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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 明開夜合 4451 字 6個月前

南笳彙報,那莊園離R城不算遠,城裡有機場。但坐飛機要過安檢、托運行李,耽誤很多時間。

反倒是乘TGV高鐵比較方便,隻要三個小時。到了火車站,再包一輛車過去即可。

這些她來安排。

南笳去收拾行李箱。

收拾到一半,停了下來,又撥了一次電話,依然提示關機。

過去每一次,隻要給周濂月打電話,總能第一時間接通。

現在意識到,他也會有失聯的時刻。

她有種惶惶的不安定感。

第二天早上,南笳暫時用不著的那一箱子行李,交由第二個助理小玉先幫忙帶回國,她則帶著小覃,乘最早一班TGV去S國的R城。

在火車上,南笳又打了一次電話,這回是通了,但無人接聽。

抵達R城,去往那莊園的路上,南笳試著給許助打了個電話。

倒是終於接通了。

許助講話聲音很虛弱:“……南小姐?”

“你跟周濂月還在R城嗎?”

“在。”許助像是反應過來,“南小姐你準備過來?”

“我已經過來了,還有……20公裡就到。”

許助仿佛是愣了下,“我馬上告訴周總,然後通知安保放行。南小姐你們車子的車牌號是?”

南笳報了車牌號,許助讓他們照著導航開進來,到時候門崗的人查驗一下護照就會放行。

——

周濂月一上午都在做紅外理療,結束後他戴上了頸托,回到自己房間,換下了微微出汗的襯衫。

正對著鏡子扣扣子,響起一陣很輕的敲門聲。

“進來。”

門吱呀輕響。

周濂月問:“這麼快就能下地了?”

沒聽見回答。

周濂月疑惑,自半步入的衣帽間走出來,往門口一眺,一下愣住。

不是許助。

來人穿一件淺咖色的羊絨上衣,駝色的大衣挽在手臂間,頭發披散著,沒有化妝,但仿佛因為趕路趕得急,臉頰上幾分熱氣蒸出的薄紅。

周濂月一時啞然,“南……”

南笳看著他,“我能進來嗎?”

周濂月盯著她,片刻後才點了點頭。

南笳走進來,將大衣隨手搭在了一旁的沙發椅上,“周浠拜托我過來的,她說,不知道你有沒有對她瞞報傷情,你……情況還好嗎?”

周濂月垂下眼,繼續扣扣子,“還好。過幾天就回國了。”

他戴著頸托,不便低頭,意識到有一粒扣岔了,解開,重新去扣。

南笳又往裡走了兩步,在窗戶邊上停下。

都鐸複興風格的建築,窗戶很大,木製的窗欞,將玻璃分割成五橫兩縱的長方形,透過玻璃,能看見不遠處的湖,伸出去的木頭棧橋那兒,係了一條白色的小船。

方才進門後,南笳沒有看見許助,迎接她的是莊園的女用人,英文很蹩腳,她半天沒聽明白。

好在下樓來的家庭醫生會講簡單的中文,告訴南笳說,許助鎖骨骨折,還在臥床;周濂月剛剛做完理療,應當在自己房間裡。

問明白周濂月的房間所在之後,南笳就直接上來了。

此刻,南笳手掌無意識地按在窗台上,看向周濂月,“……昨晚給你打過電話,你電話關機了。”

周濂月說:“睡得很早。醫生給了安眠藥和鎮痛劑。”

“所以……”南笳伸手碰了碰自己脖子。

“頸椎輕微骨裂。”

南笳打量周濂月片刻,她能覺察到,他的情緒似乎有些許的不耐煩。

可能她貿然過來,確實唐突了,便說:“你不方便的話,我一會兒就走……”

周濂月煩躁地放棄了跟最後一顆扣子較勁,朝著南笳走了過去。

他停在她麵前,單手抄袋,垂眼看她,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熱氣,混雜清冽的香味,使他不由自主地屏了一下呼吸,“……我知道你在巴黎,沒聯係你。我沒想到周浠會找你。”

南笳微微抿住唇。

周濂月聲音裡似乎帶著某種沒能克製住的情緒,“……你不明白嗎?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這麼狼狽。”

南笳怔了一下。

自踏入這房間的一瞬間起,就有一種不由自己左右的奇怪情緒,微微的失控感。

周濂月穿著白襯衫和黑色長褲,那襯衫不像平日整齊地紮在皮帶裡。他臉色蒼白,細邊鏡框後的眼窩微微下陷,整個人顯得消瘦極了。或許因為不方便,下巴上冒出一些青色的胡渣,沒有刮得很乾淨。

相較於她熟悉的那個永遠冷靜、永遠運籌帷幄的周濂月,眼前的人確實顯得幾分狼狽。

好像,她的突然出現,讓他變得更加狼狽。

她沒有見過這樣的周濂月。

南笳輕聲說:“……周浠很擔心你。”

周濂月迅速問:“那你呢?”

南笳張了一下唇,但沒有出聲。

周濂月目光落在她臉上。

這感覺很難形容。

在湖上聽見槍聲的那一刻,那天早上去往機場的路上,大卡車逆向駛來的那一刻,他都不覺得有什麼。

此刻看著南笳的臉,卻有一種很清晰的痛楚。

“南笳。”

南笳輕輕地“嗯”了一聲。

周濂月沉聲說:“我‘離婚’了。”

南笳心中有輕微轟然之聲,她默了一霎才說:“你受傷就是因為……”

“算是。”

“算是?”

周濂月沒有回答她的話。

兩人都陷入一種微妙的沉默。

南笳往窗外看,湖邊的密林邊緣,忽然出現了四個人,像是一對夫妻,帶著兩個孩子,都穿著便於在室外活動的防風衣和長靴。兩個孩子手裡,拿著鏟子和銀灰色的桶,像是從林中挖了野菜回來。

周濂月退後一步,背靠著窗台,垂眼,再度凝視著眼前的人。

南笳能清晰感知,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有實質之感。

“南笳。”

“……嗯。”

“我現在這樣,說到底跟你沒關係,是我自己的事兒。所以我說什麼,都沒想對你道德綁架。”

南笳呼吸像是不由自主地放輕,思緒也驟然地一空。

他音色微冷,像今日出門迎麵碰上的,起霧的清晨。

“……回到我身邊。”

已預感到他會說什麼,然而真聽見時,依然有一霎的恍惚。

是“狼狽”,讓周濂月變得跟她認識的他很不一樣,好像他甘願放棄了某種從長計議後的%e8%83%b8有成竹,隻遵從自己此刻最真實的心聲。

以至於,這番話聽來有種微微的急促感。

南笳微微攥緊了手指,沒有抬頭與他對視。

她很害怕看到他的目光是有熱度的。

周濂月也不作聲,等著她。

這十幾秒鐘的時間裡,有種荒誕的天長地久之感。

南笳輕輕地呼一口氣,“抱歉。雖然我是說過,我就要那些不得已……”

“我知道。你篤定我做不到。”

南笳點點頭。

是。那就是她當時的心態,她太知道自己有多微不足道。

然而。

南笳說:“但是……”

周濂月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極了,“你直說無妨。”

“……我沒法答應你。你知道,我們甚至都沒有……正常地交流過。”

周濂月輕聲地重複:“……正常。”

他頓了頓,忽低聲問:“瞿子墨跟你一塊兒來的巴黎?”

“……嗯。”

周濂月的語氣,聽起來有一種不大自然的平淡之感,“你們在一起了?”

“還沒有,但是……”

“但是?”周濂月目光轉過來,再度落在她臉上。

她覺得這目光很輕,像一縷薄霧自她的麵頰上輕輕拂過。

自己呼吸似乎也變輕了,“我也許會想跟他試試。”#思#兔#網#

“是嗎。”周濂月輕聲說。

她的手就按在窗台上,離他不過寸許,隻要他伸手,輕易能握住她的。

然而,他手抄在褲袋裡,極其克製地攥緊了。

但已然很難再去斟酌,語氣是不是還足夠淡定:“我這人很自私,也自認確實一輩子理解不了你所謂的不求回報,不求獨占……但如果你真覺得瞿子墨是你當下最好的選擇,我尊重你。”

周濂月看她片刻,話鋒卻突然一轉:“……你覺得是嗎?”

南笳沒說話。

他再追問一次,你覺得他是嗎?是你最好的選擇?

南笳依然不說話。

不知道,或者說,她不能肯定。

周濂月手拿出來,這回一秒鐘都沒再猶豫,一把攥住了她搭在窗台上的手。

南笳一下頓住。

他手指微涼,相觸的一霎像是往水裡通了電。

林中走出來的四人,此時已經走到了一樓的中庭花園。

四人中的那中年男人抬頭,似乎注意到了站在窗邊的人,抬手,揮了一把。

窗外隱約傳來這人帶笑的聲音:“老周,我聽說你有客人!”

南笳在此刻飛快的掙開了周濂月的手,後退半步。

第45章 (還怕我嗎【小小修】)

周濂月轉頭看了南笳一眼,目光自她稍稍攥住的手指略過。

沒再繼續方才的話題,周濂月向南笳介紹,那是朱凱文一家,莊園的主人。

南笳說:“那我下去打聲招呼。”

“我換了衣服跟你一起去。”

南笳點頭,拿上搭在沙發椅上的外套,“我去門口等你。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周濂月看她,“你要幫我?”

“……”

南笳轉身,將出門時,又抬手指了一下,提醒道:“那個,最下麵一顆扣子……”

“嗯。”

南笳關上門,背靠著一旁貼了複古花草圖案牆布的牆壁,微微仰頭,長而緩慢地呼出一口氣。

沒一會兒,周濂月換好了衣服,打開門。

他在襯衫外套了一件深灰色的毛衣外套,粗針的織法,玳瑁牛角扣,顯得很居家休閒。

下樓梯很慢,被頸托固定的腦袋限製了周濂月的視野。

南笳則頻頻回頭探看,生怕他一腳踩空。

他們走到起居室的時候,朱凱文一家也正從工具庫房裡放了東西過來。

周濂月向朱凱文介紹:“朱總,這是南笳。”

朱凱文向南笳伸手,笑說:“久仰久仰,幸會幸會。”

過分誇張的場麵話,讓南笳兩分尷尬,與他握手,笑了笑說:“幸會。”

南笳同朱凱文的妻子和孩子,又籠統地打了一聲招呼。

朱凱文笑著招呼南笳和周濂月坐,吩咐兩個孩子將剛采摘來的野菜和鬆茸送到廚房去,再喚來用人倒茶。

坐下閒聊。

周濂月雖然沒有詳細介紹朱凱文的身份,但南笳也大致猜到了應當是周濂月“前妻”娘家的人。

大約這就是資本家的格局吧,私人關係解除了,照樣能以