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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到的就幫,如果幫不了,也沒有辦法。”

大妃深吸一口氣,說道:“聽說你懂漢人的書,以前有漢人到草原上來做買賣,我也見過幾個漢人,他們雖然不敢當麵鄙視,那小心翼翼的眼神,我直到現在都沒有忘記。

我差人去問過,那幾個漢人都說,我們就跟那些貓狗畜生一樣,亂婚配嫁娶。像是我這般,丈夫死後,就該被後輩子孫奉養孝順,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而不是要被轉送給他們做妻子。

其實我也覺著不對,不管是兒子輩,還是孫子輩,最後變成自己的夫君,我都不願意。我也不喜歡蒙古的這種風俗,明明我自己可以活得很好,不想再嫁給誰。

我沒有讀過書,隻是想到了這些,卻說不出什麼大道理。布木布泰,你讀過書,能言善辯,以後你在前朝,定製禮法規矩時,能不能建議皇上禁止這些嫁娶?我這輩子就算了,隻想著我的女兒子孫後代,都不用再被人當成畜生一樣看待。”

布迦藍聽得酸澀不已,她也是大妃的孫女,蒙古滿洲都有這個習俗,她們都麵對著相同的命運。

就像努爾哈赤曾想把阿巴亥轉交給代善一樣,如果這個規矩不改,皇太極以後去世,把她們交給繼任者,那她才會吐血。

大妃該是已經忍了很久,實在是忍不住了,所以才急急忙忙前來尋她。

布迦藍未再多想,鄭重承諾道:“好,我一定會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廢黜這些惡俗。”

大妃高興起來,好似瞬間年輕了好幾歲,慈愛地說道:“你也彆太著急,要慢慢來,先要保護好自己,不行的話就算了,彆把自己也搭了進去。”

布迦藍微笑著道:“我厲害得很,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你們就放心吧。”

大妃笑了起來,站起身輕快地道:“那我們回去啦,就不耽誤你出城了。”

布迦藍起身,將她們送到門口,正要準備回屋,大妃停下腳步,轉回頭慈愛地看著她,說道:“彆跟海蘭珠計較,也彆去與她爭。我不是你要讓著她,而是你們不一樣,你是海東青,她隻是家雀。”

其實這句話布迦藍不太認同,有的人喜歡海東青,有的人卻喜歡漂亮聽話的金絲雀,這隻是個人的選擇與喜好而已。

雖然布迦藍不在意皇太極喜歡誰,就算海蘭珠爭的,也不單單是皇太極這個人。

海蘭珠是看中皇太極能給她榮華富貴權勢地位,珠寶首飾綾羅綢緞。加上她以後若是生了兒子,憑著她受寵,兒子們也可以分得更多的牛錄,就好比阿巴亥一樣。

布迦藍習慣了比賽,她與海蘭珠甚至豪格的爭鬥,其實也沒有什麼區彆,都是權勢的爭奪。背後的利益實在太大,江山社稷擺在麵前,不心動的不是夠不著,就是純放屁。

唯一有區彆的是,海蘭珠靠著的是皇太極寵愛,而她靠的是自己的實力。

其實深究起來,海蘭珠能溫柔小意,把皇太極哄得服服帖帖,其實也是一種本事。

布迦藍沒有辯駁,隻是笑著應了聲,回到屋裡,思索之後,對蘇茉兒說道:“我去崇政殿見皇上,你去跟格格們說一聲,今天我有事情,明天再帶她們出城去。”

蘇茉兒應是,轉身去找幾個格格,布迦藍前去了崇政殿。

皇太極剛見過幾個蒙古貝勒,正與範文程商議收編林丹汗察哈爾部,編進蒙古八旗的事情,見到布迦藍前來,笑問道:“今日天氣這般好,你沒有出城去看你的那些莊稼?”

牛錄們冬天開墾的荒地,種植了一批冬小麥,春天的時候終於從地裡鑽了出來,長出了綠油油的麥苗。春天的時候又開出了一批荒地,播種下去的種子,才剛剛開始發芽。

布迦藍以前沒有見過,每次都會忍不住好奇挖一些出來,生怕沒有種活,還去問範文程討要種地的書籍。皇太極得知後,已經取笑了她好幾次。

布迦藍沒有理會皇太極的調侃,在炕上坐下來,說道:“大妃先前來過,與我說了一會話。”

範文程一聽布迦藍在說家事,忙站起身準備告退,布迦藍說道:“範章京你彆走,這件事正好需要你在。”

最近登基的典籍禮儀,差不多都是範文程從漢人那裡學來。不過也不能完全學著漢人禮儀,也加進去了滿蒙習俗,布迦藍在從中幫了許多忙,令皇太極對她又高看了幾分。

見布迦藍如此鄭重,還留下了範文程,以為有什麼大事,立刻問道:“大妃怎麼了?”

布迦藍也沒有多賣關子,直接坦白說道:“大妃原本是瑪法的福晉,後來瑪法去世之後,被哥哥繼承,成了哥哥的福晉。這件事對皇上來說,興許沒有什麼奇怪之處,滿蒙兩族都有這種父死子繼,或者兄繼的習俗。

但是大清已經不是過去的女真,皇上想要開創一個盛世,這種落後且愚昧的行為,就應該明令禁止。”

皇太極愣住,先前才與蒙古台吉把酒言歡,轉頭就要乾涉他們的婚姻嫁娶,沉%e5%90%9f之後,說道:“如今蒙古察哈爾部才剛穩定下來,而且這是他們的風俗家事,與其他人又有何乾。強行明令禁止,隻怕會引起他們的反抗,到時候蒙古又會亂起來。”

布迦藍早就考慮過這些問題,主要不止是蒙古,滿洲人也半斤八兩。

她不疾不徐,有理有據地道:“首先,這不是某個部落的家事,既然蒙古已經歸順大清,就是關乎民生的大事,應該遵循大清律令中的戶婚律。

說句最為直白的話,既然大汗現在不叫大汗,而成了大清的開國皇上,就該換種角度去看問題,把以前的各種亂象視為理所當然。就好比有人發了財,總該買身綢緞衣衫,把自己以前的破爛布衫換掉,讓自己看起來光鮮些。”

範文程本來還挺佩服布迦藍提出這件事,他也頭疼這些滿蒙嫁娶的習俗。

不過聽到她這般不客氣比喻現在的大清,偷偷覷了一眼皇太極的神色,忙說道:“皇上,福晉所言極是,國家當以禮為先,人得教化,倉稟實而知禮節,蒙古現在是屬於大清,著實該遵循大清的律例。如福晉所言的那般習俗,恕奴才直言,若是皇上以後逐鹿中原,恐為世人恥笑。”

布迦藍見皇太極緊皺著眉頭,似乎在認真思索,說道:“現在立國之初,就該趁機將規矩立起來,皇上在收編蒙古八旗,這就是最恰當的時機。全天下,蒙古加上滿洲的人口,一共才多少,天下漢人又有多少。皇上以後想以何種方式治理天下,能讓天下漢人歸心?前元為何沒能讓漢人屈服?

蒙古與滿洲應該保持自己好的習俗,不要忘記祖宗規矩,是不要忘記了自己的語言,靠著什麼本事有了今日的成就。比如馬上功夫與騎射,過年時的慶典,這些才是自己民族的優良傳統,而不是有違人倫綱常的亂娶亂嫁。”

皇太極一登基,就建太廟奉祖先,把自己的祖宗找出來,封了一堆王。

不過皇太極那些祖宗,實在是拿不出手,到了努爾哈赤這一輩,才憑著妻子發了家。他仍舊往祖宗身上貼了一堆金,看來他還是很在意自己的出身,以及以後史書的評價。

布迦藍思及此,說了句最直戳皇太極內心的話:“許多史書總是修了又修,許多始皇帝,總會把自己的出身修得好看一些。現在皇上不在意,隻怕是會苦了以後的子孫後代,因為他們要忙著篡改史書,祖上發生的一些事情,實在是不宜於寫進史書,有損皇家臉麵。”(注3)

皇太極當然有逐鹿天下的雄心,而且有蒙古人的失敗在先,對待漢人的方式,他也有所改變。範文程不受努爾哈赤重用,到了他之後,範文程已經成為他的親近重臣。

他深知,治理天下,遠比治理八旗還要難。如果以後滿洲人入關,麵對天下那麼多漢人,肯定要遵循他們的習俗。

關於禮義廉恥,綱常人倫,他也讀到過,儒家的那套君臣父子,對他來說,正好拿來統治百姓。

思量又思量之後,皇太極方說道:“此事我會多加考慮,需要更加謹慎,斷不能一刀切,得給他們些緩衝的餘地。”

布迦藍暫且放下了心,皇太極聰明有遠見,他肯定不會隻盯著眼前這點東西,相信他很快就會頒布律令禁止從事,於是起身愉快告辭。(注4)

走出崇政殿,多爾袞與阿濟格兄弟正在一起說著什麼,說完話阿濟格轉身大步離去。∞思∞兔∞在∞線∞閱∞讀∞

多爾袞見到布迦藍,雙眼一亮,大步迎了上前,眉梢眼角春意蕩漾,堪比人間四月的天。

布迦藍最近太忙,出城時的機會也少,出去時又要忙著看她的莊稼,又要看著幾個格格,沒功夫去問費揚古塔石哈顎魯他們洗澡沒有,隻能拿多爾袞湊合。

不過她明天就要出城去,至於多爾袞,她已經用得有些膩味,實在是沒有多少興趣,隻淡淡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離開了。

第二十八章 ·

多爾袞等了幾乎一夜, 布迦藍都沒有來見他。

他本不怕冷,就算寒冬時不著寸縷仍能生龍活虎,在已經轉暖的春夜裡, 他卻冷得全身發抖。

癡癡望著有福宮的方向,直到那裡的燈籠熄滅, 後宮陷入沉沉夜色裡。天地靜謐, 除了不知哪裡的野貓在扯著嗓子嚎叫。

多爾袞覺著自己也是隻亂叫喚的貓, 欲求不滿,等不到母貓的回應。

他越等越委屈,明明自己那麼聽話, 她吩咐什麼他就答應什麼,甚至不用她吩咐,也心甘情願隻圍著她一個女人打轉。除了朝堂上的事情與旗務,餘下的就隻有她。

這次皇太極登基,她勞苦功高,卻位居末位,她是不是傷心了?雖然麵上不顯,其實心裡應該也不好過吧?

珠寶華服,名利地位, 都不如與她不和的姐姐海蘭珠。要朝曾經的仇人低頭請安,就好比他與皇太極一樣, 每次俯首稱臣,他都感到深深屈辱。

她生性要強,滿腔的苦楚無處訴說無處發泄,而自己也幫不了她。想到這裡, 多爾袞手中的拳頭緊緊拽得發白。

他要隱忍,要伺機而動, 要奪下原本屬於他的江山,給她天下女人最尊貴的榮耀,讓所有的女人都匍匐在她的腳下。

他們能一起攜手站在世人麵前,能相擁到天明。

夜深露重,整個世界陷入無邊的黑暗中。多爾袞靜靜矗立,在黎明破曉前,悄然潛下鳳凰閣出了宮。

不久之後,天微微泛著青色之時,有福宮的燈籠次第亮起,伺候的下人放輕手腳忙碌個不停,提著熱水拿著帕子進進出出。

很快,布迦藍穿著利索的騎裝,站在廊簷下深深吐納,然後活動著手腳,輕盈地朝鳳凰閣跑去。

樓道暗黑,她不用燈籠,也不用看腳下,熟練而靈活地,從一樓一口氣跑上三樓,呼吸仍然平穩。連續上下數十次之後,呼吸才稍微加重了些,眼眸清亮,迎著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