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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思 八月薇妮 4354 字 6個月前

容霄擦擦額頭的汗:“我這心總算能放下,幸虧三妹妹還是好心的。”

李絕不言語。

容霄歡喜地拉住他:“李兄,我帶你回我院子裡去,等我出了禁足,咱們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父親向來很看重少年英雄,他一定會喜歡你,等我帶你去見父親,就正大光明地住在家裡。”

李絕對容二爺可謂五體投地,心服口服。

沒想到容霄竟然想的如此長遠,簡直都不用他自己操心了。

指尖還黏著花汁的甜膩,這點甜勾起了李絕方才所嘗的淚的味道,他好不容易才按捺著,沒把手指塞進嘴裡。

“我餓了。”李絕皺著眉,想到自己從昨兒就沒有吃東西。

容霄如聞聖旨:“走走,咱們回屋子,你要吃什麼都有!”

且說星河離開了院子,她走的從容決然,但卻在腳步邁出院門的瞬間,緩緩停下。

她想回頭看一眼,正在猶豫,身邊腳步響動,是在把風的平兒走過來:“姑娘,跟二爺說完了?”

星河給她嚇得差點跳起來,當下拉著平兒的手,趕緊離開了此處。

兩個人往回而走,星河一言不發,平兒也不知是個什麼情形,就隻等她想好了再說。

正經過那牡丹花圃,忽然聽到裡頭有低低的說話聲音。

一人低笑著說道:“我當然是巴不得早點定下來,不過湛哥哥的事兒畢竟在前頭,急不得。”竟是顧雲峰。

另一個女子的聲音,是容曉霧,低低道:“表哥心裡有就是了。倒是不用總是說出來。”

顧雲峰笑了聲:“好妹妹,我心裡當然是有的,日日夜夜也忘不了。”

“隻彆有口無心……”曉霧還沒說完,忽然“唔”了聲,底下的話就雜亂不成音了。

星河無意中聽見這幾句沒頭沒尾的,很是突然,又聽見那麼些模糊的響動,本不知道是怎麼樣,頃刻,忽地醒悟是發生了什麼。

她忍著心悸之意,跟平兒兩人放輕了腳步,逃也似的離開了現場。

眼見老太太的上房在望,星河的心跳才好了些。

平兒的臉色也不對,她雖然想象不到那花園內是怎樣,但從那些聲響裡也能猜到沒有好事。

她的臉上也掛著紅:“姑娘、大小姐平時端莊安靜的一個人,怎麼竟然……”

“噓!”星河趕緊向她比了個手勢:“千萬彆說這些,跟咱們不相乾,就當什麼也沒聽見。”

平兒咽了口唾沫,這才問道:“那好,姑娘總該告訴我,二爺跟您說了什麼?那小道士怎樣了?可脫了險嗎?”

星河心想:非但脫險,而且脫到府裡來了。

她無奈地看著平兒,又想,還是暫且彆說出來的好,平兒聽見,又要叫嚷。

正在這時侯,前方容曉雪走來,遠遠地看見她,便向著她招了招手。

星河先低頭看看身上,拉了拉衣袖,才帶了平兒上前。

曉雪問:“你的藥已經喝了?”

星河點頭:“姐姐要去哪兒?”

曉雪道:“本來想去老太太那兒,隻如今不是好時候,正要回去,你也彆過去吧。”

星河心還不定,更沒問她為何不叫自己去,隻乖乖地答應:“那就聽姐姐的。”

容曉雪嫣然一笑,兩人往回走,曉雪見她臉色不太對,便若有所思地問:“你從那邊來,沒看見大姐姐……跟表哥?”

星河心一跳,忙道:“沒有呢。怎麼大姐姐沒回去嗎?”

曉雪就不提這件,隻問她:“你可曉得,永安侯府的人來是為什麼?”

星河搖頭:“我又如何知道?”

容曉雪笑說:“你必得知道,因為人家是為了你來的。”

星河愣住:“為我?這從何說起呢?”

曉雪歎道:“一家有女千家求,大概是先前上巳你在杏花林裡露麵,永安侯府今日,是來問你的生辰的,他們的意思是什麼,你可清楚?”

星河隻覺著發梢都發麻,平兒在後差點忍不住開了口,又死忍著。

曉雪看著星河呆若木雞的樣子,雖然她不太喜歡星河處處比自己強,甚至連老太太也偏向了她,但是無可否認,這張臉是真叫人舒服的。

假如不是兵部侍郎的那件事,仗著這般姿色,就算是庶女出身,星河也能輕輕鬆鬆嫁個很好的人家吧,比如今兒的永安侯府。

但因為她已經暗暗地“名花有主”了,所以老太太隻能借口星河的年紀還小,竟婉拒了。

曉雪歎了聲,心想:“這可真是成也蕭何敗蕭何,因為生得好,才給惦記著,好的惦記,壞的也惦記。”

說到這裡,突然看到前方門口有兩個丫鬟急急而過。

曉雪瞧了眼:“喲,那不是跟著霄兒的人嗎?這忙什麼呢?”

叫了個丫鬟過去打聽,不多時,那丫鬟忍著笑跑了回來,行禮道:“二姑娘,三姑娘,那邊兒說,咱們二爺不知怎麼的,叫人去準備些素包子,素菜之類的,一樣的葷腥都不許沾呢。而且不僅是肉菜,什麼韭菜,蔥蒜,香菜之類的也都不能要,那些小丫頭們都在笑,說二爺不知又在弄什麼稀奇古怪了。”

容曉雪也覺稀罕:“這可奇了,難不成是因為給老爺禁足,又發脾氣,想要去當什麼和尚道士了?”

她掩口一笑:“老太太跟太太若知道,指定又要著急了。”

平兒在旁聽的耳熟,暗自琢磨。

星河低下頭,心中歎息:“霄哥哥倒是不想當什麼和尚道士,他屋裡有道士罷了。”

曉雪同星河說了一陣,又去她屋裡略坐片刻,便告辭了。

二姑娘去後,平兒按捺不住:“姑娘,這……二爺是不是有些怪,好端端地怎麼叫人弄素食?”

星河翻出自己的刺繡活,假裝沒聽見的。

誰知平兒是個再機靈不過的,頓時想起之前在香梔園的時候,容霄那可疑的舉止:“姑娘!”她猛地叫了聲。

星河嚇得一抖,忙把針線放下:“你作死!差點又戳到我!”

平兒來不及道歉,瞪圓了眼睛:“姑娘……你實話告訴我,香梔園裡……”

她覺著這猜測太過匪夷所思,竟不敢說。

星河本來就沒想認真瞞她,見她起了疑心,便輕輕地歎了口氣:“你想的沒錯。是……是他。”

平兒眼前一黑!

容霄雖是男子,但因為譚老夫人寵愛,他年紀還不算大,就留在內宅住著,在老太太上房之後的一個院子。

李絕身手出色,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院中,容霄便命人準備吃食。

半個時辰不到,陸陸續續送來,容霄不許丫頭們靠近伺候,關了門,跟小道士一起大吃起來。

李絕看著清瘦,食量頗佳,自己吃了一大半,便去休息。

容霄特把床讓給他,寧肯自己去睡丫鬟們的床。

不料李絕仍是嫌棄他這床上的香味太重了,熏得他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外頭的丫鬟見裡頭半天沒動靜,正湊近了細聽,還以為是容霄呢,便隔著門扇問:“二爺怎麼打噴嚏,是不是身上不妥當?要不要先拿藥壓一壓?”

容霄暗笑,揚聲道:“沒有,好著呢,你們都去休息吧,我要正經閉關,不許你們打擾。”

丫鬟們嘀嘀咕咕,又嗤嗤地笑著,自去尋樂子。

李絕枕著雙臂,翹著腿,聽著丫頭們散開,便道:“你這屋子,倒像是個姑娘住的地方。”

容霄素日隻管精致受用,沒什麼姑娘男人的看法,被李絕一說才道:“道兄覺著不妥,明兒就叫她們換。”

李絕淡淡道:“出家人隨遇而安,沒什麼不妥的。不用麻煩。”

容霄翻來覆去,因為興奮而睡不著,李絕卻安之若素,很快呼吸勻稱,睡了過去。

容霄想再跟他多說會兒,又不敢打擾。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門外輕輕地敲了敲:“二爺,二爺,我是海桐。”

原來是蘇夫人身邊的丫鬟。容霄一骨碌起來,先看了眼榻上,小道士睡得很安靜。

他便壓低聲音:“海桐姐姐,什麼事?”

海桐道:“二爺怎麼不開門?老太太跟太太聽說二爺吃了些素的,叫我來問問,彆二爺有個什麼不受用。”°思°兔°網°

“我很好,沒事兒,我正閉關呢,”容霄應酬道:“回去告訴老太太跟太太,我正經閉門思過,沒有不妥,吃素也是為了顯得……誠心。”

海桐又驚又笑:“若是如此,那我便回去告訴太太去了。”

容霄道:“去吧去吧。”

海桐回身,卻有伺候容霄的丫鬟道:“怎麼樣,我們說什麼來著?總是二爺時而弄這些古怪的事罷了。”

也有一個人道:“對了海桐姐姐,聽說今兒永寧侯府的人來過,是為了三姑娘的親事?”

這些人的聲音低低的,容霄隻隱約聽見“永寧侯”等數字,沒聽明白彆的。

榻上,那看似睡得沉穩的李絕,卻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天色暗了下來。

星河的房中已經掌了燈。

平兒叫小丫頭們各自去歇了,關了門。

她走到星河身旁:“既然人就在跟前了,小羅浮山上的那件事,姑娘總該跟我交個底了吧?”

麵前桌上一支紅燭,幽靜地燃著,那點紅意在光影中慢慢地漾開,如一團燒著的血。

李絕隻聽見了那天晚上星河跟平兒算計的、令人心寒的對話。

可卻不知道,星河也曾經為了他們,親自去過那趟小羅浮山。

但正是這陰差陽錯的一趟,叫她看見了小道士不為人知的一麵。

那時候星河獨自一人往後山而去,她是膽怯的,也是勇敢的。

就如同平兒擔心的一樣,假如李絕會懇請她留下或者……

星河確實的是會留下。

雖然沒有人知道,但她心裡確確實實起過這個念頭。

她願意就為了李絕,賭一次。

將到那叢低垂的臘梅,星河放輕了腳步走到跟前,她想到上次李絕曾壓低過一枝給她聞。

她正想要也折上一枝,仗著那香氣定一定心神。

耳畔傳來一聲隱忍的低呼。

星河微怔,探出的手垂下。

她愣了愣後,向前才走了兩三步,從拐角處,她看到前方欄杆邊上站著兩個人。

確切地說,是兩個人,跟一具屍首。

李絕,另一個卻是之前見過幾次的王道士。

王道士的臉色慘白,雙臂不太正常地垂落,就似斷了般的姿態。

他正驚慌地看向地上那具死屍,死屍的喉頭到%e8%83%b8`前鮮血淋漓,看著就仿佛是被野獸掏了心似的。

星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看下去的,也許是因為其中有一個人是李絕。

但正因為有個人是李絕!

王道士的雙腿發抖,臉色慘白地:“饒、饒命!李絕……跟我不相乾的……”

回答他的是一隻靈蛇般襲向他喉間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