提,可見你心裡還是很在意的。”
冷華楓屏息,半晌才似笑非笑地:“在意?我隻是不懂皇上為何要再提起此事,難道不覺著……對不住先王嗎?”
皇帝微微歪頭想了會兒:“是有點兒對不住益都,不過,若說起真對不住他的人,是那瞞著他一輩子的,而不是朕。”
他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畢竟,在他娶你的時候,他就早知道你跟朕……”
“皇上!”冷華楓竟沒忍住,出聲喝止。
這會兒皇帝身邊還有人,並不是屏退左右,那就是說他們兩個的話並沒有避著人。
而皇帝隻是淡淡一笑:“朕說的沒錯兒吧?不過,益都畢竟很喜歡你,所以才對你言聽計從的,若真能無知無覺的一輩子,想來他還是幸運的。”最後這句,他仿佛是歎息似的,帶幾分羨慕般。
冷華楓向來恬淡的笑臉泛著冷意,她竟連虛與委蛇的禮數都忘了,冷冰冰地:“臣妾告退。”她轉過身往外走去。
李絕離開皇帝寢宮,才下台階,戚紫石從旁邊趕了過來:“小三爺,要去哪裡?”↙思↙兔↙網↙
看了他一眼,李絕沒有吱聲。
方才在皇帝問李絕星河想要的是什麼之時,李絕幾乎衝口而出一句話。
星河想要的,大概是他不要去攪擾她,大家一拍兩散之類。
畢竟她口口聲聲地都是這個意思。
幸虧他忍住沒說出來,而幸虧皇帝下一句說的就是“彆聽她嘴上說什麼”。
上次在國公府的庫房裡,他總算是放任性情,胡作非為了一番,隻是收拾殘局的時候頗有些狼狽。
他弄的很多,偏偏沒有身上帶巾帕的習慣,而今日穿的又是窄袖。
於是乾脆的翻出裡頭的中袍,要撕一塊出來。
星河看著他慌手慌腳的樣子,擰眉抿著唇,從袖子裡掏出一塊手帕摔到他的身上。
李絕急忙取過來,可看著那帕子柔軟清香,又舍不得糟踐,有點訕訕地望著她:“姐姐……”
星河一咬唇,卻終究無法可想地轉過身了。
李絕紅著臉,隻能用那塊帕子忙忙碌碌地清理了一通。
星河聽著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響,她不敢細想,也不想去想,抬眸往外看。
門口處,似乎是平兒的聲音,低低地在問小丫頭什麼。
星河往外走了兩步,腿上麻酥酥地不太舒服,她伸手扶住櫃子站了站。
“姐姐,”是李絕靠近,他閃到星河身前:“姐姐跟我走吧?”
李絕%e8%88%94了%e8%88%94唇,渴望她就像是口渴的人渴水。
他要把星河帶走,藏起來,做隻屬於他的娘子,而不要什麼庾鳳臣。
她是這麼好,隻該屬於他一個人,一想到庾鳳臣會碰到星河,或者也做自己對她做的事,他就要發瘋了。
“姐姐,答應我好不好?”李絕哀求地看著星河,卻又充滿了期盼:“我會對你好的……以後咱們在一起,我要天天抱姐姐,也要姐姐疼我……我真舍不得姐姐離開我,一時一刻也不行!”
他差點就要再把她抱住。
“小絕,”星河深吸了一口氣:“彆說了。”
“為什麼,姐姐就是我的!”他固執地,倔強地,又有點警惕地盯著她。
星河卻仍是無法對上他的眸子:“總之,下、下不為例,你彆再……逼我上絕路吧。”
李絕心一涼:“我沒有逼你!明明是你,你瞞著我……”
“彆再提了。”星河打斷了他,而這會兒平兒也看到了他們在這兒,卻並沒有靠前,有平兒看著,星河略微放心。
終於理了理頭緒:“小絕,你既然知道了,那就罷了,我……這樣嫁給庾、二爺,本來就虧欠了他,倘若你還要讓我回頭找你,我怎麼對得起二爺,今日的事再多一宗,我隻能以死謝罪。你聽見了?”
李絕滿腹的柔情蜜意在這兩句裡被打消的差不多了,又因為提起了庾鳳臣,他有些啼笑皆非的:“你虧欠他?姐姐!你是不是傻了?你知不知道那個家夥在我跟前有多得意!”
他差點說出上次在宮內垂鶴軒的事。
星河一怔,果然不曉得他指的得意是什麼,她含糊道:“總之,總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