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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問題,就好比是這個,一點用處都沒有。皇上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不用扯東扯西,忒煩。”

皇太極差點兒被噎死,他忍了又忍,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說道:“先前你說的酒引之事,你可有定下來,打算如何實施?”

布迦藍抬了抬眉,說道:“皇上,不興這樣的啊,卸磨殺驢的事情,皇上可沒有少做。先前皇上要為你的愛寵搶我宅子的時候,可是想要砍死我呢,現在卻跟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皇上把我當成什麼了?”

皇太極早就知道布迦藍沒那麼好說話,她小心眼記仇,凶得很,能罵人也能殺人,他就不該來!

不過為了戶部,為了大清,他忍了。

“你當然是大清的內閣首輔,這些時日我當你是在休沐,玩了這麼久,也該回來當差了。”

布迦藍瞪圓了雙眼,故作驚訝地道:“我原來是大清的首輔啊?立儲這麼大的事情,我這個大清的首輔都不知道,這朝廷竟然如此荒誕,就是戲文也寫不出來啊。”

她手指敲打著炕桌,拉長聲音道:“奪泥燕口,削鐵針頭,刮金佛麵細搜求,無中覓有。鵪鶉嗉裡尋豌豆,鷺鷥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內刳脂油,虧老先生下手!”(注1)

荒腔走板的唱調,令皇太極恨不得捂住耳朵,他瞪著她,半晌後方恨恨地道:“以後不管逢年過節還是慶典,都永遠禁止唱雜劇!”

布迦藍朝天翻了個大白眼。

皇太極再忍,說道:“你不答應讓海蘭珠與八阿哥住你的宅子,不答應就不答應吧,我也不會再逼迫你。至於立儲的事情,我更不會再提,可你還要氣多久?”

布迦藍嘲諷地道:“皇上耳根子軟得很,美人兒一哭,連祖宗都得忘了,隻恨不得把一顆心都掏出去相送。這等驚天地泣鬼神的深情,我可消受不起。皇上,你願意為你的美人兒做牛做馬,你問過朝堂上下的官員,問過其他幾旗的旗主,願意為你的美人兒做牛做馬嗎?”

皇太極說不出的憋屈難受,他閉了閉眼睛,神色痛苦,“我就知道你善妒,竟然把我想得如此不堪。再說朝堂上的官員,誰不知道我是都是在為大清著想。國不可一日無君,早些選出儲君,也是為了國家穩定,依著你的聰明,豈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這也太荒唐了,布迦藍想不出其他的原因,隻能歸結於皇太極是祖傳腦子有病,跟腦子一根筋的人,絕對說不清楚。

她頓時意興闌珊,連多看他一眼的心情都沒有,秋闈在即,她也得早些安排完,好安心搬到新宅去等著生孩子。

“皇上先回去吧,明天把範文程他們叫上,我再具體說酒引之事。”

皇太極看了布迦藍幾眼,見她麵色平靜,神色說不出的疏離,這比她跟他吵架,還要令人受不了。

她答應了他,本來應該高興,他卻半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反而覺著心中空落落的。

皇太極怔楞半晌,想了許多話,都難以說出口。他起身走出去,外麵的天色已黑,廊簷下已經點上了燈籠,夜風吹過,帶著陣陣寒意。

不知不覺中,寒冬又快來臨。

翌日,布迦藍用完早飯後,去了崇政殿。範文程見到她前來,臉上堆滿了笑,熱情地上前見禮。

希福已經好些天沒有見到布迦藍,知道她與皇太極肯定起了爭執。今日見她再次出現,目光悄然在她與皇太極身上轉來轉去,猜測他們最後誰做出了讓步。

不過瞧著範文程殷勤得跟接菩薩一樣,估計最後認輸的是皇太極。希福請安的時候,下意識恭敬了許多。

布迦藍隻隨意看了眼希福,也沒有寒暄,開門見山說起了正事:“收糧食後正是釀酒的最佳時機,我打算出售酒引,允許某一旗不限量釀酒,由朝廷征收酒稅。酒稅的收法,依著你們看,是按照定額收取,還是按照每賣出一角酒,收取一定的數額為好?”

希福一愣,不解地道:“限製釀酒的禁令剛出不久,如今又要放開釀酒。今年的糧食收成不好,如果開了這個口,限製釀酒令豈不是又成了一紙空談?”

布迦藍耐心解釋道:“並非放開釀酒,隻允許取得酒引的某旗釀酒出售,沒有取得酒引的其他幾旗,一律不許釀酒。限製釀酒禁令先實行了一年,他們現在心裡有了底,究竟是糧食重要還是酒重要。現在就算全部放開,他們也不敢把糧食全部拿來釀酒。

再說從頭到尾,都沒徹底禁止釀酒,隻是限製了一部分而已。做買賣本就要交稅,賣酒當然得收稅。”

希福覺著總有哪裡不對,可他又一時說不出來,滿頭霧水看著布迦藍。

布迦藍的措施,是在進一步收緊其他幾旗的權利,鹽已經收了回來,該課以重稅的酒稅這一項,她肯定不會放過。

八旗本就有隨意釀酒的權利,她要讓他們買酒引,取得許可後才能釀酒,這筆賬,任誰一算也會覺得不對。

不過她不擔心,她有的是方法對付他們,現在她也沒也多透露,隻說道:“如果按照釀酒量收取,賬物繁瑣,帳會算得更細致。按照每年收取,則會省事些,兩者都有利弊。”

皇太極思索之後,說道:“現在缺人手,還是按照每年收取吧。酒引按照每年五十萬兩銀子起,價高者得。”

布迦藍倒抽了口冷氣,首次總不能把人逼得太緊,溫水煮青蛙,把青蛙一下扔進滾水裡,也不怕燙到自己。

她連與他說話的心情都沒有,對範文程說道:“範章京,你就按照五十萬兩銀子算,現在米兒酒與燒酒,一角酒多少錢,成本又是幾何。如果加上五十萬兩的酒引錢後,一角酒得賣多少錢才能收回本,若要賺錢,需要釀多少酒,把今年大清的糧食全部拿來釀酒夠不夠。”

範文程也深感無力,說道:“一石粳米,約莫能得酒八十餘斤,現在燒酒合每斤約莫二十五文,一石粳米釀出的酒,約莫能賣二兩銀。如果酒引需要五十萬兩銀子,則要賣出二十五萬斤的酒才能回本。按照豐年,一畝地產糧得米約莫二石,今年受了災害,一畝地得米頂多隻有一石......”(注2)

皇太極也傻了眼,田地裡又不是全種粳米,大多數還是種小麥,粟米以及高粱其他農作物。

布迦藍核計了下,說道:“今年是先開始,先按照十萬兩銀來出售吧,酒賣貴了,百姓也吃不起。想多釀賺錢,也沒有那麼多的糧食。先試行一年,等明年心裡就有數了,根據適當情況調整價錢。”

酒稅本來一文銀子都沒有,雖然比著他心裡的價格,差得有些遠,不過一年能有十萬兩銀子,皇太極也很滿足。

這筆銀子收進來,也能緩解現在當前的難題,至少修官衙的銀子有了,官員薪俸也暫時有了著落。再加上後續的秋糧賦稅,與鹽的收益,要不是來不及修貢院,他幾乎要大方地將貢院也一並修了。

皇太極徹底原諒了布迦藍的囂張,看著她的眼神也柔和起來,商議了些具體的細節之後,哈哈大笑道:“事不宜遲,明日就將他們召來,開售酒引。”

布迦藍知道皇太極是想錢想瘋了,反正這件事宜早不宜遲,她也沒反對,問道:“那正藍旗呢?”

皇太極呆住,豪格才被他勒令在家反省。憋了半晌,隻得捏著鼻子說道:“兩黃旗就算了,不與他們爭。正藍旗不能抹去,不然豪格又得鬨。”

布迦藍隻當他在放屁,反正他經常打自己的臉,前腳罰沒了爵位,後腳又加封回去,來來回回就跟玩一樣。那張老臉早就比盛京城牆還要厚,得用炮才轟得動一點。

第二天,幾旗的旗主還以為皇太極又要立儲,興致勃勃來到崇政殿。

豪格臉色陰沉,見布迦藍也在,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見她毫不理會,心裡恨意難平,悄然怨毒地剜了眼皇太極。

範文程先宣布了酒引之事,說完之後,屋中先是鴉雀無聲,接著很快吵嚷成一團。⊙思⊙兔⊙在⊙線⊙閱⊙讀⊙

多鐸跟跳蚤一樣,撐著椅背蹦起三丈高,失聲道:“什麼?原本我們能釀酒,現在我們都不能釀了,得買?”

多爾袞臉色也不大好,十萬兩銀子也太貴,先前他還以為隻是隨便收一點,然後不再禁止釀酒,隨便他們釀。

豪格聽到不是立儲之事,一口氣鬆到一半,又覺著不對,重新提了回去,怒道:“開口就是十萬兩,乾脆去搶算了!”

代善也滿肚皮的不滿,冷笑著道:“滿洲人誰不愛吃幾口酒,照著現在的做法,這是要徹底不讓大家吃酒了。以前說是怕糧食不夠,大家省著一些,少吃幾口也算了,早知如此,餓死就餓死,還不如大醉一場來得痛快!”

阿濟格與碩托,甚至老實人濟爾哈朗,嶽托都連聲反對。

範文程見群情激奮,他們說得唾沫星子四濺,神色不虞,好似下一瞬就得上前砍死他。

他心裡發怵,拚命鼓起勇氣,仔細解釋了曆朝曆代的措施,再算了一次帳,極力表示銀子收得不算多。

任由他說得口乾舌燥,大家卻根本不聽。皇太極不禁火冒三丈,他們永遠都會隻顧著自己,陰沉著臉,說道:“朝廷一出的政令,你們總是萬般抗拒,從來不把大清放在眼裡。莫非,你們是想反了不成?”

他們的反應,早就在布迦藍的預料之中。原本她舒服地斜倚在炕上,好整以暇等著他們吵完。

萬萬沒想到皇太極冒了出來,她頓時又想去哐當撞大牆。不怕豬一樣的對手,隻怕豬一樣的隊友。

果然,這群蠻子聽後,幾乎沒當場反了。

皇太極逼人太甚,這句話也實在難聽得很。他已經殺了好幾個兄弟姐妹,現在他手上的刀,又要朝他們砍來了。

屋裡的幾人先是麵麵相覷,彼此交換了眼神。多爾袞先看了眼布迦藍,率先說道:“皇上也無需這般說,我們幾人為了大清忠心耿耿,打仗時誰不是衝在最前麵。大清能有今日,也是我們拚著命換來的,如今皇上一句話,就要把我們打成反賊,這實在太令人寒心!”

代善也附和道:“皇上又是何苦,你要殺了我們兄弟,直接給個痛快,彆給我們加上這麼大的罪名,我們擔當不起!”

不過瞬間,他們就要抱團結盟。雙方劍拔弩張,眼見就要鬨大,布迦藍罵了聲臟話,站起身鏗鏘有力地道:“酒稅必須收!”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過來,這時才發現,這隻狡猾的狐狸,今天可是一句話都還沒有說過,聽到她一開口,頓時戒備更甚。

布迦藍先強調了觀點,神色溫和了下來,手撫著肚子,微笑著說道:“先前範章京算的賬,你們應該都聽到了。其實十萬兩的銀子並不多,朝廷一年才收十萬兩銀子的酒稅,就算曆朝曆代中,酒稅最低的大明,也遠不止這個數。”

她目光從眾人臉上緩緩掃過,神色柔和,不疾不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